（1）


    许昼站在礼堂后台，指尖微微发凉。


    他讨厌人多的地方。


    台下乌泱泱坐满了学生，嘈杂的交谈声像一群振翅的蜜蜂，嗡嗡地往他耳朵里钻。教导主任在话筒前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下面，有请高二（3）班许昼同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掌声响起。


    许昼深吸一口气，走上台。


    阳光从礼堂高窗斜斜地落进来，将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边。他穿着熨烫平整的校服，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衬得脖颈修长白皙。台下有女生小声议论：“许昼真的好帅啊……就是太冷了。”


    他调整话筒高度，声音清冷：“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2）


    周叙快迟到了。


    他昨晚打游戏到凌晨三点，今早被老妈掀了被子，才猛地惊醒。匆匆套上校服，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身后传来老爸的喊声：“臭小子！早饭！”


    “不吃了！”他头也不回地摆手，嘴里还叼着半片吐司。


    跑到校门口时，上课铃已经响了。门卫大爷瞪着他：“又是你！周叙！”


    周叙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张爷爷，通融一下呗？”


    “没门！”


    周叙叹了口气，转身绕到学校后墙。他轻车熟路地翻上墙头，刚要跳下去，突然看到教导主任正背着手在下面巡逻。


    “我靠！”他差点咬到舌头。


    教导主任抬头，眼镜片反射出犀利的光：“周——叙——！”


    周叙二话不说，直接跳下来，拔腿就跑。


    （3）


    许昼的演讲进行到一半。


    “……高中生活不仅是学习，更是成长的过程……”


    突然，礼堂侧门“砰”地被撞开！


    一道人影风一样冲进来，身后追着气喘吁吁的教导主任：“你给我站住！”


    全场哗然。


    周叙跑得太急，没刹住脚，直接撞上了演讲台。


    “哐当！”


    话筒架倒了，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许昼被撞得踉跄了一下，手里的演讲稿散落一地。


    两人四目相对。


    周叙愣了一下。


    许昼的眼睛很漂亮，像一泓清冷的泉水，此刻因为惊讶微微睁大，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周叙忽然笑了，语气轻佻：“抱歉啊，大学霸，我真不是故意的。”


    台下瞬间炸开锅。


    “卧槽！周叙牛逼！”


    “许昼脸都黑了……”


    “教导主任要气死了吧！”


    许昼抿紧嘴唇，弯腰去捡演讲稿。周叙想帮忙，却被他冷冷避开：“不用。”


    教导主任终于追了上来，一把揪住周叙的领子：“你！跟我去办公室！”


    周叙被拖走前，还回头冲许昼眨了眨眼：“下次请你吃冰淇淋赔罪啊！”


    许昼没理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整理好演讲稿，继续发言。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但没人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4）


    放学铃响，许昼收拾书包，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些。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只剩下值日生周子阳在擦黑板。周子阳回头看他：“许昼，还不走？”


    “马上。”他淡淡回应。


    刚走出教学楼，突然有人从后面勾住他的肩膀。


    “大学霸，等等我啊！”


    许昼浑身一僵，转头对上周叙笑嘻嘻的脸。


    周叙比他高半个头，校服外套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盛满了阳光，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白天的事，真对不起啊。”


    许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距离：“没事。”


    周叙不依不饶：“我请你喝奶茶？或者吃烧烤？就当赔罪。”


    “不用。”


    “别这么冷淡嘛——”周叙故意拖长音调，“咱们好歹初中就同班，现在又是同学，缘分啊！”


    许昼终于抬眼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叙歪头，笑得痞气：“交个朋友？”


    许昼沉默两秒，转身就走。


    周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声喊：“许昼！你耳朵红了！”


    许昼脚步一顿，走得更快了。


    （5）


    晚上九点，许昼坐在书桌前。


    别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保姆已经休息了，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翻开日记本，钢笔在纸上停顿许久，终于写下：


    2023年9月1日，晴。


    今天开学典礼，周叙又惹事了。


    他撞了我，还说要请我吃冰淇淋。


    ……烦人。


    笔尖在最后两个字上洇开一小片墨迹，像是主人犹豫的心事。


    窗外，月光安静地洒进来，落在少年清瘦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