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烨远远的跟着我，看到我回了家便再无踪影。


    我跑着回到家里，气喘不匀，心还在乱跳，回神的时候眼睛眨一眨泪就会掉，电话响好几次，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哐哐砸响，还有我妈的干哑的怒骂，“沈潮！给我开门！”


    “你不去上学干什么呢！老师电话都打我这里来了！”


    “再不去上学干脆别念了！和我一起端盘子去！开门！听着没有！？”


    门开了，我妈愣在了门外，因为我正拿水果刀抵着脖颈，和那次噩梦一样的动作，不同的是我并不坦然，拿着刀的手在抖。


    我声音也在发颤，“妈你别过来，今天我不去学校，你别逼，逼我”


    我也不愿走到这地步，实在是难办，巧合如此，又怎允许我喘息一口气？


    不料我妈不吃这套，只是愣了下就眼神发狠，干瘦的胳膊一下就打掉了我手里的刀，指着我开骂，“个白眼狼你以为这套就能虎住我了？！我长这些年岁你当我吃白饭呐？！死！你现在就死！死给我看！你看我淌不淌眼泪！”


    “真是白养了你了，就这么报答我！”


    刀在我脖子上划过一条血线，摔在身后，我瘫坐在地，脱力一般，你看，真的没劲。


    “妈，我去上学”我平静道。


    声音停了，不知多久，门砰一声关了。


    我好像终于想起来我还能叹息，但我呼吸短促，实在叹不出来。


    我踉跄站起身，摸索到水果刀后，又倚着身后的墙缓缓坐下，把刀捧在手心里发呆。


    对不起好多人，好多人，怎么办，我好像真的没力气了。


    红色流了一地，我静静的看着，右手还在机械的动作，不轻也不重。


    门又响了，又是谁。


    “沈潮！开开门！我是许烨！”


    许烨，许烨。


    我感到浑身发冷，闭眼前是许烨踹门冲了进来。


    真是命不该绝么？为什么这么痛苦。


    醒来时在医院，我吸着氧，许烨在床边，头趴在被子上睡得沉。


    轻抬左臂，隐隐泛痛，应该是被包扎好。


    我转转眼睛，了无生气。


    医生来查房，许烨眼睫颤动，醒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艰难开口，带着哑，“沈潮……咱不至于做这种傻事，我找人问明白了，是肖传奇找的人整你”


    “监控只能看到他们踹咱们的桌子从里面翻出了情书，但因为你的桌子在最后靠近门，在监控死角，谁放的情书监控不到，所以……”


    所以最大的嫌疑人就成了许烨。


    但怎么可能，这太荒谬。


    许烨好像也知道，但不当回事，“他们被通报批评了。我来，陪你。”


    我始终不发一言，思绪太沉重，我没有力气再去讨伐任何一个人。


    我无法描述我心境经历的种种，山不因一石而崩，不知是哪块石头我没及时放下，才造就了今天如此的糟糕场面。


    寂静太久，许烨忍受不住，“沈潮，你理理我好不好……”


    想着许烨如此劳神费力，我眼睛望着医院净白的天花板，徐徐开口，“你知道吗？我其实喜欢的是你”


    “很久以前就喜欢你”


    “一直关注你”


    “但我从没想告诉你，直到你那天晚上亲我”


    许烨呼吸滞住，怔然，“那天你没睡着啊……”


    “对啊，当你亲完，我就睡着了”我有点怀念，伴随着叹气。


    许烨这时似乎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他期期然试探的抓紧我被子上的右手，见我盯着他笑，一下就绷不住，“你知道我喜欢你还做这种事情，你也太没良心了”


    “


    完了，已经带上哭腔了。


    但我比他想的更没良心，我继续开口，“不过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不可能”


    许烨有点愣住，连忙找补，但不再敢看我，“没事……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我也是，保护你都做不到”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的，许烨，我们没可能。”


    “你走吧”


    我妈来了，她显的无比憔悴，沉默的陪着我在医院度过了几个日夜。


    我又在家休息几天就去上学了，胳膊上的伤口似乎还弥漫着血腥味。


    妈妈几次哀求我再多待几天，我真的很疑惑，明明几天前歇斯底里让我好好上学的是她，现在几欲跪下求我休学的也是她。


    我回校了，但没见到许烨。


    我又一次面临相同的处境，一个人，一个人，依旧一个人。


    又一天晚上，我推着自行车出校门，一个人拦住了我。


    抬头，是许烨。


    “沈潮，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没有躲着你”


    “我向家里坦白了，我喜欢男生”


    “这几天我在家里”


    我迟钝的看他，我想象不到。在我因为见不到他心烦意乱的几天里，他是去出柜了。


    我本就脸色不好，此刻更加苍白。我看见他双眼朝我投来的热切的目光，我看见他想牵住我的手，而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值得吗？为了一个这样的我值得吗？


    我听见自己对他说，“许烨”


    “嗯？”他侧过身，低头偏向我这里，我有点想哭出来。


    “我们不可能，”我说完一句戛然而止，因为我实在不知还要说些什么，神经摇摇欲坠，这时我反而大胆起来，紧盯着他的眼，深褐色的瞳孔那么迷人。


    他眸子似乎闪着光，听见我的回答后快速眨了几下，继而反应过来急切的解释，


    “为什么？你别，有负担，我是自己做的决定，一定不会影响到你，你放心”他语速快起来，“别着急拒绝我好吗，别又不理我，我这几天在家里，我好想你”我比了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


    我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夜色朦胧住他的眼睛，我想，这就够了。


    许烨怔怔的看着我，先受不住这种沉默，眼睛几欲讲话，却只能短促的“啊”一声，微微侧过身，可能眼眶也红了，但我看不见。


    我听见自己用近乎冷漠的声音下了宣判，“许烨，你并不清楚我的情况，我们没有未来，别缠着我了。我们，不可能的。”


    说完我想后退一步，他的手即刻攀上我的胳膊挽留我，我一点点的掰开。


    但好像没办法，我遗憾的想。


    出柜来说可能对他是个大事，可能以为会感动到我，可能也没想到我依旧会拒绝。


    他总是爱在人群谈天说地，声音自信又不乏少年的神气，这时我听见的他的声音却急促又磕绊，嗓音低哑，似带哭腔着问我，


    “你不喜欢我了吗……不喜欢了吗”


    我没回答，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我甩开他，再次一个人走进夜幕里。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站在那个路口，不知多久。


    我已经回家了。


    我好像是有点无情，我警告过他。


    但再次回到学校我才知道，他已经转学离开了。


    清晨我坐在座位上，突然懂了为什么说告别是瞬间降临的黄昏。


    我真正变成了一个人。


    当晚回到家的我铺好床，安静的躺下，缓缓盖上被子，警告自己，这是今夜的棺椁，你已死了，不会再流泪。


    沈潮短篇集5作


    01


    他牵我的手


    好像这就能把我带走


    但我的脚生在泥里


    与土地融为一体


    我淡漠的看着他


    直到他灰心离去


    我拼命呼吸


    02无厘


    我甚至觉得世间无我容身之所


    我老是觉得我是一个被压扁了的灵魂


    尖叫着被塞进人类小小的躯壳里面黑暗空洞


    寒冷、潮湿


    我蹲在拘役灵魂的角落


    我不止一次问自己


    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而我只能


    等一辆刹车失灵的货车


    一颗从天而落的陨石


    一场人类无法阻止的灾难席卷地球


    一个死掉不用自责的理由


    03摆件而已


    我想要脑子慢一刻钟转


    或是永远不转


    停滞在此刻


    怠慢这操蛋的生活


    04


    你落入我缥缈虚幻的梦里


    如海一般纯净的蓝攒在我怀里


    拥抱你太难得


    我选择拥抱这


    往复无尽的潮汐


    05


    我真的很严肃的，很认真的在问


    你可不可以放弃我？


    尽管我的心难捱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