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枝听到声音后，身体瞬间僵住，她缓缓转过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正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好奇地盯着她看。


    更诡异的是，那女孩像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除却灰黑白三色，她通身上下竟再无一丝色彩。


    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本该映出影子的地方，更是空荡荡的……


    “啊……你你你……是……是鬼吗？”沈如枝眸底闪过惊恐，颤着声问她。


    “你别害怕，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啦，但我肯定不是鬼，嘿嘿，你可以叫我小棠哦。”小棠看着眼前惊慌的少女，笑嘻嘻道。


    “小棠？”沈如枝想到了草屋中那个歪歪扭扭的“棠”字。


    “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棠望着沈如枝问道。


    “我叫沈如枝，‘如沐春风’的如，‘枝桠疯长’的枝。”沈如枝浅浅一笑，眉眼间带有少女独有的灵动。


    “哎呀，这名字可真好听！给你取名字的人，想必是个极有品位的！”小棠眼睛一亮，忍不住地称赞道，可话刚说出口，她眼中的光彩便黯了下去，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其实我也有名字的，只是我想不起来了。”


    “没事没事，别难过，说不定你哪天就想起来了，名字这个东西嘛，不过是个代号，你叫小棠也很好听啊。”少女的嘴角弯起一抹甜甜的笑意，仿佛冬日的暖阳，将声音也浸染了暖意。


    “哼哼哼，是吧，我也觉得！”小棠听完又重新振作起来。


    “小棠，”沈如枝轻声问道，“你知道山下的画水镇吗？”


    “我……嗯，不知道。”小棠小声道。


    “那下山的路呢？你知道吗？”沈如枝接着问道。


    小棠听完，眉头紧锁着，似是在努力从自己的脑海中搜索下山路径的记忆，沉默在两人间弥漫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放弃，肩膀微微塌下，摇着头失落道：“……还是不知道。”


    “唔，算了算了，我再找找看吧。”沈如枝轻叹道。


    而后她缓缓站起身，刚准备往前走去探探路，小棠就将她拉住：


    “你……衣服湿了，会感冒的。”


    “唉，没办法，我修为不高，内力浅薄，这身湿衣裳靠我自己是弄不干的啦。”沈如枝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啊哈！原来你是个笨蛋！”小棠拍手笑道，语气充满天真。


    “你你你！”少女听完登时柳眉倒竖，正要发作，可转念一想——小棠这话，好像确有几分道理。


    “喂！”小棠眼珠一转，蛊惑道：


    “你，想不想变强！？”


    “不，想。”沈如枝双手插在腰间，一字一顿道。


    “那……你想不想成为修真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小棠又问。


    “不想……”沈如枝摇了摇头。


    “那宝剑呢？你想不想拥有一柄人人为之羡慕的绝世好剑！？”小棠接着问道。


    “不想。”沈如枝摆了摆头，只想赶紧结束这与小棠的对话，好赶紧去找下山的路。“我现在啊，只想换上身干爽的衣裳，然后呢，舒舒服服的回客栈躺平，要是能再来两只烤好的烧鸡就更好啦！”少女说着说着，想到烧鸡和软榻，眼睛都亮了。


    “切，真没志气。”小棠撇了撇嘴。


    “你说的这些啊，横竖都是假的。”沈如枝眯了眯眼，慢悠悠道，“既然是假的，那还费神劳心的去想干嘛。”


    “不是假的！”小棠一脸认真地望着沈如枝，重复道：“不是假的！”


    “那你说说，我要怎么变强？怎么成为修真界第一人？怎么拿到一柄好剑啊？”沈如枝单脚踩到树桩上，右手撑住下巴，看着眼前的少女弯唇一笑。


    “把你的剑给我。”小棠小手一摊，伸到沈如枝面前。


    “你……要我的剑干嘛？”沈如枝不解道。


    “哎呀哎呀，少废话，快给我啦！”小棠的不耐烦的晃了晃手。


    看小棠如此坚定的要剑，沈如枝取下了腰侧的佩剑，递了过去：“喏。”


    “嘿嘿，谢啦！”小棠立马接过沈如枝的剑，快步走到一旁的空地处，只见她单手持剑，往空气中一劈——一道亮着白光的裂缝骤然现于眼前。


    “咔嚓——”


    沈如枝闻声，往少女手中看去，她的剑……竟断成了两半！


    “我的剑！”沈如枝声音陡然拔高。


    这剑可是她勒紧了一年的裤腰带，特意托师兄找了顶好的铸剑师所打造，眼见它如今断成了两半，沈如枝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别难过，别难过。”小棠顿了顿，轻声安慰道：“正所谓不破不立……”


    “你不懂……”少女打断道，捂着心口，似是十分悲痛：


    “你知道为了攒钱，一年没吃过肉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每天晚上饿的夜不能寐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为了那一点点灵石，每天被老头奴役，走几十里的山路去给他打酒是什么滋味吗！不！你！不！知！道！”


    小棠听完愣了愣：“天呐，你怎么穷成这样？”


    “……”沈如枝嘴角抽了抽，什么叫……穷成这样，有带这样骂人的吗？


    “好啦好啦，别伤心了，快跟我来。”


    小棠全然不顾正心痛难当的沈如枝，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拽着她就往裂缝奔去。


    沈如枝走进缝隙的那一刻，她看到牵着自己手的小棠，竟有了颜色——


    一身粉红襦裙，衬得她分外娇俏，乌云般稠密的头发，用朱砂色发绳扎成两个小辫垂在脑后，小辫上还有两个金色的布满云纹的铃铛，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沈如枝进到缝隙内，感到身上干爽了许多，望着四周，她惊觉此地白茫茫一片，不见边际。


    小棠拉着沈如枝在这苍白之境走了许久。


    “到啦！”小棠开心道。


    沈如枝目光扫过四周，但并没有发觉有什么特别之处，眼前除了白还是白。


    “你有没有特别讨厌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小棠转过身朝沈如枝道。


    “没有吧。”少女左手搭着右手，葱白的手指摸了摸下巴，思考道。


    “你确定？再好好想想。”小棠往沈如枝面前凑了凑。


    沈如枝双眉微蹙——特别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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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对了！那只蛇妖！


    连着两次想掐死她不说，还给她种讨厌的噬心咒，奴役她帮他找心脏，当真是罪行累累，讨厌极了！


    “有有有！”沈如枝连声应道。


    “现在，深呼吸，凝神，想象那个人，试着将你对他的恨化为力量。”小棠轻声道。


    沈如枝跟着小棠的声音，回想司竹珩下山以来对她做的桩桩恶事，突然，她的掌中出现了一柄剑——


    此剑，通体乌黑，只有剑柄处有一滴如鲜血一般的红，剑身由玄铁而铸，极薄无比，刃如秋霜，透着森森寒意。


    “这是……”沈如枝看着掌中的剑疑惑道。


    “啊，我也不知道这剑叫什么，你给它取个名字好啦。”小棠摇头道。


    名字？


    乌黑似夜，杀气逼人，就叫它——


    “小黑！就叫它小黑！”沈如枝拿着剑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


    “唔，说不上好听，但也说不上难听，罢了罢了，你的剑你来定好啦，你快试试它的威力如何！”小棠开心道。


    沈如枝拿着剑使出了几个剑招，剑虽轻盈趁手，但她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不对不对！还是要像刚刚那样，你要心里想着那个人。”小棠晃了晃脑袋，提醒道。


    沈如枝闻及小棠话语，顿时心领神会


    “臭蛇妖！受死吧！”


    少女又使出一招，只见刚刚还平平无奇的黑剑，在招式落地的刹那间，连斩出了几道十分强劲的剑气。


    “哇哇哇，好厉害！”小棠在一旁连连拍手，夸赞道，“看来你当真是恨惨了那人，那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其实也没什么啦。”沈如枝摆了摆手。


    无非就是莫明其妙地杀了她两次而已。


    “好啦好啦，此剑已将你认作主人，你可要好好待它，说不定哪天它就生出剑灵了，到那时会远比现在厉害呢。”小棠娓娓道。


    “小棠，这么厉害的剑，你为什么偏偏给我啊？”沈如枝眸光微微上挑，眼中带着疑惑。


    “其实……我是寻着你的玉佩来的。”小棠抬手指了指沈如枝腰间的玉佩。


    “玉佩？”沈如枝看了眼玉佩。


    “嗯嗯，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好像在等一个人，一个带着玉佩的人。”小棠一脸严肃，接着又眉眼弯弯道：“好啦！人，我已等到，剑，也送到你手中啦，我该走啦。”


    小棠话音刚落，她的身体便如同沙粒一般开始飘散向四方。


    “小棠！！！”沈如枝看着眼前逐渐消散的少女，惊呼道。


    “小枝！不管后面有多困难，你一定要勇敢的走下去！”小棠用尽最后的力气朝沈如枝大喊道。


    带着师姐的祝福去更远的地方吧……


    沈如枝感到周遭的纯白朝她袭卷而来，再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妖冶异常的脸。


    沈如枝看到蛇妖蹙着眉，紧紧抿着唇，那双丹凤眼眼底一片冷然，似是有几分不满。


    “刚刚，本座好像听见，你……想杀本座？”司竹珩见沈如枝睁眼，目光低垂，眼神缓缓锁在她微启的唇上，声寒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