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释重负
作品:《堕天光2 烬余天》 时间如同陷入泥沼,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流淌。距离林茂那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崩溃审讯,已经过去了一周。边城缉毒支队的指挥中心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烬尘”案,陷入了令人焦灼的僵局。
宁故春如同一座矗立在信息洪流中的孤岛。他面前的屏幕上,那张由林茂疯狂呓语构成的“密码表”——“血红的月亮”、“门开了”、“黑色的虫子”、“钻进眼睛”、“巢”、“祂生气了”、“标记亮了”、“烫”、“灰烬”、“烬火焚城”——被无数次地拆解、组合、投射在地图、时间线、人物关系网、甚至宗教象征数据库中进行比对分析。
他试图寻找这些破碎意象之间的逻辑链条:
“巢”是否指代制毒窝点?鑫达厂西南角的废弃厂房?
“标记”是否是神谕的蛇纹图案?林茂身上并未发现明显纹身或灼伤痕迹,衣物遮蔽部位也仔细检查过。
“祂”是“使者”?还是某种更扭曲,更上层的存在?
“血月”、“开门”、“黑虫钻眼”这些恐怖意象,更像是一种精神折磨后的幻觉投射,还是某种象征性的警告或仪式描述?
然而,线索如同散沙。无论宁故春如何构建模型,如何调整参数,如何穷尽数据库进行关联检索,这些词语就像是独立存在于另一个维度,彼此孤立,与现实查证的线索难以形成强有力的、可验证的闭环。它们像一团纠缠不清、散发着恶意的迷雾,笼罩在案件的核心之上,却抓不住实体。
更糟糕的是林茂的状态。
他被严密看押在特殊的精神科隔离病房。蓝池的详细毒理报告出来了:除了微量的镇静剂残留,他的血液、毛发样本中确实没有检测到任何已知的毒品成分,包括新型设计的类似物,或“圣水”残留。但他的神经系统处于一种极度亢奋又极度紊乱的状态,脑电图显示出异常的、杂乱无章的尖锐波,与典型的精神分裂或重度焦虑症表现都不完全相同。
医生尝试了温和的心理疏导和各种稳定神经的药物,效果甚微。林茂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惊恐呆滞的状态,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偶尔清醒片刻,只要看到穿制服的人或者询问任何与“烬尘”相关的话题,哪怕仅仅是提起“工厂”、“送货”这样的中性词,他就会瞬间陷入歇斯底里的恐惧,浑身抽搐、嘶吼着那些诡异的词汇,需要注射大剂量镇静剂才能勉强控制,但药效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
审讯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赵雷、“猴子”和其他队员轮番上阵,试图用最温和、最耐心的方式进行沟通。他们放下警察的威严,像朋友一样试图安抚林茂,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触发点,只问一些最基础的生活细节,比如“吃过饭吗?”“昨晚睡得好吗?”
但林茂的反应要么是茫然无措,要么就是突然爆发的剧烈恐惧:“不要问!祂会听到!祂在看着!虫子…虫子又来了!”他的眼神会死死盯住某个空无一物的角落,仿佛那里真的盘踞着带来灾厄的恐怖之物。
队员们疲惫又挫败。他们不怕刀光剑影的搏杀,不怕长途跋涉的追缉,却对这种无形的、侵蚀心智的恐惧束手无策。每一次失败的沟通,都像一盆冷水浇在心头,让整个团队的士气不断下沉。
余亭温的压力更是达到了顶峰。他像一头被困在无形牢笼中的雄狮。旧城工业区的监控布署如同天罗地网,但鑫达厂依旧死水微澜,找不到任何决定性的、可以发起突击的证据。其他区域的排查进展缓慢,“烬尘”在边城的地下零星交易如同鬼魅般时隐时现,分销网络比预想的更加隐秘和分散。
时间拖得越久,神谕站稳脚跟、甚至转移的风险就越大!更可怕的是,林茂诡异的崩溃和他那些疯狂的呓语,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烬尘”的危害,恐怕远超他们的想象!它不仅摧毁肉//体,还可能彻底摧毁人的精神!
指挥中心里,宁故春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脸色比前几天更加苍白透明,眼下的青黑如同浓重的墨迹。他面前的屏幕上,各种分析窗口开得密密麻麻,闪烁的数据流映在他沉静却布满血丝的眼眸里。他像一台永不停止的精密仪器,持续不断地进行着运算和推演,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已经有些机械。那份誊抄的林茂呓语记录,被放在他手边最显眼的位置,纸张的边缘已被他无意识地摩挲得有些卷曲。
余亭温站在巨大的监控屏幕墙前,目光扫过工业区各个监控点传回的、一成不变的枯燥画面。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浓咖啡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冲不散心头的烦躁和沉重。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加密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肖述的号码。
余亭温立刻接起,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喂,老肖。”
“余队,进展如何?”肖述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依旧沉稳冷冽,但背景音似乎有些嘈杂。
余亭温捏了捏眉心,没有隐瞒:“卡住了。关键证人林茂精神崩溃,无法审讯,状态诡异,毒理检测阴性。宁故春在分析他的呓语,但线索零散,难以串联。鑫达厂监控未发现决定性证据。‘烬尘’在边城的地下流通变得极其隐蔽。‘使者’和蛇纹身男人的线索也断了。”
他言简意赅地陈述了困境,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的压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肖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我们这边,有重大突破。”
余亭温精神猛地一振!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什么突破?”
“通过对本市残留‘神谕’网络资金的深度追踪和几个外围重要成员的突破性审讯,”肖述的声音清晰有力,“我们锁定了一条极其隐秘的、流向边城的巨额资金路径。收款方是一个在边城注册、但实际控制人极其可疑的皮包公司,其资金最终流向与‘鑫达精密仪器配件厂’的采购账户有多次、大额的异常关联!同时,我们获取了‘使者’与其核心助手蛇纹身男子在逃脱后,通过多重加密渠道传递的几条关键指令碎片,指向了边城旧城工业区,并多次提到了一个代号——‘灰烬巢穴’!”
灰烬巢穴!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劈开了余亭温心中的迷雾!林茂嘶喊的“巢”!宁故春分析的“烬尘”之名!“鑫达厂”的嫌疑再次被强力佐证!
余亭温的心跳猛然加速:“证据链完整度?”
“核心证据链已经锁定!资金流向清晰,指令碎片破译后指向明确,结合我们之前掌握的线索,足以形成闭合证据链!足以申请对目标区域的突击搜查令!”肖述语气斩钉截铁,“但这些关键证据需要立刻进行深度关联分析和固定,形成完整的、无懈可击的突击行动报告!我和何绘需要立刻赶去边城,亲自整合所有线索,指导下一步行动!最快明天下午抵达!”
何绘也要回来!余亭温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如同在漫长黑夜中看到了刺破云层的曙光!
“好!太好了!”余亭温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振奋,“这边全力配合!指挥中心和所有资料随时待命!”
“嗯。另外,”肖述顿了一下,声音似乎压低了些,“何绘让我转告宁故春,‘巢’的钥匙,可能藏在‘恐惧的源头’里。等他回来细说。”
恐惧的源头?
余亭温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角落里的宁故春。宁故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询问。
“‘恐惧的源头’?”余亭温重复了一遍。
“何绘的原话。”肖述确认道,“我们上车了。保持联络。”
电话挂断。
余亭温握着手机,站在原地,胸腔中翻涌着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轻松!肖述和何绘带来的,不仅仅是关键的证据链闭合,更是对整个案件战略方向的绝对支撑!尤其是何绘那句关于“巢的钥匙”的提示,无疑为破解林茂呓语和“烬尘”的深层秘密,指明了一个全新的、极具启发性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冷峻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紧锁了一周的眉头,却在不经意间舒展了几分。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整个指挥中心,最后落在宁故春身上,清晰地看到宁故春眼中同样亮起的光芒。
“全体注意!”余亭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力量感,清晰地回荡在指挥中心,“肖述队长和何绘老师,明天下午过来!他们带来了锁定‘鑫达厂’核心窝点、代号‘灰烬巢穴’的关键证据链!同时,对林茂的状态和‘烬尘’的深层调查,将有突破性指导!”
“哦吼——!!!”
短暂的寂静后,指挥中心爆发出一阵压抑了许久的、低低的欢呼和振奋的议论声!
“我靠!太好了!”
“肖队和何老师调过来了!”
“关键证据到手了!这下看那帮孙子往哪藏!”
赵雷和“猴子”更是兴奋地互相捶了一拳,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余亭温的目光穿过激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宁故春身上。他看到宁故春在听到消息的瞬间,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那挺直的脊背似乎也放松了一丝。镜片后的眼眸里,沉静依旧,但更多的是被点亮的、充满斗志的光芒。他甚至看到宁故春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那是属于顶尖分析师的自信和期待。
看着宁故春眼中那份被何绘即将归来所激发的、更加明亮坚定的光芒,再想到何绘那句“恐惧的源头”的提示…
余亭温心中那因案件胶着而积压的沉重压力,此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澎湃的兴奋感所取代!
何绘!宁故春!
这两个同样拥有近乎妖孽般洞察力和逻辑推演能力的“大脑”!
当这两个人联手,一个深谙犯罪心理,一个精通数据建模;一个能从最细微的恐惧中挖掘出诱导人心的钥匙,一个能从最混乱的符号中构建出通向真相的逻辑链……
余亭温甚至可以预见,那笼罩在“烬尘”和神谕头顶的顽固迷雾,即将被这两束冰冷犀利的光芒撕裂!那些藏在灰烬深处、玩弄恐惧的毒蛇,终将被揪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灰烬巢穴”被攻破,看到了“使者”那张冰冷面具被撕下的场景!
一丝极其强烈的、近乎狂热的自信和期待,在余亭温冷硬的心底熊熊燃烧起来!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指骨发出轻微的脆响。所有的焦虑和烦躁,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更加汹涌的战意!
只要有这两个人在,线索?证据?迷雾?
挖地三尺,也必定给你翻出来!
呜呼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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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