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诡异护身
作品:《堕天光2 烬余天》 ——边城市局总部,地下审讯区。冰冷的白炽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狭小的审讯室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林大勇被安置在审讯椅上,原本那股在分局门口撒泼打人的狂暴气势已经消失不见。他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手铐反射着刺眼的光。他低垂着头,油腻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下巴。带他来见林茂那短暂的一面,似乎彻底击垮了他。他看到儿子在特殊精神病隔离病房里,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麻木,对父母的呼唤毫无反应,那份歇斯底里的愤怒被更深沉、更绝望的恐惧所取代。
之前的审讯人员轮番上阵,试图撬开他的嘴。
温和劝导他:“林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林茂确实涉嫌参与‘烬尘’毒品交易,这是证据确凿的。您要是知道些什么,说出来,也许能帮他减轻……”
“我儿子是无辜的!你们冤枉他!放了他!”林大勇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对方,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头去,“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施压警告他:“林大勇!你知情不报,甚至涉嫌包庇!在分局门口暴力袭警、毁坏财物,这些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想想你的妻子!她现在也很痛苦!”
林大勇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嘴唇嗫嚅着,但最终也只是喃喃道:“放了我儿子……他是好人……没罪……”
无论何种方式,林大勇的回答永远只有两个核心:“我儿子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精神防线似乎比儿子林茂更坚固,用一种近乎愚昧的固执将自己包裹起来,拒绝任何信息的输入和输出。
监控室里,余亭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审讯椅上那个油盐不进、如同顽石般的男人,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灰烬巢穴”行动计划的最终敲定越来越近,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都弥足珍贵。林茂父母的异常闹事,本身就透着蹊跷,林大勇更是关键突破口!但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余亭温心底的烦躁和戾气不断堆积。
“妈的!”余亭温低咒一声,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看向旁边同样在观察的肖述和何绘,“我亲自去!”
肖述点点头,眼神锐利:“注意方式。他现在极度恐惧,强压可能适得其反。”
何绘点点头表示认同,提醒道:“尽量让他轻松一点,逼得越紧越容易崩溃。”然后目光沉静地看着审讯室里林大勇的状态,若有所思。余亭温推开审讯室厚重的铁门,大步走了进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审讯室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站在角落负责记录的宁故春抬起头,看到余亭温进来,眼神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垂下眼睫,专注于手中的记录本。
余亭温没有坐下。他走到审讯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山岳,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大勇。
“林大勇。”他的声音不高,却冷硬得像冰锥,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看着我。”
林大勇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抗拒,但在余亭温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逼视下,他最终还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当对上余亭温那双毫无温度、如同淬炼过的寒冰般的眼眸时,他瞳孔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你儿子林茂,涉嫌非法持有、运输新型毒品‘烬尘’。证据确凿。”余亭温开门见山,没有丝毫迂回,声音斩钉截铁,“他现在精神崩溃,状态极差。医生诊断,他承受了远超常人的精神刺激和恐惧。这种恐惧,不是警察能给他的。”
林大勇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想要躲闪。
“告诉我,”余亭温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迫感更强了,“在分局门口闹事之前,谁联系过你?谁让你来的?谁告诉你林茂‘被冤枉’的?”
“没……没人……”林大勇的声音细若蚊蚋。
“没人?”余亭温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砰!”一声巨响在审讯室内炸开!林大勇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林茂被抓是秘密羁押!消息根本没对外公布!你们两口子是怎么精准找到分局的?!谁指使你们的?!”余亭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对方是不是警告过你,敢泄露半个字,林茂的下场会更惨?!嗯?!”
余亭温的质问如同锋利的刀子,直刺林大勇最隐蔽的恐惧核心!他浑身剧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他嘴唇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挣扎!余亭温的话,仿佛精准地踩在了他内心最脆弱、最恐惧的那根弦上!
“说!”余亭温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刀,“那个联系你的人是谁?!长什么样?!怎么跟你说的?!他是不是用林茂的安危威胁你?!是不是?!”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狠狠砸在林大勇头上!他猛地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呜咽:“我不知道……不能说……说了茂儿就完了……他们会知道的……他们会……”他的理智在巨大的恐惧和余亭温凌厉的逼问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像他儿子一样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角落记录的宁故春,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绕过审讯桌,脚步很轻,走到了余亭温身边。他没有看余亭温,目光平静地落在痛苦蜷缩的林大勇身上。然后,他抬起手,极其轻微、甚至带着一丝安抚意味,轻轻拍了拍余亭温紧握的、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拳头小臂处。
余亭温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他霍然转头,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暴躁和不解,锐利的目光射向宁故春。怒火在他眼底翻腾:‘干什么?马上就要撬开了!’
宁故春却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林大勇身上,眼神清澈而专注,如同穿透迷雾的月光。他对着余亭温,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那眼神传递的信息清晰无误:这样下去不行。他会彻底崩溃,什么都得不到。让我试试。
余亭温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中翻腾的怒火与烦躁和一丝难以置信交织。他看着宁故春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又看了看审讯椅上濒临崩溃边缘的林大勇。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余亭温眼底的戾气被强行压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但身体却向后退开了半步,算是默许。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环抱双臂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大勇和宁故春,散发着无声的威慑与审视。
压力骤减。
林大勇感觉到那如同山岳般的恐怖压力稍退,抱着头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丝缝隙,偷偷看向取代了“煞神”位置的那个年轻人。
宁故春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审讯桌旁,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林大勇的斜对面。这个位置既不构成正面压迫,又能清晰地观察对方的表情。他坐姿端正,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姿态放松而平和,与余亭温的雷霆万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先生,”宁故春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的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清泉流过焦躁的心田,“我叫宁故春,负责分析你儿子的案子。”
他没有用“嫌疑人”,没有用“贩/卖/毒品”,而是用了“儿子”,“案子”。这个微小的措辞变化,让林大勇紧绷的神经似乎又松了一丝。
“林茂的状态,我们都看到了。”宁故春的语气带着一种客观陈述事实的冷静,没有丝毫指责或怜悯,“他极度恐惧,精神崩溃。医生找不到明确的生理原因。他害怕警察,害怕所有穿制服的人,更害怕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宁故春的目光落在林大勇脸上,“他害怕的东西,不是我们给他造成的。”
林大勇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神闪烁。
“他反复提到一些词:‘巢’、‘祂’、‘标记’、‘烫’、‘灰烬’、‘虫子钻进眼睛’……”宁故春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念一份报告,“这些词语,不是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它们背后,代表着某种真实存在的恐惧源头。正是这个源头,摧毁了林茂的精神。”
林大勇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眼神里充满了惊悸。
“您很爱您的儿子,对吗?”宁故春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您去分局闹事,甚至不惜袭警,也是因为爱之深、忧之切,想保护他。”
林大勇的嘴唇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里涌上一层水光。这个切入点,似乎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但是,林先生。”宁故春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其严肃,眼神如同冰锥般锐利,“您现在所谓的‘保护’,不仅救不了林茂,反而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您以为闭口不言,就能让那个‘恐惧源头’放过他吗?”
宁故春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
“您错了。您越是沉默,越是表现出对他们的恐惧和顺从,他们就越发肆无忌惮!林茂就是例子!他们用某种我们还不完全了解的手段,摧毁了他的心智,把他变成了一个活着的警示牌!警告所有像您这样知道点什么、却又不敢说的人:违逆他们,或者仅仅是接触了他们,下场就是林茂这样——生不如死!”
“不……不会的……”林大勇惊恐地摇头,声音嘶哑破碎。
“不会?!”宁故春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冰冷的质问,“那您告诉我,是谁告诉您林茂在分局?是谁告诉您他是‘被冤枉’的?那个人,是不是也警告您,如果敢把他们的存在说出去,林茂会立刻遭遇不测?或者,您和您的妻子,也会成为下一个‘疯子’?”
宁故春的每一句话,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切割着林大勇脆弱的心理防线。他摊开了对方最深的恐惧,并将其与林茂的惨状直接挂钩!他不是在逼问细节,而是在摧毁对方“沉默就能保平安”的侥幸心理!
“想想您妻子现在的样子!”宁故春趁热打铁,攻势如同潮水,“她亲眼看着儿子变成那副模样,又看着您被铐走!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她的精神又能承受多久?当她也濒临崩溃的时候,您觉得那个‘恐惧源头’,会因为她的无辜而放过她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酷,“在他们的眼中,没有无辜者,只有有用的人质和……废弃的警示品!”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林大勇痛苦地捂住耳朵,身体剧烈地颤抖,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宁故春描绘的画面太可怕了!妻子崩溃、儿子彻底被摧毁……这些比直接的死亡威胁更让他恐惧绝望!
“不想他们更惨,您就必须说出来!”宁故春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告诉我们,那个联系您的人!告诉我们,林茂在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他有没有跟您提过‘鑫达厂’?提过‘灰烬巢穴’?或者……提过某种奇怪的‘护身符’、‘标记’之类的东西?任何线索!任何可能指向那个‘恐惧源头’的信息!说出来,我们才能抓住他们!才能真正保护林茂和您的妻子!让他们不再生活在随时可能被摧毁的恐惧阴影之下!”
“护身符”三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林大勇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和恐惧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剧烈的震动!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口内袋的位置,动作快得如同触电!虽然立刻又缩了回来,但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一直如同鹰隼般紧盯着他的余亭温,和对面目光锐利的宁故春,同时捕捉到了!
“我……我说……”林大勇的心理防线,在宁故春层层递进的精准心理打击和对家人安危的极致恐吓的反向利用下,终于崩开了一道缝隙!他被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淹没,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是……是两天前……晚上……有人……有人往我家门缝里……塞了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什么?”宁故春立刻追问,语气依旧平稳,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光芒。
“……写…写了茂儿被抓了…关在…关在老城分局……说…说他是被冤枉的……让…让我们去闹……闹得越大越好……就能逼警察放人……”林大勇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依旧充满恐惧,“……还警告……警告说……如果敢告诉警察纸条的事……或者…或者敢提‘灰烬’两个字……茂儿…茂儿就……”
“就怎么样?”宁故春紧逼不放。
“……就……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会变成…变成永远的疯子……”林大勇说完,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无声的泪水。
“除此之外呢?”宁故春追问,“林茂出事前,有没有反常?有没有提过什么特别的地方?特别的东西?”
林大勇茫然地摇头,眼神空洞:“没……茂儿他…他一直好好的……就是…就是前阵子…好像…好像更舍得花钱了……给他妈买了件新衣服……还…还神秘兮兮地……给了我一个……一个……”他又一次下意识地摸向胸口。
“给了你什么?”宁故春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引导力量。
“……一个…一个小布包……”林大勇的声音低不可闻,充满了挣扎,“……他说…说是庙里求的…护身符……能…能保平安……让我…贴身戴着……千万…千万别打开看……”
护身符!余亭温靠在墙上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如刀!
宁故春立刻站起身,走到林大勇面前,声音清晰而有力:“林先生,那个护身符,现在还在您身上吗?它很可能非常重要!是救林茂的关键!”
林大勇看着宁故春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又感受到旁边余亭温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目光,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点。最终,对儿子安危的极度担忧压倒了对神秘警告的恐惧。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汗衫内袋里,掏出了一个用褪色红布缝制、只有火柴盒大小、鼓鼓囊囊的小布包。
宁故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布包,入手有些分量,不像是单纯的纸符。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向余亭温。
余亭温大步上前,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彻底瘫软、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的林大勇,对门口负责警戒的警员下令:“带下去!严密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他和他妻子!”
警员立刻进来将林大勇架走。
审讯室里只剩下余亭温和宁故春。灯光惨白。
余亭温看着宁故春手中那个小小的、透着诡异气息的红布包,又看向宁故春那张在强光下显得格外沉静专注的侧脸。
刚才那场审讯,从余亭温的狂风暴雨到宁故春的润物无声再到最后的雷霆一击……节奏转换、心理攻势的精准把控、对人性弱点的极致洞察和利用……简直是一场教科书级的审讯战术演示!
余亭温不得不承认,宁故春在心理层面的掌控力,其精妙和有效,远超他的预期!他像个顶尖的棋手,一步步瓦解对手的心防,最终精准地拿到了最关键的那颗棋子——这个诡异的“护身符”!
“干得不错,‘归巢菇’。”余亭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但那眼神却凝重无比。他很清楚,拿到这东西,只是开始。这枚小小的布包,很可能就是打开“灰烬巢穴”核心秘密,甚至理解“烬尘”扭曲精神的恐怖钥匙!
“通知技术科和蓝池,一级防护标准!马上分析这个‘护身符’!另外,”余亭温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把纸条的事和林茂给他父亲护身符的细节,立刻同步给何老师和肖队!”
风暴,正围绕着这枚小小的布包,悄然汇聚。
Okok,5000多[墨镜][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诡异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