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好睡吧
作品:《堕天光2 烬余天》 硝烟散尽,黎明初升。边城缉毒支队总部却依旧灯火通明,如同永不疲倦的心脏,在胜利后的余波中强劲地搏动。巨大的指挥中心屏幕墙切换成了密集的数据流和审讯室监控画面,空气里弥漫着浓咖啡、消毒水和一种紧绷后尚未完全松弛的凝重感。
“灰烬巢穴”的核心证据如同汹涌的潮水,被源源不断地运回总部。成箱的“烬尘”成品、半成品、制毒工具、记录着配方和交易信息的加密硬盘、带有神谕标记的物件……堆积在物证分析室,散发着罪恶的气息。落网的嫌疑人,从“壁虎”吴小六到最低级的跑腿马仔,被分批押解进入不同的审讯室,冰冷的金属椅和惨白的灯光等待着他们的供述。
风暴中心的两位“大脑”——何绘与宁故春,此刻正身处指挥中心核心的数据处理中枢。巨大的U形办公桌上堆满了刚从现场传输回来的电子数据和物理证据的初步扫描件。多块显示屏环绕着他们,上面滚动着加密通讯的破译进度、嫌疑人的背景交叉关联分析、资金流向的追踪图谱、以及与“烬尘”神经毒素相关的初步毒理报告摘要。
何绘坐姿依旧端正如竹,但眉眼间的疲惫已难以掩饰。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动作精准依旧,却少了几分平日的行云流水,多了几分机械的执着。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一条条由“壁虎”吴小六通讯记录中提取出的加密指令碎片,眼镜片后的眼眸深邃如渊,试图从这些破碎的密码中拼凑出“使者”下一步的动向和更庞大网络的冰山一角。偶尔,他会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泄露出一丝高强度脑力运转后的不适。他的侧脸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清隽,却也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一件精心烧制的薄胎白瓷,美丽而易碎。
宁故春的状态同样接近极限。他面前的屏幕上布满了复杂的化学分子式模拟图谱和“烬尘”神经毒素对不同脑区影响的预测模型,旁边还摊开着林茂及其父亲的精神评估报告复印件。他那双平日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细细的红血丝,像落入了蛛网。他推了推鼻梁上有些下滑的无框眼镜,指尖冰凉。大脑如同过载的超算核心,处理着海量的信息碎片:毒素作用机制、恐惧信标原理、嫌疑人呓语的语义逻辑、资金网络的异常节点……每一个参数都在脑中激烈碰撞,试图找到那个能将所有线索无缝串联的逻辑密钥。过度思考带来的轻微晕眩感,如同低烧般包裹着他,让他白皙近乎透明的脸颊染上了一层不自然的薄红,嘴唇也因为脱水而显得干燥。他下意识地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小口抿着,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像一株在风暴后努力汲取水分、恢复生机的幼嫩植物。
时间在数据的洪流中无声流逝。窗外的天色从鱼肚白渐渐变成了明亮的蔚蓝,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总部大厅里,押解、登记、初步审讯的嘈杂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何老师,宁警官,‘壁虎’吴小六的初步口供摘要传过来了!”一名技术警员将一份电子文档发到他们屏幕上。
“肖队和余队正在突击审讯那个分装车间的头目,看样子快扛不住了!”另一名队员兴奋地汇报。
蓝池主任那边对‘恐惧信标’的神经毒素初步建模完成了,报告同步到你们内网了!”
……
一条条信息如同碎片,不断涌入他们的处理核心。何绘和宁故春如同精密的仪器,有条不紊地接收、筛选、分类、标记。他们的交流极其简洁,往往只是一个眼神示意,或者几个关键字的提示,彼此便能心领神会,完成信息的交接和逻辑链条的补全。
“这里,‘壁虎’提到一个中转仓库代号‘老烟囱’,坐标模糊。”
“匹配资金流第三节点异常支出地,东郊废弃热电厂的冷却塔区域可能性87%。”宁故春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收到。关联林茂口供中‘锅炉房后面’的模糊指向,指向一致。标记为高优先级。”
“毒理模型显示,长期低剂量暴露于恐惧信标毒素,会导致杏仁核和海马体功能永久性损伤,符合林茂父子的症状。‘使者’掌握着更核心的生物技术……”
“核心技术的源头……指向境外某个被制裁的生物实验室……残存数据交易记录正在追踪……”
他们的思维仿佛在无形的轨道上高速并行,将纷乱如麻的线索一点点捋顺、编织。然而,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心力消耗,如同抽丝剥茧般带走他们的精力。当最后一批关键数据被分类标记完毕,初步的分析报告框架搭建完成,并同步给一线审讯的肖述和余亭温作为突破口后……
一股巨大的、难以抗拒的虚脱感,如同退潮后的沙滩,瞬间淹没了两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何绘敲下最后一个确认键,指尖微微发麻。他缓缓地向后靠向椅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不知何时解开了最上面一颗纽扣,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同样苍白的脖颈。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那份清冷如月的气质依旧存在,但在极度疲惫的底色下,却透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脆弱的静谧感,像一幅意境深远的古典水墨,引人驻足凝视,生怕惊扰了画中人的安宁。
宁故春几乎在同时停下了动作。他摘下眼镜,用指腹用力揉了揉酸涩发胀的鼻梁和眉心。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双带着迷茫和浓重倦意的眼睛完全暴露出来,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清晨薄雾的森林湖泊,清澈却有些失焦。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定格的复杂图谱,几秒钟后,才像是终于确认工作告一段落,身体微微松懈。他没有像何绘那样闭眼,只是微微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地望向天花板的某个角落,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一点,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那副模样,像极了在潮湿森林里生长了许久、终于被阳光晒得暖洋洋、放弃了所有思考只想发呆的白色小蘑菇,懵懂又毫无攻击性。
无需言语,两人几乎是同步站了起来。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们的动作都有些微的僵硬和迟缓。何绘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宁故春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额头。他们沉默地一前一后,像两只电量彻底耗尽、需要寻找充电桩的精密机器人,脚步漂浮地离开了依旧嘈杂忙碌的核心数据区,走向位于总部大楼另一侧相对僻静的警队休息室。
休息室不大,布置简洁。暖黄色的灯光取代了指挥中心的惨白,两张宽大厚实的布艺沙发占据了主要空间,旁边还有饮水机和简单的咖啡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织物被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
何绘率先走到一张沙发前,身体几乎是遵循着本能,软软地陷了进去。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得笔直,而是微微侧身,找了个最舒服的倚靠角度,脊背贴着柔软的靠垫,头颅微微后仰,枕在沙发高高的靠背上沿。那双总是洞察人心的眼眸此刻安静地闭合着,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静谧的弧影。暖色的灯光柔和了他清冷的面部线条,那份平日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在沉睡中消散无形,只剩下一种毫无防备的、如同沉睡天鹅般的恬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引人沉沦的纯净美感。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胸膛微微起伏,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下,锁骨若隐若现。
宁故春紧随其后,几乎是跌落进了另一张沙发。他的姿势更显得……呆。
他并没有完全躺下,而是像一只累极了的小动物,蜷着腿,身体微微缩着,后背也靠着沙发背,脑袋却不像何绘那样后仰,而是有些前倾地抵在沙发靠背的上方边缘,下巴几乎要碰到胸口。他的眼镜随意地放在沙发扶手上,整张脸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因为侧靠的姿势,一边脸颊被柔软的沙发面料微微挤压,显得更加白皙柔软,甚至能看到细小的绒毛。额前几缕黑色的碎发垂落,扫过光洁的额头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嘟着一点,唇角似乎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水渍,可能是刚才喝的水,在暖光下闪着细微的光泽。这副毫无防备、如同婴儿般酣睡的模样,散发着一种不自知的、令人心头发软的呆萌气息。
两张沙发并排,中间隔着适当的距离。两个同样耗尽心神、同样承载着团队智慧核心的年轻人,就这样以一种极度放松、甚至有些狼狈的姿态,在温暖的灯光下,在柔软的沙发里,沉入了无梦的深度睡眠。他们挨着,却并未相触,各自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得来不易的静谧港湾。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肖述走了进来。他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审讯,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案件获得重大突破的锐气。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习惯性地去寻找那个清隽的身影。
下一秒,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暖黄色的光晕中,何绘安静地靠在沙发上,沉睡的面容褪去了所有的清冷与睿智,只剩下纯粹的、毫无防备的宁静。那份平日里被严密包裹的、如同易碎艺术品般的美感,在此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暖光勾勒着他优美的脖颈线条,滑过微启的唇瓣,照亮他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温柔的扇形阴影。他像一件沉睡在博物馆灯光下的稀世瓷器,美得不染尘埃,美得让人屏息。
肖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在瞬间被汹涌的暖流灌满!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失神的悸动席卷了他。他见过何绘无数种样子:冷静的、专注的、温和的、偶尔羞涩的……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刻般毫无防备、纯净沉睡的模样。这幅画面像一颗精准无比的子弹,瞬间穿透了他所有的疲惫和坚硬外壳,直击心灵最深处!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分毫,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沙发里那个沉睡的人,和他胸腔里擂鼓般轰鸣的心跳声。
几乎在肖述顿住的同时,余亭温也处理完手头的紧急事务,带着一身未散的硝烟味和疲惫走了进来。他习惯性地扫视休息室,目光掠过肖述凝固的身影,然后,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另一张沙发上。
宁故春蜷缩在那里,睡得正沉。
他的睡姿实在称不上雅观。脑袋歪着,几乎要埋进沙发靠背里,几缕柔软的黑发乱糟糟地贴在额角和脸颊。半边脸被沙发挤压得微微变形,显得软乎乎的,嘴唇无意识地嘟着,唇角那点水渍在灯光下格外明显。他的呼吸均匀而绵长,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整个身体都透着一种毫无防备的、近乎孩童般的纯真和……呆气。像一颗在雨后森林里悄然生长、沾满了晶莹露珠的白蘑菇,懵懂无知,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发软的吸引力。
余亭温的目光落在宁故春那副毫无防备的睡颜上时,心脏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扑通!”一跳!
一股陌生的、极其强烈的悸动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窜过他的四肢百骸!比他面对最凶险的枪战、最狡猾的毒枭时的心跳还要剧烈、还要……失控!
他见过宁故春许多种样子:沉静专注分析时的理性光芒,被逗弄时强装镇定却红透耳尖的窘迫,审讯室里步步紧逼掌控人心的锐利,甚至刚才在车上被保护时一瞬的茫然……却从未想过,这个平日冷静得像台精密仪器、偶尔又呆得像颗蘑菇的年轻人,睡着时会是这副模样——如此的毫无防备,如此的……脆弱又柔软?一种强烈的、想要伸手去碰碰他那被挤压得变形的脸颊、或者替他把那几缕乱发拨开的冲动,毫无道理地涌上心头!
余亭温的心口猛地一窒!
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而强烈的悸动,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在心底那块最坚硬的冰层上!
“咚!”
清晰无比的心跳声在耳膜内炸开!
余亭温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完全陌生的冲动和剧烈心跳惊得僵在原地。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耳根。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试图压下那莫名的悸动,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根本无法从宁故春脸上移开。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小蘑菇……真是一点也不清楚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多……’ 那个形容词在他舌尖滚了滚,却最终没能成形。他只是觉得,那颗平日里安静待在角落、关键时刻却能爆发奇迹灵感的“归巢菇”,此刻睡得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这副不自知的姿态,简直……简直要命。
他的大脑甚至空白了一瞬。习惯性地用冷硬武装自己的缉毒队长,此刻只觉得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冲上耳根!
‘操……’ 一个粗鲁的字眼在余亭温脑子里炸开,却不是因为愤怒。他看着宁故春那副睡得浑然忘我的模样,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谬、好笑、心疼和……某种更隐秘冲动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这人……真是一点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
余亭温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底那丝悸动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强迫自己把视线投向旁边的何绘,试图转移注意力,却正好撞见肖述那同样有些失神、目光灼灼盯着何绘的样子。
肖述终于从那份失神的心动中找回了一丝理智,他转头看向余亭温,正好捕捉到对方盯着宁故春时,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极其陌生的悸动和一丝……被自己内心反应惊到的懊恼?以及那微微泛红的耳根?
两个同样被眼前“美景”击中心脏的男人,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
肖述的嘴角,极其罕见地、缓缓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了然和一丝促狭的弧度。
而余亭温,则在肖述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猛地别开了脸,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耳根的红晕却似乎更深了。他大步走向饮水机,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哗啦啦地接了一大杯冷水,仰头灌了下去,试图浇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两个平日里如同冰山磐石般的行动队长,此刻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站在会议厅门口,目光胶着在各自……虽然某人可能还不自知。
两人目光胶在各自心上人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上。
时间在静谧的晨光中流淌。
何绘似乎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微微侧了侧头,一缕柔软的发丝滑落,正好拂过他微红的耳垂。这个极其细微的动作,落在肖述眼中,却如同惊涛骇浪,让他握着门把手的指节都微微泛白。
而宁故春则像是做了噩梦,更是不安稳地蹭了蹭怀里的抱枕,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幼兽般的鼻音,眼镜又往下滑落了一点点,几乎要掉下来。
余亭温看着这一幕,心底那丝悸动瞬间化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轻脚步走上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将宁故春鼻梁上那副摇摇欲坠的眼镜轻轻摘了下来,折叠好,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宁故春微凉柔软的额发,那触感如同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余亭温心底最深处的那块坚冰,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不容忽视的痕迹。
肖述也无声地走到何绘身边,没有惊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底翻涌着深沉如海、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与占有欲。
阳光更加温暖明亮,将这一室静谧的、带着丝丝暧昧甜香的画面,定格成战火硝烟后,最珍贵的休止符。大脑需要冷却,而某些沉睡的情感,却在不经意间悄然苏醒。
“好好睡吧。”
喵喵喵初见雏形的小情侣[粉心]老师请支持我们蘑菇塑宁警官[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