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从san值狂掉开始逆袭

    倒计时的冰冷数字如同重锤,每一次落下都狠狠砸在乔萦的意识之上,碾碎了思考的空间。十。九。八。阿德里安凝固着无尽恐惧的头颅在月光下泛着死白的油彩光,莉娜蜷缩在地板上,像一片被风摧折的枯叶。甜腻的腐香与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粘稠地糊在喉头。


    七。六。五。


    没有选择。偏离角色行为,加速崩坏,清理。乔萦的目光从篮子里的头颅上移开,那空洞的眼神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她的背脊。她猛地转身,深绿丝绒裙摆在死寂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冲出化妆间,冲向侧翼那片猩红的阴影。


    四。三。二。


    莫里森佝偻的身影如同墓穴中的石像鬼,凝固在幕布边缘的黑暗中。他那双浑浊的玻璃珠眼,穿透浓重的阴影,死死锁定狂奔而来的乔萦,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催促。


    一。


    乔萦冲入候场区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脚步尚未停稳,幕布沉重而巨大的摩擦声已经轰然响起。猩红的天鹅绒如同两片凝固的血痂,再次向两侧滑开。浑浊的吊灯光晕,像垂死病人浑浊的眼白,吝啬地洒在舞台中央。


    她站定。位置完美。胸腔里,属于艾拉的歌喉在强制力的压迫下自行绷紧,气流在油彩覆盖的喉咙深处汇聚。舞台深处,第三根巨大的石柱在昏暗中投下最浓重的阴影,柱身靠近顶端那磨损严重的浮雕区域,此刻如同一个沉默而深不见底的黑洞。亨利那梦呓般的怨毒低语仿佛还在耳边:“埋葬……用钉子……”


    月光咏叹调的前奏,本该由隐藏在阴影里的管弦乐队奏响。然而,死寂。只有一片令人心脏停跳的真空。观众席的黑暗深渊,纹丝不动。最高处的包厢里,那只握着黄铜望远镜的苍白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镜口稳稳地对准了她。


    乔萦开口了。声音不再是王女的哀叹,而是属于月下独白的清冷与空灵。艾拉的嗓音天赋在此刻被逼到极致,每一个音符都清澈透亮,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力,在空旷死寂的剧场穹顶下孤绝地回荡、盘旋。她歌唱着月光的纯洁,歌唱着它对一切伪饰的洞穿。歌词里那些关于“真相”、“谎言”、“镀金面具”的句子,此刻唱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双关意味。


    她的身体随着旋律微微转动,姿态优雅而孤高,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舞台深处第三根石柱顶端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歌声在空荡的剧场里形成奇异的回响,每一次拔高的音调,都让那片阴影区域的空气似乎产生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涟漪。


    唱到咏叹调的最**段落,歌词直指核心:“……虚伪的夜莺,镀金的毒!谎言在月光下终将腐朽……”


    就在这最关键的一句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冰层断裂般清晰的机括启动声,从第三根石柱顶端的阴影里传来!声音被乔萦刻意拔高的歌声掩盖了大半,但在她高度紧绷的神经下,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来了!


    乔萦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歌声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更加嘹亮、更加充满穿透性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声波利刃刺向穹顶!但她的身体却在歌声的掩护下,以一个极其自然、符合角色情绪的姿态,猛地向舞台右侧、远离第三根柱子的方向大幅旋转、滑步!深绿色的丝绒裙摆如同骤然盛开的毒蕈,在浑浊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急促的弧光。


    几乎就在她身体离开原地的同一毫秒——


    “哗啦啦——!!!”


    一片巨大的、沉闷的、如同暴雨倾盆的声响,伴随着浓烈到令人瞬间窒息的甜腻腐臭,猛地从第三根石柱顶端那幽深的阴影里爆发出来!


    没有预想中倾泻而下的、闪着寒光的铁钉暴雨。


    倾泻而下的,是花瓣。


    无数暗红色的、早已腐烂发黑的玫瑰花瓣!它们如同粘稠的血瀑,裹挟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腐气息,轰然砸落在乔萦刚刚站立的位置!腐烂的花瓣堆积成一座散发着恶臭的小丘,粘稠的暗红色汁液如同脓血般四处飞溅,在腐朽的木质舞台上洇开一片片污秽的痕迹。


    花瓣雨中,夹杂着一些灰白色的、细碎的、如同风化枯骨般的东西——是碾碎的骨头碎屑。更多的,是几缕深棕色的、带着毛囊的卷曲毛发,以及几片沾满暗红污渍的、看不出原色的破碎布料。


    这根本不是玫瑰雨。这是一场腐烂的、裹挟着死亡残骸的秽物之雨!


    乔萦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强行压制住翻涌的胃液和因后怕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歌声依旧在孤绝地回荡,但歌词的指向性已变得无比清晰,如同控诉的利剑,直刺那石柱顶端阴影的源头:


    “……看啊!月光剥落了伪饰!尘埃掩埋了罪恶的喉咙!那被夺走的光……”


    歌声戛然而止。


    并非乔萦停下,而是舞台深处,第三根石柱顶端那片浓重的阴影里,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混合着巨大痛苦与滔天怨毒的咆哮!


    “吼——!!!”


    那声音根本不像人类所能发出,更像濒死野兽的垂死哀嚎,又像无数怨魂的尖啸汇聚!巨大的声浪裹挟着浓烈的铁锈腥气和腐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向整个舞台扩散开来!


    堆积在舞台上的腐烂花瓣被声浪震得飞溅。同时,一道佝偻、扭曲的身影,伴随着无数断裂的绳索和滑轮碎片,从那石柱顶端的阴影里猛地坠落下来!


    是亨利!


    他枯槁的身体像一个被扯烂的破布娃娃,重重地砸在舞台后方那片被腐烂花瓣覆盖的区域,发出沉闷的“噗嗤”声,溅起更多污秽的汁液。他身上的工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发黑的粘液和骨屑。他的一条手臂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折着,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肤暴露在浑浊的光线下。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球死死地、怨毒地穿透飞溅的秽物,锁定了舞台中央、深绿丝绒包裹的乔萦。


    “伪……饰……”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粘稠的暗红色泡沫混着内脏碎片从嘴角涌出,“阿德里安的……光……被你……偷走了……镀金的……毒鸟……虚伪的……夜莺!!” 他用那只完好的、枯瘦如爪的手,疯狂地扒拉着身下粘稠腐烂的花瓣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每一次动作都带出更多令人作呕的污物。


    “你……用你的……声音……用你的……谎言……夺走了……他的位置……他的……荣光……” 亨利的身体因极致的怨恨而剧烈抽搐,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他……才是……月光下的……真正的……夜莺!你……你这窃贼!凶手!” 他终于从污秽的花瓣堆里扒拉出一个东西——一个被踩扁、沾满污血的黄铜口哨,那是道具师用来指挥机关的信号工具。他死死攥着它,如同攥着最后的仇恨。


    “他……他那么爱你……艾拉……” 亨利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怆和疯狂,“他为你……谱写了……最美的……月光变奏……可你……你把它……交给了……剧院经理……换来了……这首席……的位子……你踩着他的……心血……往上爬……”


    “他把自己……锁在道具室……割断了……自己的……喉咙……用血……写满了……乐谱……” 亨利的眼球开始翻白,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生命力正随着涌出的污血飞速流逝,但那股怨毒却燃烧到了极致,“他……最后的……愿望……就是要你……在月光下……在所有人……面前……身败名裂……被……被埋葬……在……他为你……准备的……玫瑰……之下……”


    他猛地抬起那只攥着口哨的枯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乔萦,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嘶哑到极致的诅咒:“月……光……下的……债……该……还……了……”


    枯爪颓然落下,砸在污秽的花瓣堆里,溅起几点暗红的泥浆。亨利那双瞪得滚圆、凝固着无尽怨毒的眼睛,失去了最后的光彩,死死地“望”着穹顶那浑浊昏黄的吊灯,如同两枚生锈的铜钉。


    整个剧场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粘稠。只有腐烂花瓣散发出的甜腻恶臭,混合着新鲜血液的铁锈腥气,在浑浊的空气中无声地弥漫、发酵。舞台上,深绿的丝绒与暗红的污秽形成刺眼的对比。


    乔萦站在原地,艾拉的躯壳冰冷僵硬。脸上厚重的油彩如同沉重的石膏面具,隔绝了表情,只有那双属于乔萦的眼睛,在油彩覆盖下,映照着舞台后方那堆污秽的死亡和亨利那双死不瞑目的怨毒眼睛。位面崩坏的原因,如同浸透了污血的拼图碎片,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终于在她眼前拼凑完整——背叛,剽窃,绝望的自戕,以及一个老道具师在疯狂和忠诚驱使下,酝酿了许久的、血腥的复仇。


    猩红的幕布,毫无征兆地、沉重而迅速地开始向中间合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仿佛急于掩盖这舞台上的一切污秽与死亡。


    就在幕布即将完全闭合,将舞台的惨剧隔绝的最后一瞬——


    “嗡……”


    一个微弱的、持续的、并非来自意识深处,而是直接在她耳畔响起的蜂鸣声,毫无预兆地出现。这声音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像一根极细的冰针刺入耳膜。


    紧接着,她视线里的一切——猩红的幕布、污秽的舞台、亨利扭曲的尸体、浑浊的吊灯光晕、观众席那无边的黑暗、甚至包厢里那只苍白的手和黄铜望远镜的冰冷反光——都开始发生剧烈的、高频的震颤!


    不是震动。是空间的扭曲。眼前的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疯狂地闪烁、跳动、撕裂!色彩被拉扯成流动的光斑,线条扭曲崩解,坚硬的石柱和幕布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变形!腐烂花瓣的恶臭、血腥味、脂粉味……所有气味瞬间被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的刺鼻味道粗暴覆盖!


    那蜂鸣声陡然拔高,尖锐到超越人耳承受的极限!


    “滋——!!!”


    剧痛贯穿头颅!乔萦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这声音狠狠攫住、撕扯!眼前疯狂闪烁跳动的剧院景象,在这声尖锐的蜂鸣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按下了删除键——


    彻底消失。


    绝对的黑暗和失重感瞬间吞噬了一切。


    没有坠落感,没有方向,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只有一种被彻底剥离、被虚无包裹的极致冰冷。


    这剥离感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心跳的时间。


    下一秒,坚硬、平整、带着微微凉意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失重感消失。


    一股截然不同的、混合着劣质消毒水、陈旧家具尘埃、廉价空气清新剂和若有似无食物气息的浑浊气味,蛮横地冲入鼻腔,瞬间驱散了残留在嗅觉记忆里的剧院恶臭。


    强烈到刺眼的光线,毫无缓冲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乔萦下意识地眯起眼。


    视野从一片白茫茫的眩光中艰难地恢复、聚焦。


    铅灰色的天空消失了,猩红的幕布消失了,腐朽的剧院消失了。


    眼前是一条狭窄、拥挤、光线却异常明亮的街道。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造型极其怪诞的低矮建筑:有的像倒扣的巨大贝壳,表面覆盖着彩虹色的鳞片;有的如同几根扭曲的藤蔓缠绕生长而成,开着形状诡异的花朵作为窗户;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堆胡乱垒砌的彩色集装箱,缝隙里伸出锈蚀的铁皮烟囱,正冒着淡蓝色的炊烟。建筑外墙涂抹着各种夸张的、褪色的涂鸦和荧光文字招牌:“老汤姆的齿轮馅饼”、“瞬移洗衣房”、“梦境编织体验馆——新用户八折”。


    脚下的路面是某种光滑的、暗银色的金属材质,印满了杂乱无章的发光脚印图案。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球形光点,像一群迷路的萤火虫,无声地游弋着,构成了街道的主要光源。正是这些光球,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几个“人”从她身边经过。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脑袋却是个不断旋转的金属齿轮组的家伙,推着一辆堆满发光零件的独轮车,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另一个全身笼罩在流动的、如同水银般的长袍里,脸上只有一片不断变换数字的模糊光屏,脚步轻飘飘地滑过地面。更远处,一个长着三条细长腿、顶着巨大复眼的生物,正用几条灵活的触手在一个贝壳状建筑的门前招牌上涂改着什么。


    喧嚣声浪瞬间涌入耳中,取代了死寂。各种奇怪的、难以形容的机械运转声、电子合成音、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声、以及不知从哪个店铺里飘出来的、节奏怪异的叮咚音乐,混合成一片嘈杂却充满生机的背景音。


    乔萦僵硬地站在原地,身上还穿着那件勒得窒息的深绿色丝绒长裙,脸上覆盖着厚重干裂的油彩。中世纪剧院的死亡气息与血腥味似乎还粘附在皮肤上,与眼前这个光怪陆离、嘈杂明亮的街道形成了无法形容的巨大割裂感。她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被突兀地抛进了一个喧闹的、色彩饱和度极高的、充满赛博朋克感的集市。


    一个冰冷、生硬、毫无情感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在她意识深处平直地响起,与那锈蚀齿轮的声音截然不同:


    > 【欢迎来到憩光社区。玩家:乔萦。】


    > 【新手副本:‘落幕前的咏叹调’结算中……】


    > 【结算完成前,请勿离开初始传送点。】


    电子音消失。乔萦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片光怪陆离、嘈杂刺眼的陌生街道。那些游弋的光球,其中一个缓缓飘近,柔和的白光映照着她脸上那凝固的、厚重的、如同小丑面具般的舞台油彩。深绿丝绒裙摆在暗银色的发光路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孤寂而诡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