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驱魔直播间不接剧本

    西郊,废弃的“翠湖苑”烂尾楼群。


    临近夏天,夜幕将将来迟,天空还呈现一种由浅到深的渐变蓝色。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来,激得林云深打了个寒颤。


    眼前是几栋灰黑色的水泥骨架,窗口空洞着,如同失了眼珠的眼眶,裸漏的钢筋像是扭曲锈蚀的肢体。


    杂草在碎石瓦砾间疯长,半人多高,阴风吹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菌**的气味。


    林云深强装镇定地握紧了手上的摄像机,空闲的那只手搓着裸漏的胳膊。他扭头等身后慢吞吞的人走近,踮脚给陆无涯的脖子挂上一台运动相机:“记下刚才和你说的剧本了吗,表情生动点,我会把你拍得很帅!”


    陆无涯今天依旧是那身暗金的黑色道袍,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低着头,柔软的黑色碎发遮住了部分额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淡气场,任由林云深摆布。


    对于耳边聒噪的叮嘱,他只是抬抬眼皮,扫视着这片荒凉的废墟,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锐利,像在审视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陆无涯没有回应林云深的兴奋,目光最终落在其中一栋结构相对“完整”、也显得格外压抑的塔楼入口。


    “就这栋。”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带着点不容置疑。


    “行,听你的!”林云深从善如流,立刻打开摄像机,调整角度,先是拍了一段空镜,然后镜头对准了陆无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帅脸,开始他精心准备的开场白:


    “朋友们,欢迎来到‘云深见鹿’的频道。今天一位朋友来到传说中怨气凝结、鬼影重重的‘翠湖苑’烂尾楼。”


    陆无涯目光寻向正在一本正经介绍的林云深,与平日里活泼聒噪的形象不同,此时林云深沉稳专注,隐约可以窥探到藏在额发下微微皱起的眉头,陆无涯觉得十分新奇。


    介绍完背景的人,拨开杂草,率先踏入了那栋塔楼黑洞洞的入口。


    楼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仅有入口处透进来的一点天光,勉强照亮几步内的范围。再往里,便是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


    空气中,灰尘的味道更加浓重,混杂着墙体长期潮湿渗透出的碱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类似铁锈般的腥气。脚下的地面堆满了碎石、碎砖和凝固的水泥块,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楼梯、墙面满满都是岁月的痕迹,或者说,是诡异的痕迹。”林云深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在镜头后继续沉浸式解说,按照剧本努力营造恐怖氛围。


    “据说,这里五年前停工,不仅仅是因为开发商跑路,还因为接二连三出了好几起工人意外死亡。有失足掉下去的,有被钢筋莫名其妙砸中的,很是邪门,所以怨气不散,传言经常有人看到鬼影飘来飘起。”


    这句说完,林云深回头和陆无涯小声地咬耳朵:


    “我查过了,都是谣传,烂尾就是因为开发商资金链断了,不要怕。”说罢拍了拍陆无涯垂在身侧的手背表示安抚。


    陆无涯感受着残留在手背上的一点点温度,拇指轻轻碾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林云深继续背着记好的台词,忽然感觉周围的温度猛地降了好几度。一股冰冷的,带着湿意的风不知从哪个角落吹来,卷起地上的尘埃,拂过他的后颈,脖子上的寒毛瞬间炸起。


    林云深缩了缩脖子,嘀咕了一句,“天然冷库啊...”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陆无涯,想看看这位大师有什么反应,顺便拍点专业镜头。


    镜头里,陆无涯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他背对着站在距离林云深大约五六步远的地方,面朝着通往二楼的那段黑黢黢的水泥楼梯。他微微低着头,右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手指正缓缓地无声拂过腰间那个黄铜罗盘光滑的表面。


    罗盘中央的天池里,那枚小小的磁针,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旋转着,快得几乎要拖拽出残影。


    指针的尖端剧烈地颤抖,仿佛被两股无形的巨力疯狂拉扯。


    与此同时,罗盘边缘那些密密麻麻、刻着天干地支和八卦符号的铜环中,代表“巽”(风)和“坎”(水)的两个方位,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不祥的幽绿色光芒,如同黑暗中两点鬼火,一明一灭,有节奏地闪烁着,映在陆无涯隐在阴影中的侧脸上。


    林云深通过摄像机的取景器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顾不得什么害怕,下意识就推着镜头找到了合适好看的角度,并给了罗盘一个更近的特写。


    林云深想说话,却被周遭的氛围冻结在原地,张了张嘴,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


    反观陆无涯,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目光死死锁定楼梯转角那片浓的化不开的阴影。


    那阴影仿佛有生命般,在无声地蠕动、膨胀。空气似乎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刮过喉咙的刺痛感。


    那股若有似无的甜腥腐烂味,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陆无涯垂在身侧的左手,及其隐蔽地在道袍宽大的袖子里动了动。两根修长的手指无声地捻住了袖口内侧藏着的一张符纸边缘,指尖的皮肤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种无形冰冷的压力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散开来,与空间里的阴冷恶意分庭抗礼。


    见他一动不动,林云深便在身后小声地说:“剧本,剧...”


    话音戛然而止。


    一直背对着镜头的陆无涯猛地转过身,浅色的眸子里此刻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看向林云深身后深邃的走廊尽头,丝毫没有“表演”的成分。


    戾气实质化,似乎是在警告。


    “闭嘴。”陆无涯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和近乎凶戾的命令口吻。


    林云深被这突如其来的低喝和陆无涯眼中那骇人的冷光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闭上了嘴,握着摄像机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顺着陆无涯锁定猎物的目光,茫然地、僵硬地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空荡荡的走廊。剥落的墙皮。散落的垃圾。被遗弃的建筑材料。除了更深沉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搞...搞什么?”林云深额前的碎发散乱地遮住他惊慌的眼睛,耳边是刚才瞬间的惊吓而怦怦乱响的心跳。他双手扶稳摄像机,努力挤出个笑容,试图缓解气氛,“这临场发挥...真够吓人的,但眼神戏绝了,我差点真的以为我身后有东西...”


    他试图用赞美来掩饰自己刚才确实吓到的事实,同时在心里给陆无涯狠狠记了一笔:这家伙演得太投入了吧?怎么都不把导演放在眼里?


    “下次改剧本前还是和我说一下...我当然不怕!”说罢还扬扬头,证明自己一身正气,头顶的呆毛跟着晃来晃去,“就是对心脏不好...”


    陆无涯没理会林云深的喋喋不休。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走廊深处,左手正以一种及其微小的幅度快速掐动着指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看似空无一物的走廊,空气正悄悄发生着极其细微的扭曲。


    光线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吞噬,变得更加晦暗不明。一阵更阴冷粘稠的气息,如同湿滑的触手,正悄无声息地从那个方向蔓延过来,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和窥探**,目标锁定正一脸茫然的林云深。


    陆无涯的唇线抿成直线,黄铜罗盘上,代表“坤”(地)和“艮”(山)的方位,也悄然亮起了幽幽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