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音乐声里，暗红色的地毯将周围的一切都衬托得如同一场戏剧。


    裴羽松开手，酒液连同酒杯一起落在地毯上，像殷红的血逐渐扩散。


    他被下药了。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墙上油画的颜料一样苍白，嘴角却翘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我有那么好……值得你这么做？”用尽力气质问的话，出口却只像呢喃。


    音乐声里，混杂着聊天的人声，无人在意这一片角落，对面回以沉默，以及愈加急促的呼吸。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身后伸来的手环住了他的肩膀，他半垂着头，留长的黑发就散落在侧脸。


    阴影里，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露出一张轮廓分明，俊美帅气的男性面孔，而且毋庸置疑，气质出众，此刻正因为抗拒着药力而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即便是痛苦也并没能折损这种特别的美，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惑人的魅力。


    背后的男人呼吸加快。


    他的意识也在加速堕入黑暗，抓住最后的机会，裴羽推开身后的男人冲向外面。


    白色的墙面在视线中闪动，裴羽的身形在光影和油画之间像一个鬼魅。


    即使被下药，他也并不显得慌乱，半长的黑发微卷，被灯光打成了蓝紫色，细腰窄臀，身材高挑，完全的衣架子，即使视野昏暗，那双深黑的眼眸也并不放弃寻找机会。


    只要到人多的地方……


    裴羽天生一副好相貌，好到可以原地出道，有人甚至说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为他付出一切。


    这当然是一种夸张。


    可颜值即是正义的今天，这话倒也不算太过。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告白，还真是每一次都没什么好结果。


    孟浩敢用下药的手段是觉得他不会曝光？也不知道是他高估了所谓友情，还是对方低估了他。


    该死。


    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


    “让开……”他的声音微弱，脚下失衡。


    走廊里的一男一女停住脚步，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已经到极限了，黑暗袭来，裴羽在失去意识前朝着面前的男人倒过去，重重砸在一双臂弯里。


    “大哥，我好像听见——”身形瘦弱的女孩子不确定地开口，一只手牢牢抓着身边的男人。


    “嗯。”男人低沉的声音和他高大的身形造成一种绝对性的压迫，让迎面追来的人顿住了脚步。


    这间画廊酒吧在艺术爱好者圈子里小有名气，本来就是营造高格调，偶尔也会有一些大人物来这里，这个具有压迫感的男人，明显不是等闲之辈。


    看了裴羽一眼，那个人似乎有些不甘，可局面已经容不得他再追过去了。


    犹豫片刻，他咬牙退了几步，返身离开，站在走廊里的一男一女没有动，拉长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墙面上，裴羽的黑发就像海藻的倒影，在昏暗中缠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裴羽。


    男，26岁。


    职业：平面模特。


    爱好/副业：配音演员。


    网上花名：裴大/阿羽/海妖。


    简短的个人资料汇总成了薄薄一页纸张，静静摆在卫昊扬的书桌上，这是刘秘书在短时间内收集到的个人信息。


    卫昊扬并不急于做出决定，他的视线先扫过了“阿羽”，然后定格在“海妖”这个称呼上。


    在海上用美妙的歌声诱惑众生，然后把人拖到海底吃掉的妖精吗……


    在画廊酒吧里，当他把怀里的人挪开的时候，看到了黑色卷发覆盖下的脸，阖起的眼帘之下，有一颗细小的痣，五官精致到像某个可以出售到高价的完美人偶，耐人寻味。


    海妖？对于一个生意人而言，这种二次元的称谓只让他觉得可笑。


    卫昊扬拿出酒精湿巾，擦了擦被黑色卷发缠住过的手，然后扔进垃圾箱里。


    敲门声响起，打开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了推眼镜。


    “卫总，已经把人安顿好了。”


    刘秘书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身为昊阳集团的掌舵人，卫昊扬对平面模特并不陌生，他手里就有一家娱乐公司，早就见惯了各种美人，这个叫裴羽的，凭这张脸似乎并不能让他另眼相看。


    所以今天这一出到底是？


    “不过……这样合适吗？毕竟卫小姐就在楼上。”


    刘秘书在卫昊扬手下做事已经十年，帮着卫昊扬度过好几次集团危机，是心腹，也算是朋友。


    这里是卫昊扬的住所，天价打造的三层建筑，除了日常打扫的佣人和住家阿姨，唯二的主人就是这对兄妹。


    人少，安保却十分到位，卫昊扬是业内闻名的心狠手辣，唯独对自己的家人不同。


    “今天有阿姨陪着小芙，她不是一个人。”洗过手，卫昊扬走回客厅，“就算真的有事，还有我。”


    出门穿过的衣物都被收在门口一百多平的大玄关，能进入这里的，都是被卫昊扬认可的“干净”的东西。


    刘秘书点点头，合上资料页，往那个叫裴羽的人身上喷洒消毒剂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要醒了。


    那种消毒剂对人体无害，不过现在可是过量使用，没事吧？


    啧，应该没事吧，否则卫昊扬早就死了。


    落地窗外霓虹闪烁，窗户上映着一张略显刻薄犀利的面孔，薄唇，略高的颧骨，飞扬的鹰眸。


    卫昊扬绝对和时下流行的花样美男毫无关系，他不像花，更像树，或者更像某种落到枯树干上的猛禽。


    自从他掌权，昊阳集团如日中天，可名声并不怎么好，卫昊扬热衷于收购那些经营不善的企业，吞并重组之后重新成为他的赚钱机器，让那些不甘心被并购的企业狠得牙痒痒。


    因为出手实在太准太狠，被人暗地里骂他是鬣狗，也有不少人称呼他为秃鹫。


    都是食腐类，机会主义者。


    对比他个人的洁癖，这实在是一种讽刺。


    刘秘书又聊了几句关于目前一桩并购项目的事，准备告辞，卫昊扬在门口叫住他。


    “今天的事，谢了。”


    “小事，我只是很好奇，你要留下这个人干什么？”刘秘书终于忍不住问了。


    替卫昊扬把人搬到二楼，又是那么一张脸，刘秘书也很想假设些霸道总裁强制爱，霸王硬上弓之类的桥段。


    可这是卫昊扬啊。


    “为了小芙。”落地窗前的男人背过身去，让人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小芙，这几乎成了卫昊扬的心病。


    刘秘书不知道该如何给出更多同情和安慰，点点头，沉默着关上了门。


    卫小芙作为昊阳集团唯一的千金小姐，在别人眼里是要什么有什么，可偏偏她真正想要的，没有人能买得到。


    卫昊扬也不能。


    他不能买来她的健康，也不能买到她失去的欢乐，他买不来逝去的岁月，也无法找回失踪多年的亲弟弟。


    而小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当裴羽从昏沉中醒来，胃里一阵翻绞，恶心的感觉让他瞬间回忆起酒吧里发生的一切，他忍不住作呕。


    “你敢吐在地上，我就让你把吐的吃回去。”平淡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裴羽深吸了口气，听声音这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谁？”他又头痛又恶心，视线里一片昏暗，借着反光看到手边有一杯水。


    灯光逐渐亮起，昏黄柔和，他把水喝了，是温水，甘甜得好像重新赋予他生命。


    满足地吐出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在沙发上，斜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不怕再被人下药？”男人的脸在光影里，高深莫测。


    “药效还没过，何必多此一举，真要做什么，早就做了。”对于一个刚被下药的人来说，裴羽比常人镇定得多。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有着丝绒般的质感。


    “何况我也不认为自己值得一位功成名就的精英犯罪，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啊。”


    他坐起来，发现对面的男人有一张典型的精英脸，五官比例堪称完美，肩膀很宽，颧骨很高，眉目之间可以说是英挺俊朗，也可以说是目中无人。


    他穿着合身的三件套，衣冠楚楚，简直像从高端职场剧里走出来的活样板，身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定神闲，个人气质过于明显，以至于他同样出色的五官反而变得不值一提。


    “我还以为你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猛禽一样的眼神，穿过黑暗盯住了裴羽。


    “这是讽刺我今晚遇到的事？抱歉，其实我没有勾引男人的兴趣。”裴羽放下杯子，不得不用全部精神来应对。


    用还残留着混沌的头脑仔细回想了下。


    “你是当时的客人，我记得还有个女孩子和你一起，总之多谢你们管了闲事。”他只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对方却很当真，“你打算怎么谢？”


    那双眼睛里透露着某种审视，那种好整以暇的笃定令人不悦，裴羽只是想笑。


    “像你这样的人，我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是你需要的。”他站起来，还觉得晕眩，还闻到某种奇怪的味道，像消毒剂。


    他打量周围，“看起来你很有钱，什么都不缺，所以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这里有一份合同，你看完再来决定要不要接受。”


    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甚至顺理成章到让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裴羽接过来，一目十行，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金额上停住了。


    100万。


    他真的笑起来，“有钱人都是这么求人的吗？”他扬起文件。


    卫昊扬目光一顿。


    如同混血人偶一样的面孔，因为笑容而鲜活起来，仿佛映衬着海水与月光的笑容，和眼角的那颗泪痣，让人忽然明白“海妖”的由来。


    宝贝们，节日快乐[星星眼]开坑啦，六一礼物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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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