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灵尊……寂灵尊……”悠悠的呼唤声传来，拿着棋子久久未动的身影恍然回神，微微抬头，鎏金的眼眸缓缓看去……


    白发雪肤，苍蓝眼眸的孩童穿着庄重的和服，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轻快地笑起来，“寂灵尊，您总是一个人呆在这里，不会觉得无聊吗？”


    跟在孩童身后的侍从顿时大惊失色，“少主，不可无礼！”他紧张地看向坐在树下对棋独弈的少年，谦卑地只将目光落到对方绣有金色纹饰的雪白衣角，“寂灵尊，少主年幼无知，冒犯了您，还望您能海涵。”


    鎏金的眼眸淡漠地注视着深深俯首的青年，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扶了起来，“不必如此，泽不过孩童天性，莫要拘束。”


    五条泽笑嘻嘻的道:“敏也，寂灵尊很好说话的，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五条泽暗自叫苦，这小祖宗，是没见过六年前平安京血流成河的场面。


    那时浓厚的血腥味几天都没有散去，那些平日里尊贵显赫，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被剖心，斩首，腰斩……各种各样的死法折磨着死去，那段时间连墓地都快没地方让那些永远安静下来的大人物安眠了。


    那些大人物的家眷也不敢擅自让尸体入土为安，就这么放了两天，那些人才找到五条家，低声下气的殷切请求五条家主去试探一下寂灵尊的口风。


    那些尸体总不能一直摆在那里，五条家主也清楚这件事，所以在他们给出了各种好处，好话说尽后，还是勉强答应下来。


    寂灵尊倒是爽快地同意让人下葬了，因为对他来说，那些不过是一具□□，在那些人死后只是死物罢了。


    而他们的灵魂只有在带着此世记忆在畜生道轮回万世赎罪后，才可转世为人。这才是他真正的惩罚。在知道这件事后，五条家主都不免为之震惊，心中隐隐对那些人下葬还有些不忿的心情也烟消云散了。


    转告了寂灵尊的话后，那些人的家眷悚然，也不敢操办葬礼，草草将人装进一口薄棺，埋进了墓地。


    虽然五条家并未遭到那位大人的清算，甚至还受到了不少对方的照拂，让五条家得以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在平安京立足。但五条家上下从不敢忘记，这种殊荣是从何而来。


    是以，当六眼——也就是现在这位小少主诞生，五条家就忙不迭地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送到了对方面前。虽然对方并没有将这个孩子养在膝下，但还是在五条家的恳求下赐予了这个孩子名字——泽。


    从此，名为五条泽的孩子，成为了五条家与寂灵尊联系的纽带……


    五条泽和五条敏也是来送五条泽正式成为五条家少主的继任仪式请柬的。毕竟五条泽也六岁了，是时候向平安京正式宣告名为五条泽的六眼神子成为了五条家的少主。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被寂灵尊青睐的孩子未来必定是五条家的家主，但这毕竟是五条泽第一次正式地出现在平安京众人面前，这个仪式还是有必要的。


    可想而知，那些想和五条家缓和关系的，借五条家攀上寂灵尊的，想拉拢五条家，和五条家结盟的，这次会一窝蜂地涌上来。


    寂灵尊大概是不喜欢那样的场面的。虽然清楚寂灵尊应该不会去，但请柬还是必须要送过来的。


    五条敏也不敢过多打扰，送了请柬，稍作停留后就带着自家少主离开了。


    两人走后，这方天地再次陷入了寂静。被称为寂灵尊的少年安静地看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庭院景色，有些恍惚，总感觉……这一切，都不太真实，像蒙着一层纱，隐隐约约，就像……在做梦一样……


    当这个念头出现时，面前的一切都像骤然破碎的玻璃一样纷纷消散，雾岛森凉彦恍然，是梦啊……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后，周围的场景像坏掉的电视机一样闪动着，场景不断变换，有时是庄严神圣的庙宇，有时是冰冷耸立的高楼……


    一幕幕场景飞快闪现，最后画面在一双苍蓝的眼眸浮现时定格了，那双如晴空般耀眼而辽阔无垠的苍蓝眼眸不再是万里晴空，正笼罩着不详的乌云。


    苍蓝的眼眸正在注视着他，雾岛森凉彦有种莫名的预感。那双眼睛中释然与眷恋交织，最后化作浅浅的遗憾……


    这是最后的注视……雾岛森凉彦莫名想到。他下意识按住心脏的位置，那里正不停抽痛，像是缺了一块，使身体的器官无法自然地衔接，维持身体平衡。


    雾岛森凉彦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双温柔眷恋的苍蓝眼眸，这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双辽阔无垠的苍蓝眼眸无法回答他的问题，雾岛森凉彦只能困惑不已地和那双眼睛对视，直到……苍蓝眼眸也像之前的画面一样破碎消失……


    雾岛森凉彦下意识想伸手挽留，但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残留的蓝色光点在手中消散……


    在雾岛森凉彦心情激荡间，他感到了一阵窒息，不由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如梦境中那般美丽的苍蓝眼眸。


    “喵呜——”


    雾岛森凉彦慢慢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是砂糖。这只大白猫正压在他的胸口上，探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心。


    五条悟晚上精神得不行，窝在雾岛森凉彦身旁安静地看着他的睡颜。渐渐的，在雾岛森凉彦清浅悠长的平稳呼吸声中，五条悟不由感觉到了些许睡意，这才无声地打了个小猫哈欠，往雾岛森凉彦那边蹭了蹭后，小猫脸挨着雾岛森凉彦的脸，陷入了睡梦中。


    但雾岛森凉彦睡着睡着，忽然呼吸急促，紧紧地皱着眉，像是被魇住了一样。


    本就是浅眠中的五条悟顿时惊醒，叫了两声后，见雾岛森凉彦还是那副有些痛苦的模样，急忙凑过去，想把人叫醒。


    结果他还没叫出声，雾岛森凉彦就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鎏金的眼眸还有些涣散，慢慢的，空茫的眸光才缓缓聚拢，安静的和他对视着。


    雾岛森凉彦安静的和结结实实压在他胸口的实心大白猫对视了一会儿，轻轻摸了摸它的小猫脑袋，声音微哑“砂糖，我快喘不上气了……”


    看着少年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样子，五条悟这才惊觉，讪讪一笑，连忙跳到床上坐好。


    “咪呜~”五条悟担心地看着他。


    雾岛森凉彦起身，后背垫着枕头，靠坐在床头，以手掩唇，闷闷的低咳了几声。这一咳，就越发的不可收拾，甚至连眼尾都咳得泛起了薄红。


    “我……咳……咳……没事，别担心……”雾岛森凉彦勉强止住咳嗽。他看着担忧自责，连耳朵都耷拉下来，看上去垂头丧气的小猫咪，不由安慰的揉了揉它的脑袋。


    五条悟看他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哪里敢相信他说的话，目光灼灼地瞪着他。


    雾岛森凉彦嘴角不由泛起无奈的笑意，“真的没事了，这都是老毛病了，过会儿就好了。”


    雾岛森凉彦看着歪头看他的小猫咪，轻轻招了招手，“真的没事啦，砂糖酱，过来给我抱抱好不好?”


    五条悟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压根抵不住心上人撒娇似的话，故作矜持的迈着猫步走了过去。


    雾岛森凉彦将半信半疑的小猫咪抱到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毛，不时挠挠它的小下巴。怀里的猫顿时滩成了液体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亲昵的用脑袋蹭他的手。


    见小猫咪心情平静下来，不再是刚才那副被他吓得快炸毛的样子，雾岛森凉彦手上给它顺毛，眼神放空，陷入了思绪中。


    那个梦……果然还是很在意啊……雾岛森凉彦如此想着。


    醒来之后，雾岛森凉彦还将那个梦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五条泽和五条敏也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在脑海中纤毫毕现。


    还有……那双苍蓝的眼眸，和砂糖的眼睛可真像啊……


    雾岛森凉彦回想着梦中的一切，那些画面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太过真切，雾岛森凉彦无法只将其当做一个普通的梦来看待。


    梦里透露的线索——古朴庄严的建筑，姓五条的家族，还有那个叫“五条泽”的孩子特殊的白发和与那双与梦境最后的眼眸一样的苍蓝之瞳……


    雾岛森凉彦不由自主的低声呢喃“五条……”窝在雾岛森凉彦怀里撒娇卖萌的五条悟那敏锐的猫耳朵将他的呢喃声收入耳中，五条悟这下是真的炸毛了，“喵?！”


    雾岛森凉彦猛然回过神来，以为是自己刚才摸的时候不小心太用力，将它弄疼了，“是弄疼你了吗？对不起啊，砂糖酱，我刚才走神了。”


    雾岛森凉彦歉意地看着怀里坐起来，正瞪着他，苍蓝眼眸中满是匪夷所思意味的大白猫。


    五条悟是真的被他刚才那一声“五条”吓了一跳。“砂糖”也就算了，毕竟看他喜欢吃蛋糕，给他起名“砂糖”也挺合理的，但“五条”又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啊?！真的不是知道了什么，在故意试探他吗？！


    五条悟有些焦躁，甚至都已经考虑着坦白的时候要说些什么了，却听见了雾岛森凉彦的话，不由睁大眼睛，满是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什么啊？竟然没有认出来吗？！五条悟嘴角抽了抽，一言难尽。


    等等，既然这个“五条”不是叫他，那是在叫谁？五条悟目光骤然犀利，难道雾岛森凉彦还认识其他姓五条的人吗？


    五条悟心生危机感，刚才的那个神情，是重要的人吗？五条悟想到这里，顿时打翻了醋坛子，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吃醋，却还是忍不住哼哼唧唧的在雾岛森凉彦怀里闹腾。


    以为自己把砂糖弄疼了的雾岛森凉彦也很是耐心地哄猫 ，虽然双方都产生了误解，但气氛却意外的相当融洽。


    把猫哄好后，雾岛森凉彦看了眼时间，“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会儿吧，砂糖酱?”


    “咪呜~”五条悟窝在雾岛森凉彦旁边，现在他可不敢再跑到雾岛森凉彦身上去了，生怕给人压出个好歹来。


    在安静下来后，一人一猫渐渐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