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酒会很晚才结束。


    宴会厅的喧嚣被厚重的车门隔绝在外，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微弱的送风声和远处城市模糊的背景音。


    林照月疲惫地坐回副驾驶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累死了，这些虚伪的社交，比让我跑八百米还累。”


    她对着身旁的人抱怨。


    沈鸢发动车子，闻言侧过头，漾开笑意。


    “辛苦了。”


    王妈喝醉在桌上，开不了车，司机就只能由沈鸢代劳了。


    “你倒是清闲。”


    林照月哼了一声，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把玩。


    “全程就站在我旁边当美丽的花瓶，一句话都不多说。”


    沈鸢叹了口气：


    “大家认识林大小姐，又不认识我......”


    “我这大小姐估计也当不了几天了。”


    “没关系，我真的可以打十份工......”


    林照月被她这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心底那点因为宴会而产生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调侃一下，车后座的门却突然被“哗啦”一声拉开了。


    林照月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只见林构石和林王霸一前一后地钻了进来，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和未消的怒气。林构石的领带歪在一边，林王霸的西装外套更是皱得像块咸菜。


    林照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紧皱起。


    “你俩来干嘛？我的车是顺风车吗？想上就上？”


    林王霸在后座冷哼一声：


    “怎么？我们坐自己家的车，还要经过你的同意？林照月，你别忘了你姓什么！”


    林照月翻白眼：


    “真好笑，这车是奶奶买给我的，倒不如说我的别墅我的衣服我的每一分钱都是奶奶给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行了，都少说两句！我还有话要和你俩说。”


    林构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一边整理着自己被挤歪的领带，一边急吼吼地对驾驶座的“司机”吩咐道。


    “师傅，开车！回林家老宅！”


    他压根就没看清开车的人是谁，只当是林家的司机。


    沈鸢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透过后视镜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平稳地启动了车子。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只有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在飞速倒退。


    “月月啊，今天沈董......阿曼·沈，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林构石还是不死心，觉得林照月和阿曼·沈的单独谈话里，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林照月懒得理他，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可乐，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配合。


    林构石见状，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跟林照月发火的时候，只能把矛头转向了旁边的林王霸。


    “都怪你这个逆子！要不是你在宴会上胡说八道，彻底得罪了沈董，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我好不容易铺好的路，全被你给毁了！”


    “我毁的？”林王霸一听这话，也炸了，酒劲儿上头，说话更是口无遮拦，“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没本事，林家会沦落到要去求外人的地步？”


    “我没本事？”


    林构石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你又做了些什么？因为得不到那几个不入流的小明星，就故意找人泼脏水，在网上买水军造谣网暴，搞得有人都跳楼了！现在好了，不知道谁给他们联合起来，把当年的事又翻出来了，还找了律师要告你！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你这辈子都得在牢里待着！我花了多少钱给你压热搜，给你请公关，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哈！说得你好像做事做得多干净一样！”林王霸冷笑一声，“那你呢？特大工伤事故被你压着，拖欠工伤赔款，逼得人家拖家带口来公司楼下拉横幅，不是还有卧轨自杀的？现在那几百个家庭联合起来请了律师团，要告你恶意欠薪，这事你怎么不说？！”


    “那......那都是经营策略！资金周转困难，是暂时的！”


    “狗屁的经营策略！你就是想把钱挪用到别的窟窿里去！”


    “你......”


    听着身后父子俩毫无廉耻地互相揭短，把一件件足以让普通人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罪行，当成互相攻击的武器，林照月不由得“啧”了一声。


    苏之云在调查的时候，有和她说起林氏有很多丑闻可以爆出来，只是没细说。林照月隐约知道林家在她父亲和哥哥手上已经烂了，却没想到已经烂到了这种地步。


    “够了。”


    林照月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回头，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对还在争吵的父子。


    “奶奶当家的时候，林氏集团从没出过这些事。这才几年？林氏在你们手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构石被女儿这番话质问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无法反驳，只能含糊道：


    “时代变了，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你懂什么！”


    懂什么？


    林照月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懂了，林家破产，真是活该。


    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连跟他们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车内的气氛，因为刚才那场激烈的争吵而变得沉重压抑。


    林构石和林王霸似乎也意识到，在林照月面前暴露这些事有多么难堪，都暂时闭上了嘴，车厢里只剩下轮胎碾过路面的轻微声响。


    沈鸢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开着车，仿佛一个真正的司机，对后座的闹剧充耳不闻。


    过了许久，林构石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僵，又或者是想起了今天的“正事”，再次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了些许，试图打感情牌。    “照月啊......爸知道，刚才那些话让你听了不舒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林家现在，确实是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那些官司和丑闻，公司现在还能勉强压着，但资金链......是真的快断了。”


    林照月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毫无波澜。


    “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构石见她终于肯搭话，精神一振，连忙说道：


    “苏家你还记得吧？他们家那个独女，和你不是一起长大的吗？你俩关系应该不错吧？她总在我这提起你，你......你能不能去找找她，看能不能......让她拉我们林家一把？”


    ......苏之云？


    “噗嗤......”


    林照月笑出声来。


    看来林构石还完全不知道，林氏这些丑闻被重新捅出来，背后就是苏之云的手笔啊。


    “你笑什么！”


    林构石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


    “我跟你说正经的！这关乎到我们林家的生死存亡！你跟苏家那丫头从小关系就好，她肯定愿意帮忙的！大不了......大不了你也知道的，你们两小无猜，这不是正正好么......”


    “咳......”


    林照月清清嗓子。


    不行，还不能把她的盟友给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