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畜洞穴一号矿坑。


    这里是大部分家畜平常劳作的地方。


    鲲墟号是一条活着的座头鲸，长期汲取大气内的灵素，时不时会在体内的溶洞内产出一种矿石——灵煌矿石，算是灵异世界的一种货币，是各位船长之间用来贸易的金钱。


    不过灵煌矿石不单开采较为费力，而且有拒绝任何灵异接触的特性，通常是由作为牛马的人类挖凿。


    此时，因为在门口徘徊的裂口灵的威胁，叁号矿坑里几乎看不到人影。


    一脸焦躁的奴隶九号便站在一处矿洞前来回踱步。


    刚听到脚步声他就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了背着袋食物过来的人面前。


    “老大！”


    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九号抱着关普兰的大腿说道：“你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你没死！”


    “赶紧松开，我哪能那么容易死。”


    揉搓着泛红嘴唇的关普兰，嫌弃的一脚被他踢开。


    “那是，凭老大的惊世智慧，打败一两个不自量力的赐福者，还不是易如反掌！”


    对于九号这没什么水平的吹捧，关普兰自然是没什么反应，他转而问道：


    “我杀了楚生，那群收尸人没有来报复你？”


    “想要报复我，那也得先抓到我才行啊，”，奴隶九号露出副就等他开口问的表情道，“老大你是知道的，我别的本事没有，可在逃命这方面，有不输给任何人的自信。”


    “你这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啊……”


    “算了，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吧，别被那些人盯上，反正收尸人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关普兰无奈摇了摇头，他此刻在烦心另外一件事。


    那裂口女或许是怕一下把他给榨干了，所以只是浅尝辄止，在自己用影跃挣脱后，她很快就溜走了。


    但，如果今后这样的袭击屡次上演，事情就会变得棘手。


    不过利用好的话，关普兰也能让这只灵成为自己的“刀刃”，为他披荆斩棘。


    按照游戏设定，这种低阶的灵不具有智慧，也不存在专门逮着一只羊薅的道理。


    然而，摆在关普兰面前的事实是，灵异复苏的十年间，这个世界发生了和游戏设定偏差的“进化”。


    也就是说，他掌握的情报并不绝对正确，甚至连游戏故事线都可能出现了错误。


    那么，除了鲲墟号上的人，系统提到的其他9999名玩家，很可能遭遇了和自己不同的情况。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只有成为三天后饥饿游戏的胜利者，能够代表这艘船参加杀戮游戏，我才有和外部玩家接触的机会……”


    关普兰很清楚，终结灵异时代那么遥远的目标，光靠自己一人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全世界都处于灵异的支配下，而想挑战它们的霸权，必须由他这个管理员，联合全部玩家揭竿而起。


    “九号，我等着你关于那项交易的答复。”    “到底要不要帮我，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关普兰撂下这句话，便朝着洞窟深处走去，留下奴隶九号一人在原地沉思。


    而看他的表情，他的决定想必不会让关普兰失望。


    ……


    筋疲力尽的关普兰找出一处偏僻的溶洞，钻了进去。


    为了防止有人半夜偷袭，他还特意找了块石头堵门。


    无论怎么说，自己之前的行为肯定招惹了家畜团体里的一些人。


    “确定了谁是我的盟友，也就确定了谁是我的敌人。”


    恃强凌弱的收尸人基本等同于格曼船长的忠犬，是渴望自由的家畜的敌人。


    所以，为了团结剩余的清道夫和离群者，他有必要摆明自己的立场。


    “手头上的食物足够撑到安稳度过这段时间。”


    “但要通过饥饿游戏，现在的准备，还不够。”


    一股困意袭来，整整十年没有好好休息过的关普兰闭上了沉重的双眼，陷入酣眠。


    ……


    六号矿坑的居住区。


    白露凝从副船长哈曼的房间敞开的门缝走了出来。


    见腋下夹着一摞书的张和霖迎面走来，她微微撇过头，本想无视对方直接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却被张和霖出声叫住。


    “或许是我的错觉，但露凝你，最近出入副船长的房间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


    “你该不会有事情瞒着我吧？”


    凝望着那双若有所思的俊眸，白露凝那张香汗淋漓的绝美小脸上，竭力挤出一丝微笑。


    “哪有啊，你想太多了，没事别疑神疑鬼的，”，双颊有些泛红的她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连忙又说道：“倒是你，这段时日怎么天天进出图书馆啊？”


    不等对方回答，白露凝加快脚步，逃离了现场。


    感受着呼吸道在热灰弥漫的环境中一点点灼伤，她抱紧双臂慢慢深入矿道。


    越靠后的矿坑气温越高，与之相对的矿石稀有度越高，开凿的难度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卖力劳作，开采到值钱灵煌石的家畜，也能在船员的手中换取一定物资。


    就像人会赏给摇尾乞怜的狗，几根烂骨头一样。


    不过没有人知道，外表光鲜的白露凝，用了何种手段，才换来这第六区的位置。


    走了没多久，她抬起头，看向隧道尽头——清道夫组织的据点。


    白露凝轻轻呼了口气，缓解着全身上下各个关节的痛楚与疲惫，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她手中用力，伴随着沉闷的响动，石窟的大门便被她一把推开。


    洞窟中央，一个身材又高又瘦、满头银发一丝不苟的老人被悬吊起来。


    地面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圆形格栅板，透过格栅板，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地下深处的醒目红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作为燃料，安静燃烧。


    一群人围绕着仿佛受难姿势的老人，不停匍匐跪拜，其中甚至有一位白露凝熟悉的身影。


    她的爷爷。


    老人对于灵异来说就是又老又柴火的烂肉，没有多少食用的价值，哪怕是能够通过石化光线筛选，在被捕获到船上后，也几乎不会被挑中，成为食物。


    这反倒让他们活得比任何家畜都久……


    白露凝凤眸圆瞪，脸色浮现起藏不住的怒意，她受够了清道夫团体惶惶不可终日的现状。


    “把几千年前的古人编得瞎话，反复念叨个几千几万遍，又有何用？”


    “灵异的污染不会自行消退，就如正义不会自我伸张，人类想要站起来就只能靠人类自己。”


    “一味祈求神明的救赎，不过是盲目无知的自我欺骗。”


    “你们这帮蠢货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空气再次变得安静。


    看着那一张张形如枯槁的脸庞，一双双黯淡浑浊的眼睛。


    白露凝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头头连如何反抗都忘记了的“家畜”。


    她一脚踢开门，愤然离去。


    必须有一个能带领家畜站起来的人，哪怕这个不是自己。


    这时，一条触腕从岩壁里凭空钻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颗吊着的算珠，参加饥饿游戏的凭证，在白露凝面前晃了晃。


    ……


    一号矿坑的墓地。


    石化除了是按批次每一年破除，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会在相近的时间苏醒。


    因此船上的家畜有不少都是和亲人一同醒来，又先后死去。


    这里慢慢也就变成了埋藏遗骨的坟墓。


    不过这是比较好的情况，如果灵异吃完会吐出骨头的话。


    站在妻子墓前的奴隶九号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时间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他一动不动，安静到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望着挖好的坑，最后把一柄骨刀扔进坑里。


    这不是妻子的遗骨，而是她生前送给自己的遗物。


    当最后一捧土被铲子拍平后，九号再也扛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坟头，呆呆地看着那个坟。    这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感觉心中最大的一抹遗憾被填平了，又感觉并没有填平，反而平添了一个更大的遗憾。


    从墓地里钻出的触手，以及滑腻触腕末端的一颗算珠。


    意识到自己被选中参与游戏，九号感到虎躯一震。


    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仇人还没有手刃，他怎能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每天惴惴不安，害怕被吃掉？


    九号关于自己未来的所有忐忑想象都在这一瞬间被敲了个粉碎。


    他决定跟随关普兰，干翻格曼船长，就算是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而不是卑微的像条蛆虫！


    ……


    一觉醒来，不知道睡了多久的关普兰打着哈欠，瞥了眼系统显示的时间。


    “什么啊，才早上七点，可以接着睡。”


    “等等，我睡觉的时候明明是上午十一点，我睡到了第二天？”


    连忙查看了下距离饥饿游戏的倒计时，关普兰瞳孔更是微微一缩。


    严格意义上说，他并没有睡了一整天。


    而是三天三夜，今天就是游戏开始的日子。


    “卧槽，睡过头了！”


    随便带了些粮食到身上，把藏身的缝隙用石头堵好，关普兰匆匆离开了洞穴。


    一边吃着有些发馊的干粮，他一边四处张望，发现有不少家畜都聚集在了下层的中央溶洞。


    这个天然洞穴不单有着半圆拱顶，脚下还铺着整齐的砖块。


    砖石堆砌的穹顶，血肉铸造的管道结构在那穹顶附近纵横连接，宛如蛛网一般，凸出地面的高台。


    从穹顶上垂坠下来的还是一些肉瘤一样涨缩不定的器官，而大量胃酸就隔着一层薄膜在旁边流淌。


    “虽然很抽象，但这里应该是鲸鱼的胃部。”


    “空间足够宽敞，容纳几百上千人也不是问题。”


    在关普兰正为自己游戏里的场景完美的成为现实而感慨的时候，有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眸望去，站在那里的人并不陌生，他是额头缠了块破布的奴隶九号。


    三天不见，给人的感觉焕然一新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硬汉人设。


    “所以，你的决定是？”


    关普兰双臂环胸，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决定跟随老大你一条路走到黑，不管结果是死是活，也好过继续当家畜！”


    这番话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的，至少听不出半点虚情假意。


    “哦，是吗？你不怕死？”关普兰扬了扬眉毛，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赞许。    “其实吧，我怕得要死，现在身体还在抖呢……”


    帅不过三秒的九号弯下腰来，脸色苍白地抱住关普兰的大腿，强忍住要呕吐的冲动。


    “会感觉恐惧是好事，那意味着你还活着，而不是变成生死听天由命的行尸走肉。”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举行饥饿游戏，你也回来凑热闹。”


    “凑热闹……不，老大，我其实是——”


    “其实是被逼无奈才过来的吧？”一名穿着身西装，脚踩金色皮鞋，头发整齐后梳的黑发男子，双手插兜，走路姿势无比嚣张地行了过来，“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像我这样主动争取参与游戏资格的。”


    “你他妈是谁啊？”关普兰冷眸下撇，谨慎地打量起对方。


    “喂喂喂，连我都不知道嘛，你哪个矿坑的家畜？连清道夫的领袖都不认识？”


    “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天的白，武道的武，白武是也。”


    “你们两个家伙要是答应加入清道夫，我之后也不是不能照应一下。”


    听到这人贴心地自报家门，关普兰总算确认了，他不是玩家，是NPC。


    目前除了张和霖外，基本没有碰见过可以确认为玩家的人。


    说起来，作为游戏的序章剧情，几乎每个阵营都有一两个对推动故事有帮助的角色。


    这位白武也不例外，性格怎么不讨喜，但算不上大恶人，而且下场挺惨。


    关普兰在考虑有没有捞他一手的必要。


    “我问你话呢，你在发愣吗？”白武瞪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不，我是在想，一会儿如果你快死了，我究竟是施予援手，还是袖手旁观呢？”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子是吧？！”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显然触及了白武的逆鳞，他猛然挺直腰背，一双粗大到可以勒死熊的宽厚手掌，朝着关普兰双肩压了过去，眼角余光注意到对方动作的关普兰也不急着闪躲，就直愣愣站在原地。


    下一秒，奴隶九号跻身夹住两人中间，再次充当起和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