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够理解九号的担忧,一方面如果九号想要逃离鲲墟号就想要帮助自己。


    而另一方,如果关普兰持有的‘诡’牌,那九号就得为了帮助他胜利,而死在饥饿游戏里。


    这显然与九号的逃离大计自相矛盾。


    或许从他被格曼船长选中,自己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现在的情况是,若和楚天秋一间房,因为有人吸引仇恨,另一个人在第一轮游戏中的死亡概率很低。


    而另外一间房,光是存在“诡”的概率就有二分之一,还不知道那个“诡”会随机杀死谁……


    人都是怕死的,为了得到自由而答应进入饥饿游戏,也许是一时冲动。


    等冷静下来,自然有人后悔。


    关普兰本回合没有被选中,属于等待环节。


    他安静看着三人进入‘1’号房间。


    奴隶九号不安踱步前进,时不时左顾右盼。


    走在哥哥后面的白露凝神情自若,看着九号笑道:“我也是‘人’。”


    房门闭合后,视野陷入一色的漆黑,视线左上角的浅蓝色界面浮现出标示游戏进程的文字。


    【第一回合游戏开始,“诡”牌请杀人】


    【五、四、三、二、一】


    【“诡”牌行动结束,第一回合投票开始】


    房门打开,外界的光线透入房间。


    关普兰环顾四周,奴隶九号和白家兄妹都好端端地站着,无人死亡。


    答案很明显了,诡牌不在他们这儿,在另一间房间,和楚天秋一间。


    那么,死的人只能是楚天秋!


    “我去隔壁看看。”


    关普兰快步走出房门,向隔壁的0号房间前进。


    人材本应发挥更大的价值,不该浪费地死在这里,如果楚天秋不打算对自己复仇的话。


    他不介意拉对方一把。


    等到在0号房间门口站定,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关普兰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大开的房门后,光头男的身躯横躺在门口,失去手掌的遮蔽,血液在他的脸上肆意流淌,扭曲成舞蹈的红蛇。


    他的手上也都是血,蹭到了衣服上,块块斑驳的暗色在深蓝色的衣料上晕开。


    起先像是水渍,在积累到足够多后终于显出鲜血的色泽。


    楚天秋没死,死的却是光头男?


    房间里只剩下楚天秋和卷发女还活着,根据排除法,卷发女是“诡”……    难道说她表现出所有的恐惧和怯弱都是在表演?


    关普兰的思维捕捉到一个字眼,很快看穿了楚天秋的伎俩。


    楚天秋故意站出来分析局势,甚至挑明自己的身份,真实目的是为误导其他人。


    他表现出冷静的处事态度,和他实际上做出的抛头露面引人注目,完全不符。


    卷发女站在楚天秋面前,啜泣地质问:


    “楚天秋,你不是说你才是第一个死的吗?这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楚天秋轻轻摇头。


    他垂眼注视了一会儿光头男的尸体,用指节一下下地敲击腿侧,半阖着眼似乎在梳理思绪。


    两秒后,他睁开眼,条理清晰道:“情况一,我当众说出“我会被优先杀死”的结论,给诡造成压力,使他将杀死我与暴露自身两者联系起来,从而在第一轮游戏中放弃对我下手。”


    “情况二,我忽略了‘空间’的概念界定不清,哪怕进入不同的房间,我们依旧身处饥饿游戏的区域,可以算成处于同一空间,诡牌持有者可能位于任意一间房间。


    “情况三,诡通过杀死第三人转移注意力,引导其他人怀疑我,以便在投票环节让我出局。这样只需要在第二轮游戏再杀一人,就可以获得胜利。”


    “你是想说我是诡,故意杀了别人来嫁祸你吗?我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会引起怀疑还杀人……”


    卷发女红着眼睛,注视着楚天秋:“反而是你,最先站出来分析局势,就是为了掌控话语权吧?在第一轮游戏杀死那个叔叔,是因为他打架很厉害,不容易受你控制……”


    楚天秋好像没听见她的指控,面无表情地凝望前方,一无所有的角落。


    关普兰闲庭信步地走到他面前站定,冷冷道:“你的话前后矛盾,比如情况二,若房间真的不构成限制,诡完全可以先杀死你,再诱导其他人投票其他人,而不是留下你这个威胁。


    “很多时候,沉默是金,因为说多错多。”


    “不,”楚天秋摇头,“真正的诡只是想误导你们这么想而已,一旦让最冷静最清醒的聪明人成为众矢之的被投票出局,而结果却是游戏仍未胜利,那么走投无路的其余参与者必定会丧失判断力”。


    “局面越混乱,对诡来说越有利,好好想想看吧,如果我被投票出局后,你们还未通关,那么问题不可避免会变成‘下一个又要投死谁’,一次次的试错,最后就会死更多人,让诡,渔翁得利。”


    楚天秋话音刚落,房间中央的黑板高高抬起,显示出一句话。


    【请指向你认为是“诡”的参与者】


    字迹定形的瞬息间,一分钟的倒计时开始快速流逝。


    卷发女立刻抬起修长的手指向楚天秋,环视众人,语气略微发抖道:


    “你们一定相信我,他就是诡,在那个光头男死之前,我看到他动了手脚。”


    “污蔑,你在说谎,而且是很低级的谎言。”


    楚天秋掀起眼皮看了卷发女一眼,昏暗的光线下,他瞳孔折射诡魅般的蓝紫,“我是人,不是诡,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


    他移开视线,用清晰可辨的声音咬唇道:“这一回合的投票,我弃权。”


    ……


    关普兰思绪电转,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如果楚天秋真的是“诡”,在最开始不知道规则不允许窥牌的情况下,怎么敢直接公开自己的身份牌呢?


    他又有什么立场主动提出分房间的解决方案,帮助其他人缩小怀疑的范围呢?    卷发女的指认也好理解,毕竟房间里就他们两人,最后演变成互相指认也不足为奇。


    犹豫了下,关普兰没有离开使用“禁言”禁止对方说谎。


    这还是是饥饿游戏的第一轮而已,他的能力只有三次使用机会。


    此刻,所有玩家都聚集在死过人的“0”号房间中,互相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彼此。


    楚天秋说完话,便将双手插进口袋,微低下头,几绺碎发从脸侧垂下,遮掩了表情。


    卷发女看着他冷笑:“你他妈别再骗人了,你肯定早就知道不能窥牌,才故意公开身份牌,打消我们对你的怀疑。你不是诡,难道诡还能是我?”


    “对。”


    关普兰抬手指向卷发女,冷声道,“我认为,你才是藏在我们当中的‘诡’。”


    这个女人可疑的地方太多,先是强烈要求和楚天秋一间房间,更是死人后立刻反咬一口。


    有的时候出色的演技未必是正面的,也可能是撒泼打滚的负面形象。


    “你们都被他给骗了!我怎么可能是诡?”


    卷发女一双明瞳满是春水,楚楚可怜道:“我那个死掉的家伙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啊?倒是楚天秋,最开始和他有过口角……


    “而且我这副邋遢的样子本来就不引人怀疑,完全可以不行动,为什么还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杀人?”


    “因为你想利用反逆反心理,赢得这场游戏。只要我们如你希望的那样票死楚天秋,你距离成功也只有一步之遥。”关普兰维持着用手指向卷发女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得不承认,展示自己的弱小,装作很笨的样子,有的时候是聪明的做法。”


    “若你真的是人畜无害的可怜之人,为何在出现死者后,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而且在第一时间没有强调自己的无辜,而是立马就想到了栽赃嫁祸给楚天秋?”


    “就好像,你对诡会杀人这件事,早有预料一样。”


    关普兰用食指抵于唇间,做出嘘声的动作。


    奴隶九号第一个伸手指去,为老大马首是瞻。


    白家兄妹相视一眼,先后抬起手指向卷发女,算是认可了关普兰的分析。


    “我才没有,我只是知道害怕没用,才逼着自己不害怕的……而且楚天秋才是最可疑的人吧,你们为什么不怀疑他?偏偏来怀疑我,我死了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卷发女指着楚天秋,高声辩解:


    “你那是什么狗屁推理?我确定了谁是诡还不能说吗?我怕你们害死我,所以告诉你们答案,有什么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倒计时步入最后二十秒。


    寂寥的空间中卷发女的音量越来越高,见到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支持自己,她越来越歇斯底里、狰狞。


    “我杀了你!”卷发女忽然大叫着冲向关普兰,死死地抱住那只指向她的手,指甲在并不壮硕的手臂上掐出血痕。


    “我不是诡!要我说几遍啊,你们这帮脑子都是屎的蠢货!”


    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往去一扑,张嘴就要撕咬关普兰的手臂。


    两人一下贴得很近,九号和白露凝孩不得不放下手,以防不小心指向关普兰。


    【十,九,八,七……】    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的关普兰,凝视着准备和他同归于尽的女疯子。


    作为抽到诡牌的人,她拼尽一切努力想要赢,哪怕展现出狼狈的丑态,其实没什么不对。


    身为家畜,她只是想要活下去,想得到自由。


    真正错误的是支配世界,用变态游戏玩弄人类,此刻在屏幕另一头,一边放声嘲笑着人类撕破脸皮,自相残杀,一边享用人肉烹饪而出的一道道美味佳肴的——灵异。


    关普兰眸光一凝,没有为无聊的缠斗浪费赐福。


    他探出右手两指一并捅进那女人的喉咙。


    趁着对方本能呕吐抗拒的时候,他左手并掌如刀,狠狠劈向卷发女的后颈,在后者吃痛松口的一刹那,他又弯曲一记顶膝狠狠击打在卷发女的小腹。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卷发女两眼翻白,连退数步,一屁股栽倒在地上,但她仍不死心,就像困兽的最后一搏,满嘴流血的女人发疯般再次扑上前来。


    关普兰见状,决定不再留手,他踏步而出,迎面冲了过去。


    在两人即将对撞的前一刻,他腰身下沉,脚踝发力,纵身一跃,横脚就是一个飞踹!


    势不可挡的一脚精准踢在卷发女胸口,直接将其踹飞出去,脸庞贴地摩擦,最后摔了个狗啃泥后。


    她因为肋骨断裂的疼痛而落下的冷汗在额角垂落,瘦弱的身躯在不停地痉挛。


    【四,三,二……】


    九号和白露凝生怕再出现变数,纷纷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再度抬手指向卷发女。


    “我杀了你们!”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卷发女挣扎爬起,像野兽一样扑向白露凝。


    【一,零,倒计时结束。】


    在即将触碰到白露凝的前一秒,投票倒计时清零,卷发女的脚步趔趄了一下,上身还在前冲,却没有了气力的支撑,软软地向前倒去,眼看压在白露凝身上。


    看不下去白武挡在了妹妹身前,腕臂一缩一刺,便是一声轰鸣的巨响!


    砰——


    脑袋被白武一拳轰碎,只剩下具无头尸体卷发女,扑通倒地,再起不能。


    就在此时,桌面中央的黑板,再次刷新出新的文字。


    【第二轮游戏开始,“诡”牌请……】


    “啊?那女人……她不是诡啊?”九号小声嘀咕着,手一个劲儿地打颤。


    白露凝最快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大家快进之前的房间!”


    她拉起身边的九号,就要冲进1号房间,却已经来不及了。


    倒计时清零,两扇门的边界消失了,只剩下浑然一体的墙面。


    关普兰感觉一股寒意像毒蛇般顺着脊柱往上冒,身体如同被浸入冬日的冰湖。


    游戏为什么还没有结束?难不成,我误判了?


    他掐住腕背,准备利用“禁言”的能力做些什么。


    一看白露凝,只见她捂着脸自嘲地笑,笑容中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他又看向九号,看到一双属于死人的涣散眼睛。


    白武则板着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下一秒,一声嘶哑的播报声回荡在整个空间,那是格曼船长的声音。


    “现在唉声叹气还太早,游戏第一轮结束,五人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