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起一切庞杂的线索。


    关普兰得出了一个自己都很难相信的结论。


    那只和主线故事没有半点干系，更没有智慧的裂口灵，居然在帮助自己！


    难不成游戏入侵现实后，灵异也发生了某种变化，所以产生了设定之外的行动。


    也许，她能做作为我讨伐格曼船长的帮手？


    ……


    楚天秋朝关普兰伸出了手，头也低垂而下，仿佛一位对君主宣誓效忠的骑士，“请允许我成为你的武器，让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窥看到一丝，只有你才能看见的风景。”


    仔细打量楚天秋，关普兰通过微表情能看得出来楚天秋没有撒谎，对方每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人”的力量，和“灵异”相比，人似乎不占任何优势，但在这场灵异复苏的灾难里，人真的不一定会，输。


    “我拒绝。”


    楚天秋先是一懵，瞳孔紧接着骤然缩到极小，全身止不住发抖。


    这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此前甚至从未考虑过，自己有会被拒绝入伙的选项存在，居然还是如此干脆果断地拒绝了！


    “等等——”


    未等楚天秋吐出下一个字，关普兰抬手打断了他。


    “骗你的，开个玩笑，对于有实力的人，我一向是惜才的。”


    莞尔一笑的关普兰耸了耸肩道：“算是回敬你刚刚给了我一个惊喜吧。”


    “我可以准许你加入我的小队，不过嘛，这家伙就是你的前辈了。”


    他随手一指旁边充当背景板的奴隶九号，没用去管真的跑到九号面前鞠躬的楚天秋，他转而看向沮丧的白武。


    见白武短时间内不会再聒噪，关普兰扶了扶镜片道：“现在，我想我们可以谈谈更重要的事了。”


    “作为队友，如果存在嫌隙，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想要得到自由，我们之间应该团结一致，不是吗？”


    在看穿楚天秋身份后，关普兰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有队友对其产生敌意。


    “这是不可避免的结果，既然楚天秋抽到了白诡牌，那么为了保命，自然需要一场精心表演。”


    “从结果而言，也只是死了“黑诡”外的一人，符合最小限度的牺牲这一条件。”


    白露凝欲言又止，她的任何话语在此刻，似乎都是苍白干瘪的。


    关普兰的一番话虽然残酷，却也是事实，因为在“诡”动手杀人前，根本无从确认怀疑对象。


    “我赞成老大的意思，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奴隶九号又当起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同的捧哏。


    对他来说，不留余力地帮助关普兰达成任何目标，也变相是在帮助自己脱困，帮自己找回女儿。


    白家兄妹怔怔互看，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皆是沉默。


    “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在游戏里为了活命和害死其他参与者的人，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灵异！”    就在关普兰朝天竖指的同一时间，凝滞的气氛中，他们的视网膜不分先后，刷新出新的文字：


    【第一轮饥饿游戏已结束，当前存活玩家人数：89455人】


    【任务类型：三级灾难类】


    【任务名：一日屠城】


    【任务要求：回到十年前的雾海市，在一百人的大逃杀中脱颖而出】


    【失败惩罚：全队死亡】


    “要一百个人自相残杀，那些怪物疯了吧！”


    奴隶九号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愕和扭曲到极点的骇然。


    关普兰扶了扶眼镜，表情有些凝重。


    被格曼船长看好，果然不是好事。


    作为一个三级游戏，未免玩得太大了！


    他知道灾害类是会把一整座城市，甚至更大范围的区域用界域包裹起来的大型游戏。


    规则限制也比其他四种类型宽松不少，游戏虽然有用雾海市为原型设计过大逃杀玩法，但是个胎死腹中的废案。


    压根没用实际上线过给玩家们测试。


    仅仅为了举行大逃杀，灵异就让参与者回到过去，实在用心险恶。


    从灵异降临，入侵现实的那一天起，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遍布危险。


    哪怕是生活在石化光线覆盖全地球之前的安稳时代，也随时可能会被迫卷入来自“现在”的死亡游戏当中。


    格曼船长区区一股高阶灵异，断然不可能操纵时间，把参加饥饿游戏的人送到过去的雾海市内。


    因为，能用遮天神通的玩弄历史的存在，只有被称为冠位的九大幻造灵异。


    饕餮、穷奇、梼杌、混沌、夔牛、毕方、傩遗、烛阴，以及不得其名的第九冠位。


    按照游戏设定，能倒转光阴，在眨眼间回溯岁月河流，更迭昼夜的灵异，应该是烛阴。


    祂是规律的无形掌控者，能力近乎于宇宙法则，是仅次于第九冠位的第八冠位。


    但无论是上述哪一位存在，都远远不是现在的关普兰可以抗衡的。


    再一次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和那些怪力乱神之间的实力鸿沟，关普兰握紧了发颤的双手。


    若要夺回人类文明，终结灵异时代，他还不够强，还远远不够强！


    深深吸了口气，关普兰收回思绪。


    他开始仔细斟酌着第二轮游戏通关的可能性，以及自己目前持有的权限能发挥多大作用。


    【任务奖励400点供奉点，与一次复活的机会】


    几十只小队，共计一百人的大逃杀游戏，场地的整座雾海市，晋级的名额只有九个。


    失败的代价将是毫不留情的抹杀，全员团灭。    派发给参与者的奇物，也不过是一把子弹容量有限的锁头左轮，显然难堪大用。


    在场五人里似乎只有白武的赐福“虎啸”是适合战斗的异能。


    就算是一百头猪，想在挨个杀光也要浪费不少时间。


    何况是持有赐福的玩家。


    如果是在人口稠密的地区交战，还得考虑警方和维和部队介入的场外因素。


    等等，警察？


    关普兰眸光一凝，想到了几个很恶魔的念头。


    比如让楚天秋用“裸替”的能力取代市长，动用政府机关的搜索力度，集中消灭其他的玩家。


    只是这个必然是殃及许许多多的无辜之人。


    一个电车难题再次摆到了关普兰面前。


    仿佛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天平，其中一端是包括他在内的五名参与者，另外一端则是成百上千的普通市民。


    究竟哪一端更重，到底应该朝哪一步倾斜？


    “回到过去，这理论上是不可能吧，哪怕是时间机器也最多利用钟慢效应，去稍远一些的未来。”


    “质疑灵异的能力，不如质疑这十年间发生的会不会是一场噩梦。”


    关普兰微微摇头，若有所思。


    “看你的表情，难不成是有计划了？”楚天秋双臂环胸，蓝眸停滞在关普兰略显阴郁的脸上。


    “参与饥饿游戏的人有很多，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杀最少的人，用最少的牺牲，通过“考核”。”


    关普兰率先做出了决定，其余四人则还在犹豫不决。


    周围一片死寂，更看不到一个家畜，不知是被格曼船长驱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死寂，既听不到鬣狗追踪猎物时候聒噪，也听不到远处矿坑劳作喧闹声，甚至连整艘鲲墟号也是一片寂静，船舷外没有拨弄云雾的呼啸声。


    这艘庞大无匹的空中舰船此刻悬停在天空穹顶，一动不动。


    不单是艘鲲墟号，装载着其余玩家的一头头鲸鱼们也岿然不动，仿佛在等待来自天外的授意。


    关普兰斟酌了几秒，随后打破了沉寂。


    “如果你们都相信我的判断，那么趁游戏开始还有些闲余时间，简单介绍你们各自持有的赐福。”


    “我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可以隐瞒，但没必要说谎。”


    他说这话主要是为让之后的指挥更加顺畅。


    毕竟，听人反反复复解释是件很麻烦的事。


    白露凝眉毛微挑道：“我没意见，但是，你真的认为那么离谱的任务有实现的可能？”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关普兰面不改色的回答道，他接着按照顺序逐一指起面前的四人。


    “九号，没有赐福的沉寂者，擅长撬锁和潜行，大概。”    “白武，清道夫里最强的战斗人员，赐福是强化肉体，并一定程度控制气旋的“呼啸”。”


    “楚天秋，赐福是能够拿走其他人身体部位和记忆的“裸替”。”


    当指到最后一位女队员的时候，关普兰阖嘴缄默，似乎在等待她自己来说。


    两秒后，白露凝大大咧咧开口道，“我可能还没和你自我介绍吧，我叫白露凝是旁边这个西装暴徒的妹妹，清道夫组织的副首领，赐福是“取消”。”


    思索了片刻后，她凤颊微微涨红，继续说道：“说起来有些难为情，你们不要想歪了，这一项可以通过脱衣服，来抹去刚刚发生的事情的赐福……”


    关普兰对此自然了如指掌，毕竟在场除了楚天秋外都是《幻想复苏》的NPC。


    即便在游戏入侵现实后，变成了有血有肉的真人，也还是基于设定和背景诞生的“人”。


    “我算术和记忆力都不错，自认为也挺能打的，当然我并不擅长欺诈，比起那边那位顶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脸，骗了我整整两年的家伙，不一样。”


    观察力细致入微的关普兰能够通过微表情判断一个人的真实反应。


    一目了然的是白露凝不单对楚天秋，也对自己心存戒备，嘴上说不擅长欺诈，却顾左右而言他，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几人都颇为微词的楚天身上。


    没有过多追问，关普兰尝试打开系统界面，想看看能不能提前确认雾海市的地图。


    心念一动间，关普兰视野内的三维立体的形式快速耸立，一排排构建出来。


    这幅地图远比公开网络中能够查找到的要详细，甚至包括每一条阴暗的、隐藏着灰色势力和不法交易的小巷，以及各个城区监控的盲区，看来管理员眼中地图和玩家，比玩家手里的那份要巨细靡遗的多。


    此时，众人头顶的倒计时流逝了大半，只剩下十分钟左右。


    “在石化前，你住在哪座城市？”他看向楚天秋。


    “雾海市，不过在城乡交界处，那的本地人都不认为自己算是雾海人。”


    楚天秋早已消化完抓诡游戏的事，从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关普兰作为队友，身上那种冷静和果决的特质非常令人安心。


    “你也是雾海市的玩家？灵异筛选参与者的标准，难不成是相同出身的玩家会匹配到同一座城市？”


    这个思路是楚天秋此前没有考虑到，他认真思索着，轻微颔首道：“有这个可能，但也许只是我们被拉到了同一艘船上，参加大逃杀的玩家则来自不同地区。”


    关普兰不置可否，滑动手指放大面前的地图，随口问道：“你原来是什么职业？”


    楚天秋轻吐一口气，平静地说：“雾海艺术学院，应届毕业生，专修心理学，不，都过去十年了，应该不能算应届了，总之我在石化前，还没找到正经工作，偶尔兼职游戏代练。”


    他曾经把生活当做游戏，沉迷于各种游戏，因为觉得那就像人生。


    智者靠计谋过关，运气好的人靠随机分配过关，富贵人家氪金过关，有毅力者多重复几百次。


    但直到游戏真的变为现实，他才知道，自己是叶公好龙。


    关普兰伸手轻点，将楚天秋所处的位置在地图上标出，具体到了大学对应专业的教学楼。


    他看到，在自己管理员身份下，地图的轮廓正一丝一缕地细化分层，甚至连监控盲区的范围都被用灰色涂抹出来，治安局等暴力机关的位置则被用红色图标特意标出，另有蓝色线条描出地铁线路。


    “如果等会儿真的会被传送到十年前的雾海市，那岂不是说，我们也可以去找当时还未石化的自己……”


    楚天秋的问题关普兰没有回答。


    他看向远方，仿佛透过层层障壁在这一刻与格曼船长对视了。    然后弹了一个响指，一个清脆的响指。


    “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