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去世的消息对宋弈打击很大，他不明白为什么方晗会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了，她不是不喜欢他吗，不是一直只把他当朋友吗，为了朋友这样做值得吗……


    他明明记得死的人是他啊。


    所有的自责和不解占据了宋弈的理智，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穿过医院的走廊，屏蔽了所有外界的声音，来到街上。瓢泼的大雨让他恢复一点冷静，眼前的车水马龙与心中的死寂形成强烈的对比。


    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宋弈便不省人事。


    早晨的太阳异常明媚，洒下的金色光辉包裹了小城，让整个世界都沐浴在希望之中。


    宋弈被闹钟吵醒，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依稀在指缝间看到了方晗的影子，他揉了揉眼睛，影子随之消失不见。


    宋弈关上闹钟，从床上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躺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头晕目眩，差点摔下去。


    宋妈刚好来敲门，手里还握着锅铲，“宋弈你起了没？今天开学别迟到了，小晗都在客厅等你半天了……”


    小晗？开学？


    什么意思？方晗不是已经……


    宋弈拿起一旁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2016年9月1日，是高一新生开学的日子。


    宋弈不敢相信，他连忙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儿。


    方晗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抬着一本漫画书，晨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少女乖巧的面庞上，一片柔和。


    宋弈心跳漏了半拍，他慢慢挪动步子，来到方晗面前。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自己被困在梦境里？不管怎样，他都希望自己不要醒来。


    方晗：“你终于醒了，等你半天……”话还没说完，宋弈就把方晗紧紧搂在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方晗不解，但还是配合着宋弈，手轻轻地拍着宋弈的后背。


    “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


    宋弈没搭腔，把头埋在方晗的颈窝里，贪婪的想要时间就此停下来，他不想方晗再从他的眼前消失，他不能接受再次失去她的滋味了。


    “宋弈你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了，”方晗挣脱束缚，对上宋弈微红的眼眶，“你怎么哭了？”


    “能再看到你，真好……”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们昨天才见的。”方晗嗔怒，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块儿。


    宋弈笑笑，用手捋平方晗的眉头，低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方晗翻了个白眼，“你再这么磨蹭下去，咱俩谁都别想去报名了。”


    宋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收拾东西，拿起两片面包，拉着方晗就往学校跑。


    街上还是一如既往，一两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城市的发展变化影响不大。宋弈紧握着方晗的手，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虽然时间只是回到了两年前，但宋弈的心境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方晗和宋弈被分到一个班，两人的成绩倒是天差地别，要不是靠划片区录取，方晗要想和宋弈在一个班，简直难如登天。


    宋弈好不容易把入学手续办完，时间已临近正午，即使是第二次办，也还是花了些时间，毕竟新生太多了，程序又复杂。宋弈签完字，回头看见方晗坐在台阶上打着盹等自己。她从小就习惯了依赖宋弈，不管大事小事，都是宋弈办好，她只管跟在宋弈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宋弈弯腰敲了敲方晗的头，“饿了没？”


    方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怎么才弄好啊，慢死了。”


    “想吃什么？我看附近有你喜欢的牛肉盖饭。”


    方晗伸了个懒腰，书包肩带滑了下去，“随便吃点吧，没什么胃口。”


    宋弈点点头，顺势把方晗的书包拿过来挎在自己肩上。


    这个时间段学校刚好午休，路上都是学生，骑着自行车穿来穿去。方晗看着来来往往的自行车，不禁羡慕，“我们要是也有辆自行车就好了，来上学省得走那么远的路，早上还可以多睡十分钟。”


    宋弈：“待会儿吃完饭我去买，以后要去哪我载你。”


    “你怎么不问我想不想学？”


    宋弈微笑，学着方晗的口气说：“你肯定会说‘这不是有你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方晗有点不好意思，“你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宋弈看着她，眼底一片柔软，因为上次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说她不学自行车，宋弈会骑就行，反正她想去哪宋弈都会载她去。


    日子一天天过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小半学期，学校组织了篮球赛，宋弈一如既往地代表班级参加。他的对手里有许常远，宋弈看他哪哪都不顺眼，长得娘里娘气的，不知道方晗看上他哪了。


    方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着发呆的宋弈就是一拳，“看什么呢你，待会儿球赛结束陪我去书店呗，之前的漫画看完了。”


    宋弈赶紧挡在方晗面前，怕她又好死不死地看见许常远，“好，我陪你去…要不你现在去帮我买瓶水？”


    方晗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我早给你拿了呀。”


    宋弈边走边把方晗往球场边撵，“我不想喝这个水，你重新去给我买瓶饮料吧，汽水也行。”


    方晗不解：“你平常不都是喝水嘛，今天抽什么风？”方晗看着宋弈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还时不时地往别处瞟，狐疑道：“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姑娘了？怕我发现嘲笑你？”


    宋弈无语，“我要上场了，你快去帮我买。”


    “好好好。”方晗嘴里应着，不多时就走到了便利店，从柜台上拿了瓶可乐，刚准备结账，就看到了许常远。


    许常远和宋弈完全就是两个类型，宋弈是清秀冷峻那一挂的，许常远则是有些痞帅邪魅。兴许是方晗看宋弈看得久了不觉得稀奇，突然间见到和宋弈反差这么大的许常远瞬间觉得新奇。


    她果然还是喜欢上许常远了。


    回到球场时，方晗带着一脸花痴相，把可乐扔给宋弈后，就跑到许常远比赛的场地。


    宋弈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就没盯着这几分钟，怎么又让他俩碰上了？


    宋弈越想越气，后面几场像打了鸡血一样，谁都防不住他，看着他那仿佛随时要创死人的架势，在场的人都不敢硬刚。许常远隐隐察觉到宋弈对自己的敌意，也不想引火烧身，打了一场就下了。


    比赛结果毋庸置疑，宋弈带领的队伍获胜，甩了对手三十分。


    宋弈扫视了一圈周围，没看到方晗的影子，也没看到许常远的影子，想起方晗说的结束之后去书店，他也没离开，就坐在球场边等。大概过了半小时，才看到方晗从操场边的树林里出来，旁边站着许常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不知天地为何物。


    方晗和许常远分开后，才跑到球场找宋弈，还没走近就看到宋弈一脸黑线地望着自己，“你什么眼神啊，吓死人了。”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宋弈嗓音低沉。


    “你说谁？许常远？我们今天才刚认识……”方晗打算解释，又反应过来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关宋弈什么事，“你最近怎么了，管的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宋弈心一沉，更加失落，“方晗，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好朋友啊，还需要问吗，我们不一直都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吗？”


    宋弈语噎，也是，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在喜欢方晗，上一世方晗喜欢许常远他也没干涉什么，怎么这一世就开始斤斤计较了，他重来一次的目的是为了救方晗，不是为了来争宠。话随如此，可心里还是特别难受，像针扎一样疼。


    宋弈缓缓起身，眼眶微红，尽力说服自己不要难过，看着眼前傲娇的女孩，瞬间又舍不得生气了。


    路灯莹莹冉冉地照着陈旧泛黄的街道，旁边马路上橙红色的车灯汇成一条河，宋弈推着自行车，和方晗走在人行道上，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得纤长，最后融合在一起。


    宋弈看着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方晗，刚买的漫画书被她捏在手里，拂过的微风掠起女孩儿的长发，好似落在宋弈心尖，痒痒的。


    宋弈一直在暗自调查那帮混混，他想在事故发生之前把他们全送进警察局，或许就能阻止一切的发生。可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难道说他们不是本地的，或者是自己的调查方向错误了，不能只盯着那几条巷子，KTV、迪厅、台球室等地方也应该查查，一定有他们的痕迹。


    宋弈要把噩梦的源头扼制住，也许这样才能改变结局。


    刚走到家楼下，楼道的声控灯感应不灵了，方晗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宋弈打开手机电筒，走在前面拉着方晗上楼，方晗怕黑，紧紧地抓着宋弈的手。宋弈把她送回家后，下楼去超市买了灯泡换上，确定灯泡完好之后，才慢慢摸回家。


    期中考试宋弈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毕竟是他学过一遍的知识，课上他也没怎么听，只顾着关注方晗。


    方晗举着试卷唉声叹气，“我果然不适合读书，咱俩从小明明吃的都是同一款奶粉，怎么你这么聪明，我这么笨？”


    宋弈被她逗笑，“你要是肯把上课睡觉的时间分一点给学习，也不至于倒数第一。”


    “那我还是睡觉吧，起码可以长脑子，要是学了也考不好，更丢人….”方晗小声嘀咕着。


    前桌听到方晗的话，哭笑不得，翻过身来对着方晗说：“你俩做同桌真是奇迹了，一个第一一个倒数第一。”


    方晗“啧”了一声，朝前桌翻白眼，大言不惭道：“你懂什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和全校第一做同桌的，你可以吗？”


    “是是是，”前桌双手抱拳，“你最厉害，我甘拜下风。”


    方晗一脸得意，宋弈在一旁笑得无奈。在不要脸这块儿，她确实独占鳌头。


    “有不会的题问我，我好好给你讲讲。”宋弈说。


    方晗把试卷前前后后扫了一遍，“都不会，唯一做对的三道题，还是猜的。”


    “那从第一题开始，它有三种解法，我教你最简单的一种……”


    方晗听得云里雾里，在宋弈重复讲第三遍之后，终于放弃了，嘴里还不忘说“会了会了。”


    宋弈知道方晗还是没听懂，但依然很给面子，没再继续问，他不会强迫方晗学习，他只希望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大不了他养她一辈子。


    方晗最近迷许常远迷得不行，每节课下课都要跑到许常远教室踩点，还时不时向他们班同学打听许常远的喜好，周末喜欢去哪里。宋弈懒得管方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某天方晗把一封情书递到他面前，笑的一脸不值钱。


    “想让我帮你送信，门都没有。”


    “你就帮帮我嘛，这个事就你一个人知道，我要是去求别人送，人家肯定不会帮我保守秘密啊。”方晗说完眨巴眨巴眼。


    “其他事可以，就这事不行。”


    “就一封信而已，又不会少你两块肉，你就帮帮我吧，”方晗拽着宋弈的袖子左右晃，“你以后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


    方晗连连点头。


    宋弈接过信，放学的时候恰巧碰到许常远，顺手把信塞给了他。


    没过几天，就收到了许常远的回信。宋弈看着手里的信，越想越心烦，真想背着方晗把信扔了。许常远能回信，就说明他也喜欢方晗，这信要是送到方晗手里，两人肯定就在一起了。


    宋弈心想要不要棒打鸳鸯，上次他没这么做，最后方晗和许常远也没有什么，要不这次也什么都不管？不行，他咽不下这口气，看着他俩这种戏码一次也就算了，还第二次？


    宋弈越想越气，果断把信撕了扔垃圾桶。


    也因为他的这一举动，方晗和他吵了一架，两人有小半月都没搭理对方。


    一次晚自习结束，方晗还是没理宋弈，自己一个人走回家，宋弈推着自行车远远地走在方晗后面，许常远不知从哪冒出来，方晗眼睛都亮了，两人在前面有说有笑的，宋弈心想“对我爱搭不理，对他就有说有笑，真是不分好歹”，他懒得给自己添堵，眼不见为净，骑着自行车就先行回了家。


    许常远：“我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吧，考虑得怎么样？”


    方晗：“你写啥了？”


    “你没看吗？”


    “我看了…有点忘记了…”方晗不好意思地笑笑。


    “宋弈是不是没把信拿给你？我就知道他不靠谱，一脸拽样的，占着自己学习好，真以为谁都要围着他转啊，”许常远满脸不屑，“我看他天天跟着你，肯定早就想占你便宜了…”


    “信我看了，”方晗打断他的话，“我对你不感兴趣，之前也都是逗你玩的，你不用当真。”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逗我的？”


    “那我说直白点，我是为了让宋弈吃醋才和你玩玩的，”方晗停下脚步，“我现在觉得宋弈说的是对的，你确实哪哪都不如他，我现在看你，也就那样。”说完，方晗转身就走。


    从小到大她都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宋弈，宋弈本身性格孤僻，小时候受了很多委屈，每次都是方晗帮他出头，方晗不知道为他打了多少架，宋弈只能被她一个人欺负。


    吵架归吵架，她对宋弈的在乎不会少，只是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方晗特意去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打算给宋弈赔罪。


    宋弈正一个人在房间里给自己做思想斗争，洗脑自己别吃醋了，他来这不是要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能多陪方晗一会儿是一会儿，不要动不动就闹脾气。


    宋弈感觉自己洗脑得差不多了，想去和方晗道歉，刚打开门，就看到方晗在家门口徘徊。


    “你在这干嘛？”


    方晗把奶茶塞给宋弈，“给你赔礼道歉啊，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宋弈不信，“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啊？”


    “是啊，难得有免费的司机，我可不能得罪，”方晗嘟着嘴装可怜，“走了两个星期的路了，脚都要断了。”


    宋弈使劲捏了捏方晗的脸，咬牙切齿：“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