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气候偏暖的哥谭市，一月份的温度也达到了零下五、六度。


    更别提小南山，山虽然不高，海拔八百米左右，但是夜里的山风吹起来也寒的刺骨，越往高处爬，冷得越明显！


    半山腰上。


    被临时抓来爬山，但是还能拥有全套登山装备的温旎倚着栏杆伫立在山林环绕处，她环视着周围光秃秃的树干和山地，再抬眼，看向在前方领路的陆今野。


    他身高腿长，步伐轻快。


    先前在北城和南城时受的伤似乎并未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


    也许是他这具身体从小就在不断受伤的缘故，纵使虚弱，却已经习惯，默默忍受坚持，直到习以为常！


    “他一定是给我下了什么邪术。”温旎咬着牙“我竟然会答应陪着他一起胡闹！？”


    “温旎！”站在台阶上的陆今野蓦然回头，脸上和语气都是从未有过的雀跃“越过前面那道山包，我们就到南山顶了！”


    刚刚还在疯狂吐槽、并且怀疑自我的温旎，一望见他喜悦的眉眼，那些思绪瞬间化为乌有。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终是道“来了。”


    “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陆今野等着她爬上来。


    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指向十一点半。


    他们已经不间断爬了一个多小时。


    “我怎么可能会累？”温旎眉毛一扬，大步流星与他擦肩，眼睛向后瞥“分明是你累了吧？”


    一身的新伤旧伤，还要如此胡来。


    “呼……”身后的他没有回答，只是呼吸略重，但还是尽量跟住她的步伐！


    死要面子活受罪。


    温旎心间一动，停住脚步，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掌。


    月光倾洒，笼罩着她。


    他目光顿住两秒，随即没有丝毫犹豫的拉住她的手，就这样虽不言语，却一前一后，如影随行！


    就在他们身后，相隔半个阶梯的距离，还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个人。


    是西装革履、气喘吁吁的秦沅。


    还有换上休闲装、套着棉外套的巴伦。


    “阿嚏！阿嚏！！”


    鼻涕成河的秦沅怨声载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大晚上修车门修了半个小时就算了，半夜十一点，还要穿着皮鞋爬山！”


    “我告诉你让你换衣服了。”巴伦斜瞥他一眼“谁知道你抽什么风？死活就是不换？”


    “谁要跟你穿一样的衣服？”秦沅紧了紧西装外套，骂骂咧咧“搞的跟双胞胎似的，丑死了！”


    “那你看看~”巴伦冷哼一声“你自己的选择，自己受着，别在这里唧唧歪歪，磨磨唧唧。”


    “我念叨念叨还不行？不愿意听那你就快点儿走啊，非得黏着我干什么？阿嚏！”秦沅这喷嚏打的眼泪都出来了。


    “要不是怕打扰陆爷和温旎小姐沟通感情，你以为我愿意黏着你？跟个傻子似的……”巴伦看着秦沅惨兮兮的模样，他无可奈何的语气叹道“来吧，我的外套借你。”


    说话间，巴伦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秦沅身上，很暖和还带着属于他的体温！


    秦沅眉眼一怔，心里有点感动。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总跟巴伦耍脾气？


    “怎么？感动了？”巴伦瞧着他，忽而邪魅一挑唇“毕竟你的脑袋刚被撞坏过，本来就不灵光，如果冻感冒再烧傻了，看顾陆爷的那些苦力活不就落在我一个人身上啦？所以啊~小秦沅，你可千万不要生病啊！”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秦沅刚冒出来的那点感动瞬间清零，他把外套砸回巴伦手里“老子不冷！磕碜谁呢！？我体格比你强太多了，照顾好你自己得了！”


    “哦？你确定？”


    “确定！！”


    秦沅没好气甩下两个字，气鼓鼓的就一个人往山上爬。


    巴伦还立在原地，歪着头看了秦沅背影一会儿，他唇角的邪肆笑容渐渐变浅，单手插兜追了过去。


    “小秦沅，等等我！”


    “滚犊子！别挨老子！”


    “嗯？就挨，就挨了，你能怎样？”


    “哎我艹！别捏我屁股！死变态！”


    “……”吵吵闹闹的一路。


    夜，


    十一点四十五分


    温旎和陆今野顺利登顶小南山。


    山顶上有一座红顶小亭，站在亭里，仿佛可以俯瞰整个哥谭市。


    城区里星星点点的灯火，足以照亮暗夜！


    “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来爬过小南山了。”


    “你以前经常来？”


    “嗯。”


    陆今野就坐在亭边栏杆上，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悬崖，他的手里捻着一根枯枝，微仰着头欣赏那触手可及的月亮与星辰！


    发丝柔顺乖巧的贴在额头，调皮的汗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沿着性感的喉结一路向下……


    温旎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准确的说，是小的时候。”陆今野眼神飘渺，似乎陷入过往的回忆中“小时候每次来，我都会在这里一直待到天明。”


    “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才会来爬山吗？”温旎扯下一根枯枝，也拿在手里把玩。


    “怎么会这么问？”陆今野道。


    “因为巴伦说，今天是一个让你心情不好的日子！”


    “他总喜欢胡说八道，不必当真。”陆今野轻笑一声，夹在指间的树枝却在不经意间被他自己折断“日子每一天都在过，哪有什么喜欢与不喜欢？”


    “撒谎。”温旎走到他身边，扯出他手里断了一半的树枝。


    被拆穿的陆今野只是抿了抿唇，并不打算解释。


    也不需要他解释，温旎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了解他！


    “你小的时候因为总被追杀，所以患过很严重的心理抑郁，医生让你寻找一个宣泄情绪的方式，而你选择的方式就是爬山。”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陆今野的表情显然非常诧异，他回头怔怔的看了温旎一会儿，才拧了眉“是巴伦还是秦沅跟你说的？他们两个，还跟你说了什么？”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温旎长腿一迈跨坐在栏杆上，面对着他错愕的双眼“因为剩下的事情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爬山？又为什么，今天对你来说会是一个不好的日子？”


    夜晚的风起，吹拂在他的刘海。


    浓密的睫毛轻颤，陆今野的唇牵起一抹释然的弧度！


    “巴伦说的没错，那的确是曾经的我。”


    他眉眼低垂，沉着声音缓缓道来。


    “我应该同你讲过，我右胸口上的这道枪伤，是十三岁那年，一颗狙击枪子弹就从这里穿过。它打没了我大半条命，也打碎了我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信心！”


    “医生告诉我要学会发泄情绪，寻找寄托，安慰自己。所以我每一次从濒死中活过来，就会来爬一次山，然后坐在这里静静的等一夜，最后再问一问自己，是不是……还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如果真的觉得很累很累，那就从这里跃下，自此一切都能解脱！”陆今野垂眸低低笑着，像一个自我嘲讽的痴人“至少年少时的我是那样想的，既懦弱又只会逃避。于是我选择苟活下来，日复一日看着升起的太阳！”


    温旎的心，随着他的话一再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