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纵使相逢应不识(三)

作品:《上供一只阴湿男鬼后

    一道冷峻声音响起,人影自林间现身,几个道人忙让出一条道来,纷纷行礼:“掌座。”


    阿厌听沈咎说起过,南脉之所以能苟延残喘,一是靠南祖狗命好,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其他三祖下场各有各有的惨——一人道心崩殂,自绝生机;一人画地为牢,自囚孤城;一人疯疯癫癫,不知所踪。


    二是靠南脉出了个后起之秀,正是这位掌座,南祖的开山大弟子——虞渊。


    “是他?”观昙右眼皮冷不丁跳了一下。


    阿厌感受到观昙一瞬间变化,整只鬼不自然起来,似乎在躲避。


    人还未至,一股凌厉剑气裹着罡风劈向书生面门。


    书生吓破了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咔嚓”一声木雕神像裂成两半,掉在臭秽不堪的黑泥里,转眼腐蚀得看不出原貌。


    书生惊呼:“我的神像!”


    “邪神岂容于世,邪像岂容于庙。”声音冷得让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书生又怕又倔,一张脸青白,脊背挺得却直:“在下遍览古籍,真君在世时济世度人、功德无量。即便...即便临终真有不妥之举,难道毕生善行就该一笔勾销?”


    观昙若能出手,真想将那张不知死活的嘴缝得死死的,可惜天不如人愿。


    那声音微微发颤,但仍执拗道:“更何况据书中所记,真君境界,远在东西南北四祖之上,这等人物行事定是自有深意,说不准是我等凡夫俗子目光短浅看不透罢了。”


    原来这书生不是稀里糊涂地拜了尊他不了解的神,而是真魔怔,读书读魔怔了。


    一阵冷笑讥讽:“住嘴!愚痴凡人,也敢妄议祖师,十恶不赦之人,有什么可辩白的。邪神果然是邪神,死了这么多年,一个木胚死物也能蛊惑人心。”


    来人走上前,看上去年纪不大,威势却足,一双狭长凤眼寒意逼人,被他余光扫过的后辈弟子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书生来了意气:“既知是死物,又如何能蛊惑人心,道长此言...”


    “如何?”


    书生三分的意气到底被七分畏惧压垮了,约莫还剩下微末苦苦支撑:“此言...不妥。”


    虞渊步步逼近,威压之下书生连连后退,连最后那点微末也没剩了,虞渊脚步停在地上裂开的神像前,伸出一只脚踏上去,略一用力,那两半神像应声碎成齑粉。


    再开口时:“这下蛊惑不了谁了吧?”


    书生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几番,没再说出话来。


    观昙只觉得那脚像是踩在自己身上,打了个寒战,实在没办法把眼前凶神恶煞的掌座和当年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沉静寡言的小孩对上号。


    虞渊收回脚,余光扫到一边几个弟子。


    他伸出两指在其中一只食餍上刮了一下,眉头锁住:“方才这只食餍吃人了?”


    众弟子垂着头,互相交换目光,谁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


    “说话。”愠色已显。


    一个倒霉蛋不知道被谁推了出来。


    他硬着头皮回道:“掌座,刚才树林里遇到一个身中诅咒的将死之人,我们没控制住这食餍,让它误食了。”


    “误食?”


    “对...是误食,我们注意到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吃进去一半了。”倒霉蛋颤颤巍巍道。


    “混账!你们修为浅,没得戒体,不受度厄师戒律管束,但连不得杀生的规矩也守不住,不必在门中留了。”


    “掌、掌座,弟子知错!”


    道人抬手一挥,将那倒霉蛋挥出几步之外,重重摔在一棵树上。


    又是一挥,几人额间火焰纹转眼消失,腰间木剑纷纷碎成几段,掉在地上。


    连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微末修为一并毁了。


    度厄师入道,分两类人。


    一类天生灵脉通透,根器利,一旦悟道,境界便是直乘而上;


    另一类根器钝,虽也有灵脉,却似顽石裹玉,非得经年累月地凿磨,才能透出一星半点的灵光来。


    但无论天资高低,唯有修到第一重“青莲境”,才算真正踏进度厄师的门槛,得授戒体。


    眼前这几个,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有入门,所以看不出阿厌身上的咒枷。


    它们此时被毁去根基,倒省了水磨功夫,也省了终日瞎琢磨自己究竟是“美玉”还是“顽石”的虚耗。这扇门彻底关死,早早归去,做回凡人。


    阿厌见虞渊只顾着清理门户,便琢磨着离开,及早进城,免得错过子时解开画中封印的契机。


    “观昙。”他在心里唤道。


    无人回应。


    “观昙。”他又急急唤了一声。


    还是无人。


    体内那鬼气息尚在,只是微弱,莫非消耗太多昏迷过去了?


    无奈之下,阿厌和书生小声一嘀咕,一左一右就要淡出几人视线。


    “慢。”虞渊收拾完一众弟子,回过身冷冷开口。


    他驱着食餍将两人上上下下闻了个遍,随后微眯着眼打量二人,让人看不穿心思。


    “你走吧。”


    书生如蒙大赦。


    眼见身后山黛远、月波长,身前城中上百人家,灯火渐枯、人语愈静,更漏声声催人,阿厌急在心里,越发分不清是在着急画还是着急某人。


    他方欲跟书生一道离开,匆匆半步尚未踏出,又被那道声音阻住。


    “你留下来。”


    食餍围成一圈,堵住阿厌的去路。虞渊不近不远立在圈内,一双狭长凤眼透着威压。


    书生被食餍隔在圈外,想进进不得,眼巴巴求情:“道长,这位小郎君与在下是朋友,可否准他与在下一道离开?”


    “朋友?”凤眼斜睨,眼梢里的傲意让人不敢直视,“他这一身邪咒,你敢和他同行,嫌自己命长?”


    书生不惊反喜,眼神充满希冀:“那遇到道长,这位小郎君定是有救了。”


    “必死无疑的人,谁也救不了他。”


    “怎会......”书生眼中喜色尽褪,他目光转向阿厌,又投向道人:“不如道长让在下将小郎君带走去寻他家中亲人,他有些痴傻,总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已经够可怜了,若是就这么孤苦伶的地死了,在下更是良心不安...”


    “人我是不会放的,你最好现在就走。”


    书生:“那在下只能在此陪着这位小郎君了,圣人云‘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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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心,仁之端也’,在下虽一介寒儒,却也读过几年圣贤书。这位小郎君形单影只、神思恍惚,若是放任不管,岂非......”


    剩下的半句话无声吞入肚中,书生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啰嗦。”虞渊下了道禁言咒。


    他把目光锁在阿厌身上:“自言自语?我看未必,也许是...和鬼在说话呢?”


    阿厌攥紧手心,心里在想对策,看来这人豢养食餍想要找的是一只鬼,会是观昙吗?赌不是,两相无事,若赌错了...他能活命,可观昙......


    虞渊见阿厌不说话,又继续道:“怎么,被我拆穿了,心虚?”


    书生脸上露出惊惧之色,是走是留,也是两难。


    虞渊倏然凑近阿厌,一双眼睛狭起,锋芒收敛,伸出两指,在阿厌额间一引,一粒殷红血珠渗出血珠,悬于指尖。


    他垂眸凝视血珠稍许,继而含入唇间:“鬼气重得很呢。”尾音带钩,要学无常取人魂魄。


    一个念头在阿厌心头浮起,那九道咒枷本是世间至秽厄气所凝,若任其在经脉中肆虐翻腾,或许能盖过观昙的气息。


    鬼哭岭上,这鬼曾救他一命,生死混沌之间,他不求善终,只求一个干干净净,因果两消,本该如此。


    虞渊并指掐诀,腰侧桃木剑嗡鸣飞出,悬停在阿厌身前。


    “坎一兑二,离火锁幽。”他甩出一道符纸,符纸扎在桃木剑前端,“震巽相薄,鬼金断魄”,朱砂符文显化红线缠在阿厌手腕,往他体内注入一道桃枝剑气,在四肢百骸里搜寻。


    与此同时,阿厌闭目凝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体内咒枷所在。


    他放任心底蛰伏已久的情绪翻涌而上,忧惧、嗔恚、怨怒,如荒野蔓草,肆意生长,游走在咒枷四周,用钩刺将观昙暂时压在咒枷上的封印寸寸突破。


    第一道咒枷开始松动,厄气有了可乘之机,急不可耐地脱开方寸之地,从枷锁之中喷涌而出,剑气暂时被困其中不得出。


    “艮坤合一,幽关破。”虞渊又捏诀。


    阿厌能感觉到那道剑气已有冲破屏障之势,离观昙的气息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


    第二道咒枷......


    霎时,风掠起,鬼气荡然无存。


    虞渊收了桃木剑,心中惊诧:“怎么会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拎起阿厌的领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没看出端倪来,恶狠狠道:“你把他藏哪了。”


    阿厌也是奇怪,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体内观昙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烟消云散,一丝痕迹也不留。


    他抹去嘴角溢出的黑血,半分不屑半分倔强地回视虞渊,一字一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渊指尖抵在阿厌脖间要害处:“说!”


    “藏哪了?”他逼问道。


    “说不说,你若不说,我杀了你。”逼问不成,变成恐吓。


    阿厌轻笑,嘴角又有黑血溢出:“你不敢犯杀戒,度厄师大人。”


    杀生是重戒,为了一只尚不确认身份的鬼,不值得冒天罚风险。


    虞渊气急败坏,还是松开了阿厌衣领:“我有的是法子把他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