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二)
作品:《上供一只阴湿男鬼后》 晴丘国的风起了。
太平时节,它不声不响,只是缓缓地吹,吹得人骨软筋麻,心也渐渐钝了。
待到某日忽成轩然之势,人事翻覆,世人竟无一人先觉。
有醒世者回过头来才发现,这风,从未有一日停歇。它只是一味地吹,吹得圣人坠落云端,吹得怨恨燎原成灾,也吹得那些无从言说的情意,遍地生根。
又一年封龙祭。
神子殿前,长阶之下,万人云集。
风穿过民怨沸腾的子民,穿过冷眼旁观的王庭贵族,穿过神情哀痛、眉宇低垂的国主,吹到扶桑脸上时,带来一点尘沙,一点薄雨,和无数咒骂。
百官跪奏,请定国师扶桑之罪,声震青天:
“陛下!龙祸之殇,实为扶桑为一己私欲,贪图功名,先勾连妖邪召龙入世,后以邪法封魂百子,妄称封龙,实乃设计立功,邀赏谋权之举!”
“请陛下明断!此等妖道,断难容于世间,还请陛下还世人一个公道,还龙祸中枉死的无辜小儿一个公道!”
群情激昂,言辞节节逼人,诸将群臣纷纷陈情,满朝列下,伏跪一片,惟有国主一言不发,未置可否。
真相大白,台下哗然。
“妖道!”
“无耻之徒!”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不得好死——”
扶桑被刑官押跪高台中央,人声铺天盖地,他只一动不动地跪着,任旁人痛哭、声讨、唾骂,都没有抬眼。
观昙寄居在这副身体里,借着扶桑的眼耳口鼻,去看、去听、去触、去感,却没办法接收他的情绪。
对于世人的反应,观昙没什么好意外的。
一国之殇,过去多少年都不会愈合。
更何况是靠那种法子活下来的。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刽子手。
每每午夜梦回,“幸存”二字便如利刃,在心头划一刀。如今若能把这笔账推到他人头上,自然要毫不迟疑地将刀口调转,扎进那个让他们惴惴不安多年的罪人身上,最好凌迟,最好血流成河,才能叫这他们良心得以安眠。
只是观昙很好奇扶桑在想些什么。
他认识扶桑的时候,晴丘国已灭,对于他和他弟弟拂衣的前尘所知寥寥,扶桑对此也甚少提起,只说他是罪孽深重之人,苟活只为赎罪。
难不成,百官所奏是真的?他们口中的龙祸真是他为了荣华富贵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以观昙对扶桑的认识,荣华富贵,他丝毫不……能舍弃,但要干出这般惊世骇俗、杀孽滔天的大事……就他那榆木疙瘩的脑袋,怕是想都想不到。
台上,典狱司宥声音严峻,厉声质问:“扶桑妖道,你可认罪?”
扶桑终于抬眸,眼中水波不起,只淡淡一句:“我无罪。”
司宥怒道,“既如此,只有赐鞭刑,才能令你认罪伏法!”
一声令下,长鞭凌空而至,抽得观昙魂魄一震。
“妖道,还不伏法!”
扶桑仿佛没有痛觉似的,面色不改,脊梁挺直如初,道,“我不认。”
哗然再起。
这自然不是众人想看到的,众人想看到的是他痛哭流涕,忏悔求饶,得不到原谅后,再痛苦自戕、血溅三尺。
于是国主,这个曾授予妖道权柄的人,也自然而然成了能让他伏罪的众望所归之人。
长阶之下山呼海啸,群臣百官再次祈请,眼见天下大乱就迫在眉睫,久久不言的国主退无可退,实在没办法,只好起身。
所有人都噤了声。
国主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谁准你们对国师用刑的?”
“孤何时定过国师的罪?”
典狱司宥惶恐一跪,“陛下,证据确凿,桩桩件件皆指向国师,若不用刑,如何使他认罪?”
国主掩面,似是无奈,叹了口气,冲他摆了摆手,“退下。”
“陛下!”
“孤说,退下!”
国主缓步走到扶桑面前,俯下身,面容慈悲,和声问道,“扶桑,这些年,孤待你如何?”
扶桑见是他来,眼神软了一些,“陛下待我,如亲子侄。”
国主目光如水看他,“好,既如此,你莫要骗孤。”
扶桑垂首,“但凭君问,无有不言。”
国主思索片刻,问道,“孤只问你一句,龙祸,是不是你所为?”
扶桑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绝无可能。”
“当真不是?”
“不是。”
国主又问,“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你一时疏忽所致?想好了,再答孤。”
扶桑依旧坚持,“臣没有。”
沉默片刻,国主点点头,转身回到上座,宣告众人,“好,孤信国师。”
“国师天资,是天佑我晴丘,此番风波,定是有人挑拨离间,为了使我君臣离心。”
群臣愤慨,“陛下!你怎能如此糊涂!听信他一人之言!而置万民之声于不顾!”
典狱司宥道,“陛下,请容臣审一审国师,若他当真持身清白,也好以正视听,安天下人心。”
国主一摆手,“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孤与国师,君臣一心,永无嫌隙。”
话音刚落,一名年迈的老臣颤颤巍巍走上前,拄杖叩地,面色凝重无比。
国主神色一敛:“国公,您这是何意?”
老臣仰起头,满面悲愤:
“陛下!你一意孤行、偏听偏信,竟要为妖道遮掩至此?为君者,昏聩到这种地步,晴丘国的气数,只怕真要尽在这代了!”
他手中权杖砸在地上,字字如惊雷,落在百姓头顶,“这种大逆不道、心狠手辣的妖人,死一千遍都不足以平民怨。老臣如今见了他,便觉血海深仇在前。若今日不能伏诛,老臣这把老骨头,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枉蒙先主提携厚恩。”
国主听他骂自己也不恼,好声好气道,“国公言重了,孤还要为您养老送终呢。”
那老臣双目圆睁,气极道:“我死后,你记住,剜吾双目,悬于晴丘王都都门,我要亲眼看着,晴丘是如何被妖道祸国,毁于一旦的!”
说着,他冲着石阶一头撞去,登时脑浆迸出,鲜血淋漓,当场气绝身亡。
“国公!”国主面上浮起悲怆。
德高望重的国公大人以死明志,激得台下炸开了锅。
人群中不知谁带头呼喊:
“害人性命,还敢逍遥法外?”
“妖道不除,天理难容!”
“杀了妖道,祭画中英灵!”
“还我儿命,还我亲人魂魄!”
国主很是为难,脸色变了又变,眉头拧紧,举棋不定。
典狱司宥见机,又上前奏请道,“陛下,请允臣还国师一个清白。”
国主长叹了口气,被逼无奈下,只得点头,“准。”
他又转头对不远处的扶桑交代,声音清晰地落在所有人耳中,“扶桑,你且如实说来,孤在此,绝不容许别人诬你半句。”
司宥先叩问国主,“陛下,据你所知,晴丘上下,除国师大人外,可有第二人,具以画召灵之能?”
国主思忖片刻,缓缓摇头,“孤多年派人于民间明察暗访,并无第二人有此能力。”
司宥点头,又将同一问题转向扶桑,“国师大人,据你所知,晴丘上下,除你之外,可有第二人能以画召灵?”
扶桑如实道,“无。”
司宥取出一卷画纸,展开来正是一幅龙腾九霄的画,而那龙生银角,与当年在晴丘作乱的恶龙特征一般无二。
他将画举高,朗声问道,“此画出自你手,是也不是?”
扶桑虽记不太清,但也辨认出确实是自己多年前的笔触,片刻后,答道,“是。”
司宥收了画供呈国主观阅,再度问扶桑道,“一百小儿,以及后来诸多亡魂,是你亲自封魂入画,是也不是?”
扶桑:“是。”
国主半垂着眼打量那副画,神情莫辨。
司宥逼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辩的?”
扶桑只道:“当年作此画时,我并未动用任何灵力,只是一幅普通的画作。”
观昙心道,此话一出口,怕是不会有任何人再相信。
是否注入灵力这种事情,除了他自己心里清楚,谁又能为他作证,所有人只会当他是依仗国主的宠信,颠倒黑白,强行狡辩。
果然,众人反应如观昙所料——
“强词夺理!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骗子!满口谎话!”
司宥似乎成竹在胸,一字一顿,“国师大人,你既然这么说了,下官更要问问你,那幅画上残留的灵力痕迹,你作何解释?”
扶桑哑口,他也不知根由,如何解释得了,更无证据可引,只能答,“我不知道。”
四字出口,等于自断退路。
骂声连天,马上就要把晴丘的天捅出一个窟窿。
司宥再度向国主躬身叩首,“陛下,臣已全部问完,请陛下定夺。”
国主留中不发,半晌后,将手中画扔进神子殿前香炉中,一把火焚了个干净,“诸位,龙祸一事,孤暂且不论,国师多年来封印妖邪,救人无数……”
“陛下!”打断国主的青年衣冠楚楚,立在阶下。
“孤记得你是国师举荐的礼官,石涅?”
石涅俯首,“正是臣下,臣曾受国师大人知遇之恩,今日之位,皆因他当日提拔。然而臣身为官吏,不能徇私枉法。此刻有一言,想请教国师。”
国主想他与扶桑既然有恩义在先,定是帮扶桑开脱,欣慰道,“你且问。”
石涅先朝扶桑深深一拜,起身道:“国师大人,此一拜,是谢你当年提携之恩。”
他继续道,“国师大人一定是在想,就算你伤人有数,救人却无数,若是如此,也要称你有罪,那“罪”之一字,又安在何处?”
扶桑不答,石涅也不强迫,接着问道,“可你敢说,自己从来没有贪图名利之心?”
“可敢说,从未沉溺于一笔断人生死的权柄?”
他顿了顿,循循善诱:“你曾经是个被族人驱逐,任人蹂躏践踏,一日三餐尚且不继的穷苦人,甚至连最疼爱的弟弟都差点不能保全。”
“一夕之间,你呼风唤雨,立下多少奇功异绩,天下人都说,你是晴丘的天命,是百年来第一奇才。你在殿前受万人敬仰,王庭上下,谁不仰你鼻息行事?你说东,无人敢西,你一句封画,无人敢言半句置疑。”
“你后来所行之事,究竟是为救人,还是尝到甜头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名声所使的手段?”
他字字相逼,“事到如今,国师大人,你怎么能明知自己之重,却还自诩无辜呢?”
国主面色微变,缓声斥责道:“住口。国师不回答,便说明他心中坦荡,根本没有这些心思,你岂能用几句揣测,歪曲他的救世之心?将他过往功绩贬得一无是处?”
石涅跪倒:“陛下,您总要跟天下人一个交代,给枉死稚子和他们的父母一个交代……”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那图为何引来龙祸,我哥哥早已说了,他不知晓,上有灵力残存,可谁也不能证明,那就是我哥哥的灵力,我哥哥从一介白衣,到身居高位,恨他妒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或有人存心利用,而后嫁祸也未可知,至于召灵之术,如果有人真要刻意隐藏,不被发现也是正常,陛下只说明察暗访民间,可曾查过王公贵族,群臣百官?”
长阶之下,一道声音劈开重重人声。
“至于后来种种,他封魂入画,是为了救人。若不是我哥哥,你……还有你们如今还不知身处六道轮回的哪一道。是披毛带角的畜牲,还是油煎火烧的恶鬼,都尚未可知。你们又凭什么,敢动他?”
人潮忽然一静。
而后又是一阵骚动。
“那些不得超生的人何其无辜?”
“他既然是国师,神通广大,出事了,怎么不拿自己的命救人,要牺牲别人?”
“那年龙祸,他弟弟不也是孩子?怎么不见他牺牲他弟弟的命?”
“说到底,从前晴丘不也没有国师?几百年来天灾人祸,祖祖辈辈不也挺过来了?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国师!”
“是啊,我们又没有求着他救,我宁愿当年就死掉,也好过一想到欠下那些孩子的血债,就良心不安。”
……
骚动里走上来一个少年,在扶桑面前半跪而下,扬起一张苍白又倔强的脸。
观昙见到是扶衣,想到扶桑的应身给他交代的话,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仔仔细细地观察他这个弟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来看去,只看出,眼神不对劲。
扶桑抬眸,眼神里有一瞬间波动,可这波动只一瞬,便又沉入深不见底的冷意之中,哑着嗓子出口:“你不该来的。”
“哥哥,我来迟了。”
“啪——”
抬手就是一记。
扶衣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掌印,嘴角溢出血丝。
“滚。”
“哥…”
“我早不是你哥。滚回去。”
扶衣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倔得很,抬起头红了眼睛。
“你想与我撇清关系,那当年我父母双亡时,你便该趁我还在襁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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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掐死我;或是我卧病不起时,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现在才说与我无关……晚了。”
“哥哥,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与我,早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了,今日这些人具是见证。”
观昙心里暗叹,这孩子也是天真。
到了这步田地,他来与不来,早已无关紧要。扶桑此刻纵有通天之能、辩才无碍,也难以自保。有些罪,不是做了才算罪,而是活着,就成了众人心上一定要拔之而后快的刺。
扶桑不为所动:“滚回去。”
扶衣摇头。
“我说——”扶桑终于抬起眼,那眼里无一丝温意,“滚回去!你这个废物。你以为我真愿意管你?不过是你父母当年对我略有恩情罢了,我不想看你死得太难看。养你,和养只猫狗无异,都是我身边的一头畜生罢了。”
不带任何情绪,没有怒,只剩决绝。
扶衣怔住了,眼中光亮一寸寸黯下去。
他看着扶桑,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钉原地,一动不动。
“好,你就当我是你的一条狗,你死了,我就是丧家之犬,人人都能喊打喊杀,也没什么活头。”
“国师大人。”一个臣子从人群中站出来,一身缟素衣袍,跪在下面,向台上人叩首,声音喑哑,“臣的儿子——请您告诉我,他的魂,可还在画中?臣可否再见他一面。”
那人身后领着一群穿着缟素的人,齐齐跪下,看来是早有准备。
扶衣瞥了那人一眼,讥笑道:“咸池大人面色红润,身形丰腴,想来这些年托令郎的福,过得不差。如此喜事,怎好穿丧服?倒不如改穿喜服才合时宜。哦,对了,穿丧也不算错——毕竟儿子受苦,老子享福,这番孝敬,倒也合情合理。”
“你......”那人气得全身发抖,嘴唇哆嗦,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陛下!”他转而向国主叩首,声音凄切。
“臣这些年是食不知味,夜不安寝,每每想到犬子,都是痛心疾首,悔恨终生。臣等不求别的,只求国师大人能令孩子们的魂魄安息。”
既已入画,除非恶龙彻底被绞杀,不然何来安息?说这话,无非是落井下石,让扶桑死得更彻底一些。
扶衣冷笑,打断他,“咸池大人这一番话,说得倒是义正辞严,文绉绉的,想来是这些年不必亲自杀猪,闲下来倒花了不少功夫在读书上。只不过大人书读进肚子里了,不知脑子是不是一并进到肚子里了,可还记得你是如何从当年一介屠夫,爬到如今官位的?”
继续道,丝毫不给那人还嘴的机会:“龙祸之时,你当机立断推自己与青楼女子的私生子出来,不过是恐家里人发现那孩子的存在,想要灭口,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敢认。只在陛下允下厚赏,你才急急认子,因而被妻子发现奸情,你却趁恩赏在手,干脆休妻另娶。桩桩件件,我可都替大人记着呢。”
扶衣俯视那人,一字一顿:“大人可真是,爱子心切啊。既然这么想你儿子,不如入画去陪他可好?”
“我……不与你这无知小儿争辩。”
“这就没话说了?看来当年杀猪的时候,脑子落到猪肠子里了。”
那咸池身后又有一人跳出来说道:“这些不过都是咸大人的私事,但妖道使的是邪术,是不争的事实,便是他救过百人千人又如何?谁知他将来哪天一念邪起,便是晴丘万民性命悬于旦夕。请陛下早除祸根,莫待悔之晚矣!”
扶衣道:“何为正?何为邪?都是一张嘴的事,救你性命时,你高呼人间正道,日子过太平了,你又转头反咬一口邪术,我看猪肠包着咸池大人的脑子,原来是被你这条恶狗叼走吃了。”
那人也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有人喊道,“诛妖道,还清白!”
“诛他九族!”
“对!与他有关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国主似乎很是为难。
喧嚣之中,角落里一直安安静静立着的扶氏族人面面相觑,越发灰头土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个个面上神情惶恐起来。
“够了!”一个苍老却铿锵的声音高声压过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须扶氏族老缓步而出。
那是扶氏族长,当年正是他亲自将扶桑迎回族中,改了身世,还赐了大名。
他拄着拐杖,面如寒铁:“陛下,臣有要事禀告,关乎妖道身世。”
“讲。”
那老者沉声道:“陛下,扶桑,并非我扶氏之后。”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连国主也微皱眉头:“此话怎讲?”
老者垂目,声音更沉:“据查,多年前,族中一对夫妇在外捡得一名弃婴,心生怜悯,便将其收养,此子正是扶桑。未久,那对夫妇便离奇身亡,如今看来,或许正是这妖道反害。此事本为家族私事,素来未曾外传。但今日之局,民意汹汹,若再不言明,我扶氏恐因一外人玷污祖祠、连累宗脉。”
他顿了一顿,转头看向众人,语气带出几分斩钉截铁:“扶桑,自始至终,并非扶氏血脉。即日起,祠堂除名,玉牒削籍,族中子孙,不得再与之相认。若有违命者,同罪论处!”
此话一出,那群扶氏的缩头乌龟纷纷又仰起了脖子。
扶衣却仿佛并不意外,只低低笑了声,转头望向扶桑:“哥哥,我早就说过,那扶氏就是一窝狗杂碎。你当年就应该听我的话,不回去那扶氏的腌臢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扶桑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缓缓摇头:“我没有亲人。和他们血脉相连的是你,你和他们,是一家人。”
扶衣盯着扶桑,眼神复杂:“我已改扶姓为拂,事了拂衣去的拂,不再是扶氏子孙,我只盼着我们能有事了拂衣去的一天。”
殿上终于归于寂静,所有人都看向国主。
国主最后问了扶桑一句,“扶桑,你若再不说出隐情,孤也难保你了。”
扶桑沉声,“并无隐情。”
片刻后,国主开口:“扶桑,你行邪术、引龙祸,虽有救人之功,亦有乱世之咎。你之所为,恩不可抵罪,功不可遮恶。今以镣铐锁你灵力,使你不可再动用画灵之力,孤且判你——”
万民侧耳。
“——判你流放,途经之地,步步叩首,以赎已过。自此晴丘三十六城跪完,再定生死。”
刑吏踏前,将一对木枷套在他两只腕上,再以铁汁灌注,顿时皮肉焦糊。
木枷取下,叮当——
锁链坠在腕间,沉沉落于身前。
“陛下!”众人见国主明显是有意偏袒,才不立即处死妖道,自然不肯罢休。
“孤意已决,休要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