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

作品:《上供一只阴湿男鬼后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伏着。


    扶桑抽回手,带起锁链哗啦一阵响,他抬手扯下蒙住眼睛的布绸,睁眼去看——


    “你......”


    眼前哪有什么人,只有他睡觉的寮房。


    “真是梦吗?”扶桑喃喃道。


    外面一线天光,只蒙蒙亮。


    一缕风透过门缝钻进来,手腕传来些微凉意。


    他低头看去——手腕被镣铐压着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水渍。锁链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从顶端滑落到末端,被锁链阻住,停在那里。


    他怔了怔,伸出一根手指,将那水珠挑落。


    下一刻,腰侧忽然窜出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在他手上轻轻咬了一口。


    锁链上不知何时多了两只猫耳朵。


    一只小猫蹲在那,嘴里还咬着他的手指。见他望过来,睁着溜圆的眼睛,将他的指尖吐出来,两只前爪往前一趴,冲他“喵”了一声。


    “何时进来一只猫?”扶桑讶异。


    他抬手摸了摸小猫脑袋,神色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是你这小家伙的口水?”


    小猫跳到他肚子上,一边呼噜声震耳,一边用前爪轮换着踩他的腹部软肉。


    扶桑耐着性子任它胡闹一阵,终于受不住疼,将它捞进怀里,托起小爪垫看了看:“爪子还挺利的。”


    说着,又挠了挠它的下巴,最后把它轻轻放到地面上,“自己去玩吧。”


    观昙大为震惊,这家伙不是不喜欢猫吗,怎么这语气,和他对自己弟弟说话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拂衣恰在这个时候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手上拿着几张纸,纸上隐约有些色彩,看到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猫,愣了一下。


    又看到扶桑坐着,一阵手忙脚乱将纸塞进怀里。


    小猫见到拂衣,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炸毛弓背地跳了起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下一秒就跑没影了。


    观昙奇道,它昨天晚上还挺亲拂衣的,怎么今天像见了鬼似的?


    难道是昨晚猫的身体是被阿厌控制着,所以才和现在的反应不一样,现在是猫自身的本能,只是它怎么怕成这样?


    “它......”拂衣看着那团小东西跑出房门,欲言又止。


    扶桑收回目光,唇角那点弧度也一并收了起来,“拿的什么?是画吗?”


    这两天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可扶桑始终不知该用何种语气对待这个固执不听话的弟弟。


    拂衣低着头,眼睛里的情绪被藏起大半,长睫低垂,视线悄悄落在扶桑手腕被压出的红痕上。


    他没有作答,只道:“哥,我有点头晕,想再躺一会儿。”


    说罢,他连鞋子也未脱,就这么裹着外袍躺倒在床上。被子一拉,整个人都缩了进去,只露出一小片乌黑的发顶。


    扶桑看着他,总觉得他哪里有不一样。


    “拂衣?”扶桑喊了一声,见他毫无反应,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慌乱。


    “拂衣?!”他走到他床边坐下,伸手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张被胳膊挡住眼睛的脸,嘴唇有点发白。


    拂衣猛地一把将被子重新扯过头顶,语气暴躁:“我说了我没事!”


    扶桑一时被怼得哑住,手僵在半空。


    半晌,被子里才传出拂衣闷闷的嗓音,带点歉疚,


    “对不起,哥哥......我身体不舒服,不想说话,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扶桑沉默着站起身,弯腰替他把鞋脱了,整整齐齐放在床边起身可及之处,又将被角掖好,叹了口气:“不舒服就好好歇着,一会儿我让庙祝再来给你瞧瞧。”


    他走出几步,却又顿住了,回头望着床榻。


    “壁画过两天就能补好了,我也快要启程了,你养好了病就走吧,我在晴丘的边城给你置了处房舍,灶房里挂着一幅画,里面藏着我替你备的金银,烧了画,就能取出来,不拿去挥霍的话,足够你过一辈子了。你的户籍我也给你重新造了,隐姓埋名后,没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这些东西你到那边自然会有人交给你。”


    他顿了顿,轻叹了口气:“原本,这些话是藏在画里交代你的......”


    奈何你把画烧了,想来是没有看到。


    扶桑苦笑了一下,声音微颤,“我......你.......别再跟着我了......娶妻生子,过你该过的日子。那样,也算是我,对得起你父母了。”


    拂衣蒙着被子,没有说话,只将身体弓了起来,被子微微地上下起伏。


    扶桑知道,他听见了。


    这几天的光景,好像是偷来的一段喘息。夜里看着拂衣安睡的模样,他总会恍惚地以为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们也在一座破庙里相依为命,拂衣还小,睡相差,总爱在夜里钻进他怀里。夜风一吹,小家伙冻得发抖,就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蹭。他睡得浅,总是被拂衣压醒,皱着眉头把人从怀里一点点拉下来,可不到一炷香,又得重新抱回来,一夜要折腾上好几回。


    后来回了扶氏,他有心和他划清界限,其实从画翠鸾那日起,他就预知了自己的宿命,不论早晚,总归没有好下场的。


    世人行事,皆在力所能及之内。力越殊绝,路越孤绝。画灵之力,晴丘百年唯有他一个,这力量能及至何处,皆是未知。他不是晴女娘娘那样的神明,可以真正随心所欲。他不过肉体凡胎,所以终将身不由己。


    拂衣是个普通人,不必被他连累,草草收尾他本该安稳平顺的一生。


    但是拂衣总是生病,这是唯一让他放不下的事,他喝药难,每次都得一口一口喂,哄着抚着,让药顺着喉咙慢慢咽下去,一碗药能喂上大半夜,别人哪有这样的耐心?他不放心,总是半夜从东院翻墙到西院,趁着拂衣昏沉,将药一勺勺喂下去,才敢离开。


    这些往事一想起来,就像是扎了根一样,从一棵树干上,疯长出无数细枝末节,想着想着,脑子里竟长起巨树参天,纷繁枝叶扰得他心神难定。


    扶桑一连几日都做和那晚相似的梦。


    梦总是沉默的。他有时站着,有时坐着,眼睛的感官被布绸剥夺,连带着对时间的感知也模糊了。梦中那人始终不说话,动作却很温柔,有时把脸贴在他掌心,有时安静地躺在他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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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只是陪着他,什么也不做。


    这梦一夜接一夜地做,扶桑起初还有些不自在,慢慢竟也习惯了一阖眼,就会落入这样的梦境。习惯了那人缄默的陪伴带给他一种恍惚的安宁。他甚至从心底悄悄地想,这样相互陪伴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又一次,那人双手掬起他的脸,隔着一层布,吻了吻他的眼睛。


    这一吻,惊醒了扶桑。


    他坐起身来,转头看向另一张床。拂衣背对着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正睡得安稳。


    扶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时间被无限拉成,长到足够他整个人从地面缓缓飘升至天上,然而云丝并不绵软,寸寸针钻进皮肉,恐惧化作旋风卷来,心跳困在风眼,漫无目的地在乱流中迸跳。


    太吵了,身体里吵得很,外界又安静得像被从他的肉身处截断。


    扶桑将脸埋进双手,指尖抵在眼窝上,想要将躁动不安的心绪捂住,痛苦出声:“我在干什么啊......”


    可身体偏不放过他,脑海不可自抑地将方才那幅被蒙住的画面补全,那人的模样,是以怎样的姿势,什么样的神情,捧起他的脸,吻他......


    他止不住想,越是这样越觉得自己恶心,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哥?”


    拂衣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刚醒的沙哑,他坐起身,看向他,眼睛里盛着迷迷蒙蒙的困倦。


    扶桑浑身一震,不去看他,嗓音低哑:“醒了就去吃药吧。”


    “你怎么了,哥,是不是生病了?”拂衣下了床,试图探手过去。


    “别碰我。”


    声音如临大敌,拂衣一愣,手停在半空。


    “没什么,做噩梦了,没睡好。”语气克制又冷淡。


    扶桑快速起了身,穿好衣服,动作一气呵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今日还要补画,你好好休息。”


    “……哥”拂衣的声音被扶桑关在身后的门隔绝,剩下后半句被困在屋中,飘进无人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静谧之中,一个似鬼魅的低语随之而来,缠绕着那句话的尾音:“是啊,小拂衣,等我被放出来,你就可以彻底留住他了……”


    “放出来吗?”拂衣喃喃重复。


    ·


    补画的时候,扶桑比往日分神,一笔落下,刚要接着下一笔,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将他从妄想丛生之中捞回。


    他回过神,定眼一看,那一笔已然落错,叹息一声,只得蘸了旁色,准备补回来。


    “画得如何了,国师大人?”庙祝在背后问道。


    “就快了,把最后一幅人物画完,就只剩下眼睛了。”


    先绘其形,再赋其神,这么多年,早已成了扶桑的习惯。


    庙祝淡淡应道:“那就好,看来今日就能完成了,你弟弟的伤也治得差不多了,你们过了今日,便该各归原途,哪里来,哪里去吧。”


    “多谢老人家这段时间的收留。”


    扶桑顿了顿,又开口问道:“老人家,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讲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