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洛！你还有脸回来！！”


    男人说话气息不稳，他喘着粗气，指着孟知洛的手在不断发抖。


    孟父：“你哥哥！被你砸破了脑袋，现在还在昏迷！你倒是好，耍小姐脾气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跑出门！”


    孟知洛的脸被扇歪在一旁，一声不吭。


    孟父见她不说话，心头火更盛，破口大骂：“早知道你这孩子是这样恶劣的秉性，我一开始发现你不是亲生的时候就该把你赶出家门！！”


    他退后几步，身后是受邀而来的所有宾客，人人都在看向她，他们与她之间仿佛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无人敢上前，无人愿意上前。


    大厅一片寂静，众人神色各异，发出的视线如同密密麻麻的针扎向孟知洛。


    痛，真的好痛。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孟知洛用手背蹭了把脸，她正过头，眼睛里闪烁出沉着冷静的光。


    “您现在把我赶出家门也不迟。”


    孟父愣了几秒，转而是迸发而出的暴怒，他嗓音变了声：“你再说一遍？！！”


    “要不是芸烟，你真当你现在还能留在这个家里！？”


    孟知洛神色不变，对面的人群发生骚乱，她的视线转移，看向孟父身后出现的少女。


    一个看上去跟她年龄相仿，长相甜美的黑裙子少女，怯生生地从身后探出头。


    “姐姐。”孟芸烟声音乖软，冲孟知洛唤了声。


    孟知洛面上冷了几分，“我不是你姐。”


    “嘿？！！！”孟父气得冲上前，胳膊高高扬起半空。


    掌风迎面袭来，孟知洛紧紧闭上双眼。


    心底如同泄洪般涌出浓烈的绝望，她后悔了，或许，她该把身体交给那个人。


    “你个小兔崽子，非逼我——”


    怒吼声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两双手同时按住孟父的胳膊。


    孟父看向从身后伸过来的手，他扭头，“嗯？”


    “芸烟？”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孟芸烟的脸上滚落，她全身打抖如同小鹿受惊一般，战战兢兢地开口：“不要，不要打姐姐！”


    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孟父心头一软。


    这才是他的乖女儿，面前这个，算个什么玩意。


    孟父见此，心满意足打算抽手，偏偏他的手被死死拽住，抽动不得一点。


    孟父迅速转头看孟知洛，就见面前的女孩盯着他，如同一头安静窥伺的豹子，漆黑的眼球映出他的身影。


    “我让你抽手了，老登？”


    孟父闻声一颤。


    话罢，她又偏头看身后的黑裙少女。


    “还有你——”


    “白莲花，装什么？”


    应桡嗤了声。


    打第一巴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拦。


    孟芸烟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异色。


    “姐姐？”


    “孟知洛。”孟父叹了口气，“我看你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孟父被气红了眼，他甩出另一只手往应桡身上招呼。


    面前的女孩快他一步，她迅速转身，将拽住的胳膊往肩上靠，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给男人来了个过肩摔。


    嘭！！！！！


    孟父被摔到和孟泽溪一样的地方，落地便像一滩烂泥被抛到地面，迟迟未动。


    周围爆发声声惊叫，如同惊弓之鸟，人们纷纷躲窜。


    “啊！”


    “来人啊！快来人！！”


    “老爷！你醒醒啊！！！”


    “老爷！！！！”


    ……


    今晚第二个人倒下，都是孟家自家人，下一个会是谁？


    宾客的视线全部抛向孟芸烟，仿佛瘟神再世，众人纷纷远离孟芸烟恨不得八百米远。


    人们给这孟家两姐妹让出一条路，周围已经乱作一团，很多人不愿再继续呆在这里，往大门离开的人一个接一个。


    两人无声地面对面，人们从她们之间快速经过。


    面前人来人往，孟芸烟的视线紧紧锁定不远处的孟知洛，又一拨人从她面前走过，她再看去，孟知洛的人影已经不见。


    她四处张望，在看到楼梯脚，孟芸烟眼睛忽闪了下。


    “姐姐。”她低喃道。


    爬楼的脚步不停，孟知洛走回房间。


    一进房门，没等落锁，她滑坐在地上。


    委屈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她喉间冒出断断续续，细碎的哽咽。


    “不是我说姐们。要哭就大声哭呗，你这样多憋屈。”


    突然的一句话，阴暗的卧室里，连哽咽声都没了。


    应桡：……擦。


    孟知洛感觉到自己胸口口袋在鼓动，小纸人从中蹦到地上，盘腿坐在她对面，撑脸仰头看着她。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孟知洛抬手撑在额头上，试图掩盖自己红肿的眼睛。


    应桡：“别挡了，你那红眼圈都快喇喇到地上了。”


    “……刚才，谢谢。”


    孟知洛语气充满感激，她依旧遮住脸，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被水雾蒙住的的眸子湿哒哒地，好不可怜。


    应桡心想，那老登也太没品了。


    假的又能怎？她要有能这样的女儿，绝对上辈子烧高香了。


    “不用谢。”地上的小纸人潇洒地挥了挥手，“你那狗爹，就是欠揍。”


    孟知洛一听，扑哧笑了。


    她伸手，把小纸人捧在手心，郑重其事地又重复了遍：“谢谢你。”


    “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和父亲讲过话。”


    孟知洛，从有意识起就没有忤逆过孟父孟母，就连孟泽溪的话她也唯命是从。


    与其说不敢忤逆，她更像是从未起过忤逆的心思。


    她的前半生循规蹈矩，平淡无奇，宛如一处死静的湖泊，直到这个人的出现。


    那一刻石子落水，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孟知洛惊觉。


    原来她也是个有情感有情绪的人，她也可以生气可以反抗。


    孟知洛感激她的到来，先前那股被抢夺身体的厌恶感在有意识地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是坚定，是反复的确认。


    她不想让这个陌生人死。


    见女孩许久不说话，小纸人在她的手掌心蹦了两下，“姐们，我该走了。”


    孟知洛问她：“去哪？”


    说实话，应桡也不知道去哪，但既然任务铁定完不成，她也没必要再纠结，魂飞魄散前到处逛逛，起码这次旅程没白来一趟。


    应桡：“嗯……没想好。”


    孟知洛望向她，沉吟片刻，“你叫什么名字？”


    小纸人歪头看她几秒，“应桡，怎么了？”


    孟知洛：“哪个ying，哪个rao？”


    应桡没搞懂孟知洛问这么细做什么，权当对方好奇，老实地回：“回应的应，桡是一个木加一个尧舜禹的尧。”


    “应桡。”孟知洛轻声念遍这二个字。


    随即她又道：“应桡，我同意你进我的身体了。”


    眼前的小纸人虽然没有脸，但孟知洛还是看出它僵硬的姿态。


    应桡：“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孟知洛面露疑惑：“我看起来，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不是——”


    “不是，诶。等等等等。”


    应桡语言系统变得乱七八糟，这事过于荒唐，她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这女孩，怎么就变了口风。


    难不成，是替她揍了她那便宜哥哥和狗爹？


    应桡不置可否，但除了这女孩想让她做打手以外，应桡想不出别的理由。


    苦8，苦8！！废物系统快滚出来！！！


    应桡在心底大吼。


    沉寂已久的苦8终于回应了她：“肿么了，我那个做出英明决定拥有奉献精神现在灵魂即将消散而我一点都不生气的亲亲宿主，找我有事？”


    应桡：……


    应桡懒得和苦8计较，说话直截了当。


    “她同意了。”


    “同意什么？同意你魂飞魄散？”


    应桡：“她同意我用她的身体了。”


    苦8：“呦，她怎么又同意了？你们不是一个该死的压根不想死，一个能活的压根不想活，干嘛还要费这么大力，挤一个身体。”


    应桡扯唇，“苦8，你再阴阳怪气一下就别赖我把你这个废物系统干爆炸。”


    接收到强烈的威胁信号，苦8到嘴边的话被强行转了个弯。


    苦8：“我只是想说，算她识相。”


    回到眼前，应桡面对如此诚恳的孟知洛，她提了句：“不如这样。”


    “我只在进无限世界的日子里借用你的身体，其他的时候，我不会控制你的身体。”


    孟知洛欣然同意。


    回想起之前应桡和那小男孩说的，孟知洛问：“你口中的无限世界是什么？”


    小纸人平躺在她的手心，好不惬意地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大概是个很恐怖的世界？”


    孟知洛想象不到，很恐怖的世界，是有多恐怖。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


    喀嗒，喀嗒，喀嗒。


    声音缓慢有致。


    孟知洛和应桡同时起身，看向身后的卧室门。


    “有人来了？”应桡轻声问。


    孟知洛摇摇头，她也不清楚，这声音听上去，并不像是人走路的脚步声。


    忽然，卧室门被敲响。


    “……孟知洛。”


    “来。”


    两句话，应桡和孟知洛意外地，都没有记住对方的声音。


    像是刻意不被人注意到一般。


    孟知洛有些犹豫：“……我们要出去吗？”


    察觉外面的不对劲，应桡说道：“你先和我互换身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眼前短暂一黑，再睁眼，她又回到了孟知洛的身体。


    她将孟知洛的小纸人揣进口袋，抬手拧开房门。


    就在房门堪堪被拉开一道缝隙，猝然间，一团黑雾迅猛地冲过来，侵袭了应桡的眼睛。


    应桡：！？


    一转眼，视野里一切都变了。


    她出现在一座阴森灰败的破旧宅邸里，高大的建筑物内，精致的装潢处处是灰尘和蛛网。


    身后一声抽泣，紧接着传来一阵咒骂。


    “草，老子就特么下楼拿个外卖，这特么给我送哪来了？！！”


    后面越来越热闹，有哭的，有埋怨的，更多地是觉得莫名其妙。


    应桡转身。


    她身后是六个人，三男三女，啊不对。


    应桡眯起眼，细细看向人群身后。


    大厅的角落里，好像还站了个长着张马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