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白脸
作品:《夫君养成》 少年棱角分明,五官端正,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的像只动物,洗干净的脸也有了些血色,果真如那商人所言,买来当个花瓶也赏心悦目。
不过,这个花瓶是否会割伤自己还待考证。
“你说你识字?”
少年点点头。
“说话。”桑中嗓音冷冽,故意不耐烦地命令道,“问你话必须回答,不准点头让人误以为我买来一个哑巴。”
寒苏身子一颤,轻轻抬眼,目光如山间跃动的泉水,清澈灵动,却暗藏湍急,“回小姐的话,我识字,上过学堂读过书。”
少年被商人打骂惯了,听到稍严厉些的语气就会以又要挨打,颤抖已经成为本能反应。
桑中调整下状态,慵懒靠着棉枕,垂下眼眸继续打磨手中的木簪,这样少年也能不这么紧绷,她声音尽量温和了些,“还记得家在何处,家中还有谁在吗?”
寒苏呼吸一顿,像是回忆起什么恐惧之事,眼神变得暗淡,话到嘴边只吐出几个字,“家在中原,不记得家中还有什么人了。”
说了句废话。
桑中从未放下戒备,少年身份可疑,或许隐瞒些什么。
“张嘴。”
寒苏没有一点犹豫地张开了嘴,嘴里被投喂了一个冰冰凉软乎乎的东西,好像还在蠕动……
“不许嚼,直接咽下去。”
这条蛊虫是家族专门用来惩罚奸细,蛊主轻念咒语蛊虫产生躁动,中蛊者浑身刺痛如万蚁吞噬骨肉。
话音刚落,余光便瞥见了少年的喉结上下滑动,桑中觉得惊奇,问他,“不怕有毒?”
寒苏点点头,意识到桑中不喜欢他的习惯,立刻回道,“怕!怕的!但是——没关系,我知道姐姐就是担心我死掉才肯带我回府的,姐姐可怜我,我断定姐姐不会大动干戈再杀了我。”
桑中若无其事像是没听到少年发自心腹的话,手里继续打磨着木簪,心中猜忌这少年究竟是单纯至极还是手段颇深,晾了他片刻,慢悠悠地道:
“放心,喂你的不是毒药,而是蛊虫,解蛊的法子在我这,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死,只不过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你痛不欲生罢了。”
寒苏听完表情茫然失措,手不自然地摸了下小腹。
桑中怕他再次吓破胆,赶紧补了句,“这是我家规矩,我家是做生意的,讲究信任,然而人心最不可信,于是只能去万宝庄寻些禁蛊来用,非胡府血缘之人必图谋此蛊,你以后常在我身边,种下一只也是理所当然。”
如此,既解释了去万宝庄之事,又打消了少年察觉府中有蛊虫产生的疑虑,给了威胁又给足了台阶,少年他只能接受。
然而,寒苏没有太大反应,好像已经接纳了身体里的蛊。
“小姐!不好了!”甘棠慌张地推门而进,非紧急情况她不会如此失礼,“姥爷知晓你回府后大发雷霆,夫人怎么也劝不住,现在要去你即刻过去问话。”
按照流程是该去领罚了。
桑中先是安抚了甘棠,让她莫慌,又命寒苏下去休息,他身上的冻伤还没好。
临走时,她扫了寒苏一眼,少年手指无意识的扣紧,正低头盯着脚尖,察觉到桑中的视线后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桑中没理会他,收回视线与他擦身而过。
父亲如她所料的大发雷霆一场,整个胡府气压低到极点,都知道了胡府二小姐犯了大错,跑去祠堂罚跪了。
这次父亲是真的生气了,就连来送袍子的甘棠都被拦在外面。
天色已晚,寒风凛冽。
桑中裹紧袖口,眼前的几柱香快要燃烧殆尽,她的双腿早以麻木到没有知觉,恐怕一会得爬回去了。
她倒是不觉得无趣,嘴里还哼着小曲,数只荧火蚕蛊飞在半空陪伴,这些小虫是她养着玩的,每当夜晚,它们身上散发微弱的荧光,可爱娇小,没有攻击性。
木簪在刚刚自己雕刻完成,可惜她引以为豪的纤纤玉指冻的如同腊肠般……饿了。
桑中皱皱鼻子,风中好像有淡淡鸡汤味道,难道自己已经出现幻觉了不成?
“姐姐!”房屋上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唤她,是个男人的声音。
扑腾一下,男人丛瓦片房上跳下,稳稳落地,手里还抱着个木制饭盒,那人正是寒苏。
莫不是趁下人夜间懈怠,蹑手蹑脚翻墙爬上了屋顶,躲开他人视线特地来送吃食的?
桑中苦笑,若是被发现,定会被误以为是偷盗者。
寒苏从怀里掏出饭盒,先是放到桑中面前,又脱下自己的外衣为桑中披上。
桑中来不及感谢,捧起先灌了半碗的鸡汤,温热从口中蔓延到全身,味道微咸,肉很烂,里面放了她最爱的香菇。
是甘棠的手艺。
“甘棠姐姐与我一宿没睡,数着时间等小姐,甘棠姐姐让我趁侍卫打瞌睡时来给小姐送吃食暖胃,否则小姐闹起来满地打滚我是接不走的。”面前半蹲饿少年一脸期待,好似在邀功。
“有心了。”桑中知晓少年是想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获得夸奖,或许好好调教能与甘棠一样成为左膀右臂。
少年脸上浮上略带羞涩的笑意,在雪景中如同一副画作。
剩下的香总算是燃烬了,寒苏搀扶桑中起身,她勉强可以站起来,双腿颤颤,恐怕要扶墙回去了。
少年蹲下,对她道:“我背你。”
桑中自然不会客气,爬上了少年的肩膀。
荧火蚕虫相伴,照亮了回去的路,身下的少年脚步轻盈,发梢清香是她精心挑选的栀子花发膏味道。
“小姐,您的父亲为何罚得这么重?”是因为我吗?”
闻言桑中这才意识到来受罚时少年为何会如此慌乱,“不是因为你,别多虑。”
身下的少年轻声嗯了一声,耳朵尖泛上一抹微红。
第二日晌午,桑中是被吵醒的。
“哪里来的小白脸!”一个十五六衣着华丽的公子哥领着七八个壮汉气势冲冲闯进来,见到寒苏的那一刻,一股愤怒的气息弥漫开来,丫头们低着头脑袋不敢说话,甘棠不在,只有寒苏站在桑中门前。
“小姐还在歇息,请公子稍候片刻。”寒苏恭敬的行了礼,但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不认得这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见他凶神恶煞领七八个壮汉闯进自家小姐闺房,怎可能不拦。
“还在歇息?”乐安吐了口吐沫星子,挽起袖口,“你知道的还挺多,看来还挺受宠!我说她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原来是接你这个小白脸去了!”
乐安越说越气,三步并两步向前来,朝寒苏脸上就是一拳,“今日老子打花你的小白脸,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人!”
这一拳乐安使了十成的劲儿,一拳打在空气上,乐安眉头紧锁,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前消瘦的少年结结实实擒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你的脏手!”乐安使劲挣扎,被擒住的手依旧动弹不得,气得涨红了脸。
寒苏不想为难他,想必这个公子哥吃了苦头会稍微收敛点,便松了手。
脱身的乐安面上浮现一抹阴险,忽然大声咆哮,“你也配得上我姐姐!”
一条雪白小蛇口吐艳红的信子,从他袖口钻了出来,一口咬住了寒苏的手指。
尽管寒苏在第一时间把它甩下去,小小的尖牙刺破了他的皮肉,
“放肆!”看了半天热闹,再不出去,真要出人命了,这时已经攒了十几个男人站在自己院子里,围着自己昨日买来的小男奴幸灾乐祸,一无名火冒了上来,“乐安,欺负到我的人头上了?”
“姐姐!” 乐安勾勾手指,小白蛇光溜溜窜回袖口,笑脸迎来,“姐姐你眼光好差,掏了个了乳臭未干的小白脸来,为了他罚跪半宿做甚,亏死了!”
寒苏了然,原来是胡府的小公子,还是个姐控。
“你生气,说他两句便可,为何要拿银丝线咬伤他,可知要给他解毒又要费我好多时日!”桑中敲敲他的脑袋,乐安也不恼,嘻嘻笑着。
“姐姐你可知晓,你这一觉醒来,整个胡府都在传关于你的桃花绯闻。”乐安挤眉弄眼幸灾乐祸,好是欠打。
乐安话音顿了顿,凑近了些,小声在她耳畔道,“府中都在传,昨日胡府二小姐买来了个美少年养在闺房,又替美少年领了罚,最后是被那少年背回闺房的。我听闻此谣言好是感动,立刻赶来瞅瞅姐姐放在心上的新宠,是何方神圣。”
“现在看到了,也该回去了。”桑中歪了下脑袋,目光落到另一位谣言受害者上,“你跟我来。”
乐安惊讶地目睹姐姐带小白脸进了闺房,而自己愣是被关到门外。
“喝下。”桑中丢给寒苏一个陶瓷小瓶,从窗台一盆盆植被中翻了翻,采了几片圆叶子,放进研钵几压成泥状,用指腹搓成了球,“抹在伤口上。”
寒苏一一照做。
桑中坐在镜前梳妆,寒苏在旁边站着,虽然给了解药,但是乐安的银丝线毒性实在是大,她不能保证服了解药毒性能完全压下去,还得观察观察。
从镜中看,少年焦躁不安,这里看看,哪里瞅瞅,好不安分。
“哪里不舒服,需要给你安排后事么?”
“姐姐 ……这间屋子里好多虫!”
“嗯?”
“花瓶里,房梁上,枕头低下,都藏满了虫子。”
“是吗。”桑中诺有所思,面上淡然,“晓得了,让甘棠抽空来我屋里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