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千机迷障
作品:《攸宁清歌行》 巳时正,千机谷入口的巨石阵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沈攸宁握着松鹤门掌门给的“鹤形令”,指尖触到石阵边缘的凹痕——果然如小满所说,千机谷机关以“五禽戏”为引,鹤形令正是开启阵门的钥匙。
她将令符嵌入石孔,巨石轰然转动,露出暗青色的谷道,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腐叶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是毒瘴。
“屏住呼吸。”叶清婉取出四个浸过药水的纱布口罩,分给众人,“瘴气含‘**草’汁液,吸入半刻便会产生幻觉。”她望向沈攸宁,指尖替她系好口罩绳,“记得用内力护住心脉,别逞强。”
沈攸宁耳尖微热——清婉的指尖透过纱布触到她耳垂,带着药水的清凉,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安。
她点头,目光扫过谷道两侧的藤蔓——藤蔓上缠着青铜齿轮,显然是千机谷的机关陷阱。
“小心!”小满忽然惊呼,抛出手中的机关鸟——青铜鸟刚飞进谷道,便被藤蔓上的尖刺扎成筛子,“是‘噬金藤’,能绞碎金属!阿烈,快撒‘腐藤粉’!”
阿烈立刻掏出药粉包——这是叶清婉昨夜连夜配的,专门克制千机谷的机关植物。粉未撒出的瞬间,藤蔓发出滋滋声响,渐渐蜷缩成一团。
沈攸宁趁机挥剑,“裁云”剑划出弧线,斩断挡路的枯藤——却听见头顶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一块巨石正朝他们砸落!
“散开!”叶清婉拽着沈攸宁躲进石缝,指尖摸到石壁上的凸起——是机关按钮。
她想起千机谷的传说:“谷中机关,多以‘逆推’破之——按动凸起时,需反向施力。”
她掌心运力,朝相反方向一推,巨石竟缓缓升起,露出藏在其后的青铜门。
“清婉,你怎么知道?”阿烈瞪大眼,擦了擦额角的汗。
“书上说的。”叶清婉轻笑,指尖划过门上的八卦图,“千机谷前任谷主是个怪人,总爱把机关解法藏在典籍里——小满,你瞧这卦象,是不是对应‘坎卦’的水象机关?”
小满立刻掏出罗盘:“没错!坎卦主水,门后怕是有……”话未说完,门忽然自动打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竟是无数只青铜甲虫涌了出来,鞘翅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沈攸宁挥剑斩落前排甲虫,却见甲虫被斩碎后流出绿色汁液,沾到石地便冒出青烟——是“蚀骨毒”。
她皱眉后退,却见叶清婉已掏出机关袖箭,按下按钮——这次射出的不是袖箭,而是小满改良的“毒粉爆破弹”,粉末炸开的瞬间,甲虫纷纷落地,鞘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快走!”小满指着前方的木桥,“过了桥就是千机谷核心区,传说中藏着‘逆血蛊’解药配方的‘天玑阁’就在那里!”
众人刚踏上木桥,桥面忽然剧烈晃动——桥板下伸出无数青铜触手,缠着带倒钩的铁链,正是千机谷最棘手的“缚龙索”。
沈攸宁旋身挥剑,斩断三根铁链,却觉脚踝一紧——竟有触手绕过她的剑,缠住了她的腿!
“攸宁!”叶清婉立刻扑过去,指尖银针飞射,钉住触手的关节穴位——这是她昨夜从千机谷典籍里查到的“机关弱点”,每根触手的第七个齿轮,便是制动枢纽。沈攸宁趁机运力,剑刃划过触手缝隙,青铜碎片飞溅间,缚龙索轰然倒塌。
“没事吧?”叶清婉扶住她,忽然嗅到一丝异香——不是瘴气的甜腥,而是某种更浓烈的花香,混着金属锈味。
她瞳孔微缩,想起典籍里的记载:“千机谷最深处的‘迷心瘴’,会随机关启动而释放,吸入者会看见内心最恐惧的幻象……”
话未说完,眼前忽然一阵眩晕——叶清婉踉跄半步,撞上沈攸宁的胸膛。抬眼望去,却见沈攸宁的脸色也变了,指尖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清婉,你……你退后!别靠近我!”
“攸宁?”叶清婉忽然发现,沈攸宁的眼里竟闪过一丝恐惧——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你怎么了?是幻象吗?”
“别过来!”沈攸宁后退半步,剑刃几乎抵住自己的咽喉,“我看见……看见你中了暗渊的毒,倒在我怀里,血浸透了你的月白衣衫……”她忽然闭眼,额角渗出冷汗,“都是假的……清婉,你打醒我!”
叶清婉忽然明白——迷心瘴让沈攸宁看见了她最恐惧的场景:失去重要的人。
她忽然伸手,捧住沈攸宁的脸,指尖擦过她额角的汗:“是我,清婉。你瞧,我好好的,没中毒,也没受伤——”
她踮脚,将额头抵在沈攸宁眉心,“用你的内力,顺着我的掌心探过来,我带你走出幻象。”
沈攸宁浑身一震——清婉的掌心带着淡淡的药香,比幻象里的血腥气温暖太多。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内力顺着掌心相连处游走,果然听见叶清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前方三步,有块凸起的石板,踩上去。”
幻象渐渐淡去,沈攸宁睁开眼,看见叶清婉正仰头望着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瘴雾水珠。她忽然想起幻象里的场景,指尖轻轻扣住清婉的手腕——脉搏跳动有力,确实是真实的,活着的,在她身边的清婉。
“没事了。”叶清婉轻笑,指尖替她拂开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该换我了——迷心瘴对我也起作用了。”
叶清婉的世界忽然陷入黑暗——不是幻象,而是真的失明。她踉跄半步,被沈攸宁稳稳接住:“清婉!怎么回事?”
“迷心瘴的变种……”叶清婉强迫自己冷静,指尖触到沈攸宁腰间的剑穗,“瘴气里混了‘盲眼草’汁液,我……暂时看不见了。”
沈攸宁浑身血液逆流——清婉看不见了,在这机关密布的千机谷里。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在秦岭,清婉怕黑却仍跟着师父采药,那时她便想护着这丫头,此刻更是攥紧了她的手:“别怕,我在。”
“我不怕。”叶清婉轻笑,指尖顺着沈攸宁的手臂摸到她的剑鞘,“你的剑,就是我的眼睛——告诉我,前方有什么?”
沈攸宁忽然觉得眼眶发紧——清婉看不见,却仍选择信任她。
她定了定神,望向四周:“前方是片竹林,竹子上缠着青铜铃铛,应该是‘警示机关’——踩中地面石板,铃铛就会响,引来机关兽。”
“听声音。”叶清婉忽然松开她的手,侧耳细听,“铃铛的音色不同,低音铃铛下是空石板,高音铃铛下有机关——你扶着我,踩低音区。”
沈攸宁照做,指尖护着清婉的腰,生怕她碰到任何机关。
竹林里,两人的脚步声混着铃铛声,却偏偏避开了所有高音铃铛——清婉看不见,却能用耳朵“看见”机关的分布,就像她能用剑替清婉劈开所有危险。
“到了。”沈攸宁忽然停步,眼前是座悬浮在半空的阁楼,四角挂着青铜鹤形灯,正是天玑阁。
她想起清婉说过“要编带兰草的剑穗”,此刻望着她失明却平静的脸,忽然很想告诉她——从十年前的篝火开始,她的剑,就已经属于这个叫叶清婉的医者了。
“攸宁。”叶清婉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我听见阁楼里有齿轮转动声,还有……人的呼吸声。”
沈攸宁立刻屏息——果然,阁楼暗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带着暗渊特有的冷冽气息。
她握紧剑,将清婉护在身后:“是暗渊的人,躲在阁楼二层。”
“鹤堂的堂主,对吧?”叶清婉轻笑,指尖按在腰间的银针袋上,“记得我教你的‘听声辨位’——他的呼吸声偏重右肩,说明右肩受过伤,攻击时会先出左手。”
沈攸宁挑眉——清婉看不见,却比她更清楚敌人的弱点。她想起在松鹤门,清婉用“读心散”让陆明轩自曝其短,此刻即便失明,仍是她最可靠的智囊。
“清婉,抓好我。”她低声说,忽然跃起——“裁云”剑划破空气,直奔阁楼二层的呼吸声而去。
黑暗中,叶清婉听见金属碰撞声,还有银针破空的轻响——那是她熟悉的、沈攸宁挥剑的节奏,也是她亲手教给沈攸宁的、应对暗渊杀手的战术。
“搞定了。”沈攸宁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清婉,你……”
话未说完,却见叶清婉忽然踉跄着扑进她怀里,指尖死死攥着她的衣襟——迷心瘴的药效过了,她看得见了,却在看见沈攸宁肩头的血痕时,红了眼眶。
“疼吗?”她指尖触到沈攸宁肩头的伤口——是暗渊杀手的毒刃划的,虽不深,却沾了“腐骨毒”。
“不疼。”沈攸宁撒谎,却见叶清婉忽然低头,咬住她的衣领,用力撕下一块布条——和昨夜她替自己治伤时一模一样。
玄色布料擦过清婉的唇,带着她独有的药香,让沈攸宁忽然想起幻象里的恐惧——还好,清婉在,好好的,能看见,能说话,能替她治伤。
“下次再骗我,就……”叶清婉忽然顿住,指尖替她敷上解毒药,“就用银针扎你虎口穴,让你疼到说真话。”
沈攸宁轻笑,指尖替她拂开被瘴气打湿的发丝:“好——只要你在,疼也认了。”
山风掠过天玑阁,青铜鹤形灯被吹得轻晃,灯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玄色剑穗垂在叶清婉膝头,月白衣袖沾着沈攸宁的血,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安。
千机谷的机关仍在转动,暗渊的威胁仍未解除,但此刻掌心的温度,让她们忽然觉得,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只要彼此在,便是最温暖的归处。
“走吧。”叶清婉轻笑,指尖勾住沈攸宁的小拇指,“去天玑阁找解药配方——这次换我跟着你,用耳朵帮你‘看’机关。”
沈攸宁点头,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抱着药箱的小丫头,此刻却能在失明时仅凭听声,帮她避开所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