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作品:《天道不可逆

    天边泛起一丝微光的时候,白璃已经昏睡了过去,云疏把床榻收拾了一番后,走去打水准备给白璃洗澡,打水时听见有人在讨论着他和白璃。


    水池旁站着两个女子,在一边窃窃私语,其中有一人的视线瞄着刚进来的云疏。


    “看,这不是那谁吗。”


    另一个女子只专心打水没有抬头,心不在焉的接话,“嗯?谁啊。”


    “平时最清高的云疏公子啊。”


    “初夜卖的高怎么了,还不是和咱们一样要伺候完人自己来打水洗澡。”


    她酸溜溜的说完,刚才接话那女子听到是来人是云疏后说道,“怎么,你还想让人家大爷反过来伺候你不成。”


    她嗤笑一声,“别嫉妒人家了。


    那头带金钗的女子急了起来,“你说谁嫉妒呢!?我嫉妒他?一个被走后门的,平时也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装模作样的恶心死了!”


    ………


    云疏没有上去辩解,这样的话他听习惯了,楼里的每个人都听习惯了。


    云疏回房后,把白璃抱进浴桶里,仔细清洗着他像月光一样的银发。


    少年睡眼惺忪的,叫了一声云疏。


    “嗯,阿璃继续睡吧,我给你洗洗头发。”


    “云疏,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使一个清洁咒就好。”


    少年闭着眼睛趴在云疏的胸膛上。


    男人的身型并不文弱,只一点清瘦,修长挺拔的腰身,腹上是恰到好处的一层薄肌,多一分显壮,减一分瘦弱,如月下青松般玉立。


    “不麻烦,阿璃太累了,睡吧阿璃,马上就好。”


    银发少年趴着就睡着了。


    他给熟睡的少年穿好衣服放进被子里,收拾好一切后,上床抱着白璃睡觉。


    一觉睡到快中午的时候,白璃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没人。


    嗯,云疏呢?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抬眼看到坐在床上的少年。


    他走到床边抬手去揉少年的银发,温柔的看着白璃,“阿璃醒了啊,渴不渴,我去给你拿水。”


    男人的声音很温润宠溺,白璃一下就想起了昨天的一夜。


    少年的脸上泛起红晕,轻咳一声,“我不渴,云疏你干嘛去了。”


    云疏看着他的样子,以为少年不舒服,坐在白璃旁边去摸他的额头。


    “阿璃不舒服吗?怪我昨天晚上把你弄太晚了。”


    “没有…云疏我没有不舒服。”


    白璃听他说出昨晚上的事,赶紧摇头,轻声的说,“我只是…想起了昨天晚上。”


    害羞的小狐狸映在云疏眼中,他眼角流出笑意,“好,那阿璃如果有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好不好。”


    看他为自己担心的样子,白璃明亮的眼睛一弯,“好。”


    “对了,云疏饿不饿?”


    云疏摇头,“还不饿,阿璃要起来吗?”


    “嗯对,我要先去找一个人,然后再带我的云疏去吃东西,好不好。”白璃兴致勃勃的说。


    云疏点头说好。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色长袍,头上带着刻有一只小狐狸的白玉簪,整个人有一种如青竹如明月的美。


    “对了阿璃,阮清刚才派了个人来,说等你醒了去找她一趟。”


    醉月阁老板,姓阮名清。


    白璃听后诧异的一挑眉,“我要找的就是她。”


    狐狸看着面前如月下青竹的美人,冲美人张开了双手,“我要云疏抱。”


    温润如玉的美人把少年抱进了怀里,少年如小兽一般去啃咬他的锁骨,舔他的嘴角。


    喃喃出声,“我的云疏真美。”


    ————


    白璃又变做了一个贵公子的模样。


    他看着女人怀中抱着一把柳琴琵琶,素白的指尖轻抚着琴弦。


    白璃不欲和她多说,他还要带云疏去吃饭,所以选择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她。


    “你说的天道不允许,是怎么意思?”


    阮清的指尖在琵琶弦上勾出几个音,“意思就是,他这一辈子就是一个青楼小倌的命,他离不开醉月阁,逃避不了当一个小倌。”


    白璃身侧的手微动,从掌心变化出一把剑,剑尖指着她怀中的琵琶,眼底晦暗不明。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如何知道的,也不重要。”


    女人伸手屈起指节,敲了一下剑身。


    “天道需要我,我就在这里,天道不需要我,我就不在这里。”


    白璃手中的剑呜鸣了一下,剑头断了。落在了地毯上。


    “看到这柄剑了吗,离开了它的剑鞘,就容易被人折断。”


    “我现在所说所做,不过是天道让我说,让我做,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醉月阁老板。”


    “他的命,天道早已书写好,你、我,都无法改变什么,你介入他的命运,改变了一时,改变不了他最后的结局。”


    “我希望你知道,天道不可逆。”


    阮清从美人榻上起身,又拿起了那把用金丝绣着雀鸟的扇子。


    “好了,去带他吃饭吧,记得早些回来。”


    ————


    白璃脑海中回想着她的话,他曾试着用法力去看阮清的身份,但是他看不清,看不穿。


    变做贵公子的白璃牵着云疏的手走出醉月阁的大门,楼里的人看到云疏能出去后,有羡慕的目光,也有嫉妒的视线,羡慕买走云疏初夜的人是这么的年轻俊朗。


    嫉妒云疏怎么这么命好,有人花大价钱来买他,带他出去,还让他一个月不用接客,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江南柔软的风吹着岸上的行人,其中有两人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一位穿月白素衣头带玉簪,一位穿茶青和白色相间的锦衣,墨发高束,垂至背上的发尾随风轻扬。


    两人的容貌无一不是俊美出尘,恍若谪仙入世。


    两人手牵手走在来往的行人中,感受着彼此掌心传来的温度,漫步在烟火气笼罩的市井间。


    “客官您们里边请,二楼有包厢,一楼也有座位,您看看,您们两位需要在哪里吃。”


    白璃递给小二几两银子,爽快的说,“在包厢吃,把你们这最受欢迎的菜,都来一遍。”


    云疏看着白璃带笑的侧脸,“阿璃我来付钱吧,我带了的。”


    白璃一伸手搂住云疏的腰,在他耳边暧昧的说,“云疏让我来付,我可是买了你一个月呢,你只要…“好好陪我”就好哦。”


    看着白璃眼中略带狡猾的神色,云疏心想果然都说狐狸狡猾,这话是真没错。


    酒楼伙计见白璃出手这么阔气,瞬间喜笑颜开。


    “好嘞!包厢在楼上,二位跟我来。”


    …………


    饭后,江南城最大的茶楼,澜浮阁。


    白璃和云疏面对面坐于二楼的窗边,抬眼看着江南城上空的景色,窗外有一颗白玉兰树,于院中亭亭玉立,风卷落它的花瓣,混着冷香飘进白璃眼中,落在身前的桌案上。


    两人喝着君山银针,听着茶楼里的琴师弹的高山流水。


    白璃灵动的眼睛弯弯,对云疏小声的说,“这琴没有云疏弹的好,我喜欢听云疏的琴。”


    云疏的视线从桌案上的花瓣开始,往上抬至白璃的喉结、下额、嘴唇、鼻梁,最终溺于白璃明亮纯净的眼眸里。


    “那回去我就给阿璃弹,阿璃想听什么?”


    青年支着头,慵懒愉悦的说,“想听很多,不过,估计回去的话天就黑了太晚了,云疏明天再弹给我听好不好。”


    云疏的嘴角漾开,笑着说当然,“阿璃,想什么时候听都行。”


    “哎,听说了吗昨天晚上,章老爷被人打了。


    一旁不远处的桌子上,客人的说话声传入了白璃和云疏的耳朵。


    “章老爷,那个章老爷?”


    “就那个做布匹生意的,平时最喜欢去醉月阁。”


    “哦,他家夫人管不住的那个对吧,哎?那是谁打的他。”


    “听说是一个外地的商人,出手大气的很。”


    “那章老爷为什么会挨打的,抢了他的生意?”


    两人旁若无人的继续讨论着,白璃对传入耳朵的话一挑眉。


    ………


    “要我说啊也真是活该,他平时可没少干缺德事,只是这章老爷不报官?”


    “他不敢报,太丢人,在青楼因为一个小倌被人打了,说出去多丢人,哈哈……”


    窗边的两人早已不在,茶桌上途留几片白色的玉兰。


    白璃和云疏两人走进了一家店,门上的牌匾写着绫衣铺。


    老板看见来了客人,赶紧迎了过去,走近才发现还是两位这么俊美的公子。


    “两位公子可是要挑选衣裳,刚好店里新做出来了一批衣服,二位随意看看。”


    老板是一个温婉秀丽的女子,一身雪青色衣裳,头带一根雕花银簪,给白璃和云疏介绍衣服。


    “云疏你喜欢哪个颜色…”


    白璃的兴致很高,“这个天水色的你穿上一定好看……”


    两人买了几件成衣,定制了几身,等到过几日来取。


    傍晚的集市上热络了起来,小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栗子,糖炒栗子……


    书信代写,帮改帮修。


    哎多少钱一封?


    浮元子,浮元子嘞


    娘亲娘亲,我想吃条头糕,


    好好,娘给买。”


    ————


    白璃牵着云疏那时常抚琴的手走到一摊位前。


    “客官要来一碗浮元子吗,给您现煮。”摊主欣笑着问眼前容貌不凡的两人。


    “我这手艺做了多年,保证好吃甜而不腻。”


    “云疏想不想吃,你陪我吃好不好。”白璃像一个小朋友一样,眨着眼睛,寻问他的家长。


    云疏被这只可爱小狐狸迷惑了一瞬间,然后反握住白璃的手,清润的声音温柔带笑,“当然好,我也想吃。”


    “那客官稍等,旁边有桌子,客官们歇歇脚。”


    “娘——我要听九尾狐的故事。”


    从街角跑来一个小女孩,头发扎成了左右两个丸子,分别缠了两根红飘带。


    她脚步很快,头上的一抹红色像只灵动的蝴蝶。


    “阿凝回来了啊,今日你们夫子怎么放学放的这么早?”摊主老板疑惑的说。


    “夫子家中有事。”


    小女孩一下抱住了摊主的腰,软糯糯的说,“娘,他们都说世上没有九尾狐。”


    “娘,世上真的没有吗?”


    “那阿凝觉得呢?”


    小姑娘思考了一会,“我觉得有!”


    “嗯,娘也这样觉得,只不过它存在于传说中,存在于娘给你讲的故事里。”


    女人边说边搅动着锅里的浮元子,“好了,去旁边待着吧,娘一会再给你讲故事。”


    “哥哥,我娘煮的浮元子很好吃哦。”


    白璃看着坐在他身旁凳子上的小女孩,柔声问,“小姑娘几岁了,来哥哥给你板栗吃。”


    小姑娘抬头寻问,“娘我可以吃吗?”


    “你这调皮丫头,别缠着客人。”


    白璃轻声笑道,“没事的老板,我喜欢小孩。”


    摊主抬头看着旁边桌子上的的三人,“真是麻烦客官了,我家这丫头有时候就喜欢缠着客人,让给讲一些故事什么的。”


    白璃说不麻烦,他问小姑娘,“你叫阿凝对吧,那阿凝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阿凝接过板栗,“哥哥,我想听九尾狐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嗯…从前有一只小狐狸,它的毛发像雪一样白,它被抛弃在一座山脚下。”


    ………


    “那之后呢,他们在一起了吗?”


    小姑娘显然是听的上心入迷了,连碗里的元子,都不怎么吃了。


    “嗯在一起了,他们两个自由的在一起了,他们并肩走到想去的任何地方,雪中就去美丽又不失温暖的地方,下雨就去幽篁中的木屋,喝一两杯热茶,听淅淅雨声。


    望月的时候就去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白璃看着小姑娘明亮的眼睛,笑着说,“说不定——现在他们就在一起吃浮元子哦。”


    白璃转头和云疏看着彼此碗中的红豆元子,相视一笑。


    踏着落日下的青石砖,抬头是绯红的万里云霞,天际金灿灿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们手牵手,一步一步向醉月阁走去。


    “云疏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白璃的眼眸明亮而决绝,在夕阳下给人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小狐狸,我只要你好好的,你……”


    剩下的话被白璃吻住咽下了肚子里。


    你不要为我做什么不值得的事。


    同样的位置,白璃又见到了那个姑娘。


    她弯着眼睛,手边轻摇扇子,她今天脸上没有了胭脂,“两位公子好。”


    白璃也轻笑着,“姑娘好,我叫白璃,这是云疏,我的心上人。”


    “白公子好,我叫顾萤。”


    女子惊叹一声,“啊,云公子的琴声很好听。”


    云疏点头道谢,“谢谢顾姑娘夸赞。”


    两人回到房间,白璃寻问云疏,“醉月阁的每个位置是固定的吗?”


    “阿璃怎么这么问,怎么了?”


    云疏看着白璃眼中的不解。


    “顾萤姑娘每天我都看到她坐在那里,会有人替换她坐在那吗?”


    “那个位置是顾萤姑娘自己要求的,听说…她好像在等人。”


    “什么人?”


    白璃给房间设下结界,变成了银发少年的模样,九条狐尾缠上了云疏。


    “她的母亲。


    她母亲把她带到这的时候,让她在这等着她,娘亲一定会把你接走的。”


    “然后呢,顾萤姑娘一直等到现在吗?”


    毛茸茸的尾巴有灵性似的,拉缠着云疏去了床上。


    “不,顾萤姑娘在这有两年多左右的时候,她的母亲就把她接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后又把她送了回来,然后她的母亲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自那之后的每天,顾萤姑娘傍晚就会坐在那里。”


    “楼里的人都说她还在等她的母亲。”


    狐妖把云疏扑倒在床上,趴在他身上去咬他的锁骨,两人亲吻相拥缠绵悱恻。


    ——


    劫。


    我像往常一样在山下的镇子里捉了几个小妖,今日准备回山。


    路过集市时,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拉住我,说哎哎哎,“小兄弟我看你近几日身上犯劫啊,而且是很凶的劫。”道人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听后挑眉,“哦。”


    道人继续说不知小兄弟,愿不意请贫道吃个茶,听我好好说道说道。


    “好啊。”


    这么多年还真没有算命的敢拉住我,听他说说也无妨。我手上拿着三锭银子,放在他的桌子上。


    “请先生喝茶”


    道人伸手拿起第一锭说,“第一杯茶,公子今日是要去哪里。”


    然后拿起第二锭,“第二杯茶,公子这几日在做什么。”


    接着拿起第三锭,“第三杯茶,公子,我看这天要下雪了,雪路难行。”


    ——


    夜晚云涯看着床踏上的小狐狸,脑海里莫名的想起道人说的话。


    他喃喃低语,“劫,没关系,我知道劫是躲不掉的,云涯摸着雪白的狐毛,我好像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