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少年的声音嘶哑，带着颤音。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什么城府，猛地向前膝行几步，试图去抓住风凌的衣角，却又在半途停下，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前辈！求您救我！求您救我啊！”


    他对着风凌，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磕头，柔软的草地也被他磕得砰砰作响，很快额头一片血肉模糊。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疯了一般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数十万年的孤独，折磨，绝望。


    他像条狗一样躲起来，看着人族一次次被夷灭，却无能为力，如此苟活，连他自己都在心里鄙夷他自己。


    每次苏醒，看着被神魔蹂躏过的大地，满目疮痍，整个人界没有半点生机。


    独自站在那种寂静，荒凉的中心，谁能明白他内心的感受。


    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不想再这么苟活下去了。


    那种永无止境的轮回，前途光明他看不见，道路曲折他走不完。


    生怕最后一线希望也被磨灭，他不敢死。


    比让他直接死还要残忍一万倍！


    赤梅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


    这家伙前一刻还装得人模狗样，下一刻就变成了这副德行，真是让人瞧不上。


    不过，她也能感觉到，少年此刻的情绪并非作伪，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真切渴望。


    风凌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他能理解少年的心情。


    被一道恶毒的诅咒折磨了数十万年，那种痛苦，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而他的情绪里，似乎还有别的感情，风凌能感受到，但并不知情无法感同身受。


    直到少年磕得头破血流，气息都变得微弱起来，风凌才缓缓开口。


    “我可以帮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


    少年磕头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抬起那张满是鲜血和泥土的脸，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前……前辈……您说的是真的？”


    “我从不骗人。”风凌的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我帮你，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前辈请讲！”少年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只要您能为我解开这道诅咒，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您的！上刀山，下火海，我绝无二话！”


    “我不要你的命。”风凌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我要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特别是关于第一次浩劫，以及，关于天庭和地府。”


    风凌的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这个世界最核心的秘密。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


    “我说！我全都说！”


    他现在只想抓住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别说只是回答问题，就算风凌让他真的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那尘封了无尽岁月的记忆，如同画卷般缓缓展开。


    “第一次浩劫之前，人界并非如今这般模样。”


    “那时候的人族，强者如云，英才辈出，甚至诞生过能够与神魔两族至尊比肩的盖世人物，我们称之为人皇。”


    “人皇在世时，神魔两族皆要俯首，不敢踏入人界半步。”


    “只是，人皇虽强，却终有寿元耗尽的一天，而每一次人皇陨落，到下一位人皇诞生之间，都会有一段漫长的空窗期。”


    “神魔两族，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机会……”


    少年的声音充满了悲凉。


    “他们联手，趁着人族强者凋零，青黄不接，发动了那场灭世之战。”


    “那一战，太惨烈，无数星辰被打碎，整个人界的天地法则都被打得支离破碎，人族的传承，几乎被彻底断绝。”


    “我就是在最后一战中，被一位魔君打下了这道灭魂之咒。”


    “那位魔君，号称灭灵，是当时魔族最顶尖的强者之一，手段极其残忍。”


    说到这里，他的神魂都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风凌默默地听着，将灭灵魔君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一旁的赤梅也听得若有所思，这些名字对她来说，也是非常遥远的记忆，毕竟几十万年前她还没有诞生，只是在魔界听说过这些称号。


    “至于天庭和地府……”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恨意与不屑。


    “他们不过是神魔豢养的两条狗！”


    “第一次浩劫之后，人族虽然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有一些幸存者，也总会有新的强者在废墟中崛起。”


    “神魔为了永绝后患，便扶持了两个本土势力，也就是天庭和地府。”


    “他们赐予天庭和地府一部分权柄，让他们代为管理人界，实际上，就是监视人族。”


    “一旦发现有天赋异禀，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人族出现，天庭和地府便会暗中出手，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每隔万年，神魔便会亲自降临，进行一次大清洗，将所有有威胁的苗头彻底拔除，天庭和地府，就是负责给他们打扫战场的帮凶，维持着那轮回秩序，确保人族永远无法翻身！”


    一番话，说得风凌和赤梅都陷入了沉默。


    原来，这才是人界真正的真相。


    风凌所感应到的天地法则链接的那两处空间，居然真的是天庭和地府。


    而所谓的天庭地府，不过是监工和屠夫。


    风凌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问道：“这灭魂之咒，我可以解，但过程会非常痛苦，而且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以及一些特殊的材料。”


    风凌还有一个事情没讲，那便是一旦灭魂之咒解除，下一次神魔降临他就没有手段再隐藏起来了。


    “我不怕痛苦！”少年斩钉截铁地说道，“什么样的痛苦，能比得上我这数十万年的折磨！只要能解脱，就算让我神魂被千刀万剐，我也愿意！”


    “至于安全的环境和材料，前辈您尽管吩咐，我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家底，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眼中满是急切，他深知解除诅咒的后果，但他早就计划这是他的最后一世，死也不惧，反倒怕风凌反悔。


    “很好。”风凌点了点头。


    他识海中的金莲轻轻转动，一缕精纯的本源之力，化作一道温和的金色光华，没入少年的眉心。


    “啊……”


    少年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那股折磨了他数十万年的刺骨痛苦，竟在这道金光的照耀下，逐渐被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被死气侵蚀的千疮百孔的神魂，正在被一股神圣而浩瀚的力量缓缓修复。


    虽然只是暂时的压制，但这已经让他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道力量，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诅咒，让你免受痛苦。”风凌淡淡地说道，“从现在起，你跟着我，在我为你解除诅咒之前，不许离开我百丈之内，还有，你轮回万世，见识深远，无需叫我前辈。”


    “是！是！晚辈……在下遵命！”


    苍对着风凌再次叩首，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臣服与感激。


    数十万年来，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如今他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寓意着他的新生。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将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


    风凌转过身，看向迷谷的方向，目光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