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平带着阿萍一路向南。


    她的腰伤还没有完全好透，阿萍又是一个从来没上过马的人，幸好这匹老马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刚好适合这两人赶路。


    田野上飞快的一抹抹绿从阿萍的眼前闪过，马背上映着夏阳的炽热，还有疾风将她脸上的汗水吹干。


    骑马颠簸多日，阿萍突然有点儿喜欢上骑马的感觉。


    “阿水，你怎么会的骑马？”


    张瑞平知道这句话并不是拷问，她听出来了，这几天阿萍在马背上的时候格外高兴。


    “当然是有师傅教的。”


    张瑞平策着缰绳，放慢了一些速度，阿水在听完她的回答后，叹了一口气，“真好。你之前肯定是哪家哪户的小姐，你爹肯定非常宠爱你。”


    张瑞平沉默下来，没有回应是对还是错。


    有时候人总是事与愿违，总会格外羡慕自己没经历过的那一段。


    阿萍又念了念她的名字，“阿水。”


    “教我骑马，做我的师傅吧。”


    “我不要你的报酬了，以此作为交换，怎么样。”


    “好。”


    ……


    张瑞平骑马跑了七天才到鄂州省，在此期间顺便教会了阿萍骑马。


    阿萍很聪明一点就通，最后张瑞平还休息了两日，直接让阿萍骑马带着她。


    鄂州省下，两个风尘仆仆的女乞丐牵着一匹老马在城门口。


    她们二人已经虚脱，找了一棵大树拴住老马，又互相搀扶着，坐在城门口休息。


    二人脸上都蒙了一层风沙露尘，摸起来粗糙非常。


    还没进城，高耸而密不透风的城墙下，阿萍便又想起来卖小笼包老板娘的告诫，心底产生一丝惧意。


    “阿水，你看，现在都没什么人进城了，不会里面真的是空的吧……”


    明明是临渊王宫所在的省域，就算不是熙熙攘攘，也不该冷清寂寥到这种地步，除了她们二人和门口守卫，入目便没有任何活人。


    阿萍心里咚咚咚地打鼓，她胆子本来就不大，若是这城里面全是死人堆积，那真是叫她两眼一黑，腿都要打弯儿站不起来。


    张瑞平休息一会儿便站起了身，扑簌扑簌了身上的灰尘，她对目前的状况也不甚了解，所以她决定直接去问其他人。


    张瑞平朝着城门前的两位守卫靠近，一般是不能白白问话，要带些好处，才能让他们开口，但如今张瑞平一穷二白，唯一有的财物是偷来的一匹老马。


    她便又开始了她的话术。


    “两位好心的大人，我有个财主亲戚住在城里，家里实在没活路了前来投奔他，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放我进去。”


    “您放心，我得了财物肯定不会私吞，定然要分给大人一半……”


    还没完说完，其中一个守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淮扬。”


    “果然如此。”守卫这样道，“别想着进来了，这城里原先住的平民都已经死了，基本上算是一座空城，现在住进来的都是最近才搬进来的，你也不必进城投奔你的什么叔叔了，回去吧。”


    张瑞平听到消息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仿佛遭受了天大的打击。


    “大人，那我也得去看一眼，我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守卫瞥了她一眼，不屑道：“王上有令，里面只进不出，你可要想好了。”


    说着两个守卫便将大门打开一条宽缝，催促道：“要进就赶紧进，要走就赶紧走，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张瑞平回头看了阿萍一眼，使了一个眼色，想让她在城外等着，帮她看好她们的老马。


    不知怎的，却让阿萍会错了意，急忙将缰绳从树上解下，牵着马跑了过来。


    “怎么？你也要进城？”守卫问道。


    “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阿萍怯怯回道。


    “行了行了，少在这里跟老子装什么姐妹情深，你跟上就是了。”


    阿萍不再辩解，只默默地牵着老马过了城门。


    老马的马尾刚进来，后面沉重的城门便关上，生怕她们两人趁机反悔再溜出去似的。


    张瑞平看到阿萍也跟着进来，心头涌上来一阵诧异，问道：“你不是害怕吗？进来干什么？”


    “我怕的是死人，既然里面没有我就不怕了，再说让你一个人进来，我也有点不放心。”


    张瑞平笑了笑，“行。”


    “那我便带你找我叔叔，咱们去吃香的喝辣的。”


    阿萍跟上张瑞平的脚步，“阿水，可是我刚刚听到守卫说，城里原先住的平民都死了，咱们怎么找你叔叔？”


    “我说过，我叔叔是不会死的。”张瑞平强调，“走，我又听到你的肚子咕咕叫了。”


    阿萍一只手牵着老马，一只手摸了摸肚子的位置，她想，阿水这么说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人家都说了不可能生还，她们也只能自己骗骗自己。


    鄂州……阿萍也是很久没来过这个地方，算了算大概已经八年多，她一路看着道路两旁的招牌屋舍，却怎么也想不起记忆里的鄂州省。


    “阿水，”阿萍突然叫住了张瑞平，“我想先去一个地方，晚些时候我们再会合。”


    张瑞平听出来阿萍想要自己一个人去的意思，便痛快答应，“好。到时候来临渊王宫找我。”


    临渊王宫，阿萍想起来，阿水是说过她叔叔是临渊王宫里的人，所以她叔叔真的有可能还活着……但她要去的地方所住的人，肯定是死了。


    和阿萍分手后，张瑞平在大街上流浪了没多久，便碰到好几个同行，问了问路，不久便找到临渊王宫的所在。


    这城里现在住着的都是穷人，还有乞丐，总之就是下三等的人，一个个饿得很，没什么精神，或三或两，麻木地坐在门槛上，仿佛在等着天上能突然掉下来馅饼。


    看上去，这些人并不是自愿住进来的。


    今年的灾荒格外严重，陆陆续续死了不少人，朝廷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还一个劲儿地压迫剥削。


    张瑞平见多了这场面，脚步虽然沉重倒也不至于停下，只是让她心里的心火燃烧得格外猛烈。


    她知道，若她想救他们，想救壁国的平民百姓，现在就不能停下。


    张瑞平在一片巍峨紫金宫宇前站定。


    临渊王宫的规制都和京城的皇城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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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了，远远望去，金殿玉楼林立铺陈，磅礴奢华程度甚至要有超过皇城那边的势头。


    张瑞平想，她皇叔都已经差不多要自立门户，父皇还能忍上这么多年，真是宽容。


    张瑞平刚一靠近王宫前的清极门，巡逻守卫立刻围了上来，亮闪闪的刀片在她的脖颈周围围成了一个圈。


    “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宫！”


    张瑞平要是说自己认识临渊王，保不齐在宫门前就已经被乱刀砍死。


    她尴尬笑了笑，“路过，路过而已。”


    他们瞧她一个灰扑扑的乞丐，自然是没什么威胁，便收了刀刃，骂道：“滚滚滚，在宫门前站着干什么，再有一次你的烂命就不用要了！”


    宫门前除非必要，自然不会乱起杀戮。


    张瑞平识趣地走到了一旁，耳边却还在听着宫门前的动静，“都长好眼睛，明日便是王上的诞礼，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人员。”


    看来最近查的严，张瑞平想蒙混进去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反正眼下肯定是进不去了，张瑞平望了望四周，鄂州现在很多地方都空着，她找一找总能找到一间栖息之地，投奔皇叔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张瑞平就近找了一间不漏风漏雨的小屋子，便继续在王宫门口的附近蹲守着，一来看看还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二来她顺便在这里等着阿萍，以免她找不到自己。


    她窝在墙角等了一天，既没听到其他消息，也没等到阿萍，这一天一无所获，她便回去睡觉。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她继续蹲守在王宫附近，今日是临渊王的诞礼，清极门前大排长龙，她就蹲在对面的墙角，故而看的清清楚楚，每个进去的人都要搜身并且检查出入凭证。


    张瑞平的第一个想法是，那个东西制作复杂，不太好伪造。


    “叮叮”，她耳畔响起一阵极清极脆的声响，是铜钱落地的声音。


    张瑞平本来抱膝缩着脑袋，只露出来两只眼睛观察，这一声叫她往上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打扮是个武将的打扮，看样子也是去宫里参加临渊王的诞礼。


    张瑞平往地上一看，三枚铜钱分开散落在她眼前的地上，进出王宫的人多了，没想到把她的生意也带动了起来。


    她仔仔细细将三枚铜钱捡进手心，今日宫门更加森严，她依旧混不进去，便直接离开了蹲守的地方，去附近的早市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早饭。


    张瑞平转悠了一顿，她这才发现住在鄂州的人基本都呆在家里，很少有人出门做生意，所以早市根本是没有的。


    她找了一顿，几乎跨越了半个城，才在一家巷子里看到一个老婆婆在卖野菜饭。


    看到饭，张瑞平才开始觉得饿。


    刚买完饭，张瑞平拿着正要边走边吃，迎面撞上来一个慌张奔逃的女子，她只顾着看身后，冷不丁地结结实实在拐角处撞上了张瑞平。


    女子惊恐万分地望着张瑞平，“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进宫做美人，求求你救救我……”


    听到‘进宫’二字，张瑞平眼睛蓦地一亮，却还是小心谨慎，无辜道：“我就是一路人，我怎么有办法帮你啊，你瞧，你还把我刚买的早饭撞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