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呛咳了几声，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孩子们也骚动起来，阳树和濑户更是想冲上来。


    “别动！”利安眼神一冷，扫了他们一眼。


    “这是吐真剂，这个东西喝了以后人说的话都是真话。”


    她拍了拍村长的脸颊，语气轻快。


    “老头，别装死了。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隐情，现在，当着所有孩子的面，一五一十，全部给我说清楚！”


    “要是敢有一句假话……”利安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后果自负哦。”


    吐真剂的药效很快发作。


    村长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他看着底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稚嫩脸庞，嘴唇微微颤抖。


    然后，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悲伤，开始缓缓地，讲述那段被尘封的往事。


    “多年前，海军组织了一场，跨海域的大讨伐，”


    他的声音很轻，“目标是，趁着洛克斯海贼团解散，洛克斯本人去世，彻底击溃那些，新兴的海贼势力，”


    “成果，确实很显著。”


    村长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但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海军的一时疏忽，放走了几个，穷凶极恶的海贼。”


    “那几个海贼，他们成立了新的海贼团，开始对海军，实施疯狂的报复。”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孩子，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


    连最开始情绪最激动的濑户，此刻也安静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台上的村长。


    利安抱着手臂，靠在台子边缘，面无表情。


    但她的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内容，会非常劲爆。


    阿金也乖巧地趴在利安脚边，琥珀色的兽瞳眨也不眨地盯着村长。


    “利安，这个老爷爷好像真的有很多故事。”它在利安脑海里小声说。


    嗯，故事多不多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是什么。利安回答。


    村长继续用那沙哑的声音讲述着,


    “他们那些海贼，打不过海军总部，就将目标，对准了海军的软肋——孩子。”


    “他们通过地下情报贩子，买通了海军内部的人，获得了大量参与那次讨伐行动的海军将领，以及普通士兵的家人信息。”


    “于是，一场针对海军家属的，血腥复仇，开始了，”


    “那些残留的海贼团伙，分头行动，一个又一个村庄被屠戮，一个又一个家庭被毁灭，”


    他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浑浊的老泪从眼角滑落。


    “更可恨的是，一些海军高层，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竟然压下了家属被屠杀的报告！”


    “甚至，部分军官，还将那些失去父母的孤儿的身份，强行注销！”


    “导致那些可怜的孩子，失去了合法的身份，得不到任何保护和救助！”


    “还有人，竟然利用这种牺牲家属的惨剧，来煽动民众对海贼更强烈的仇恨，以此来发动新一轮的征伐，换取他们自己的功绩！”


    “结果，局势彻底失控，海军家属的伤亡，越来越多。”


    “直到战国元帅亲自介入调查，才发现，海军内部，竟然有人在贩卖海军家属的情报！”


    台下的孩子们，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


    他们曾经也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即便失去了父母，也曾怀抱着希望。


    他们曾坚信，父母是为了守护大家而牺牲的英雄。


    他们曾日夜期盼，总有一天，海军会来接他们，父母会回来。


    他们曾真心敬仰那身象征正义的海军制服，梦想着长大后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份最初的信念，是老人亲手种下的。


    然而，希望的种子，却被残酷的现实一点点碾碎。


    不是瞬间的崩塌，而是漫长时间里，无望等待的煎熬。


    直到那天夜里，一个因为饥饿而偷偷爬墙想找点吃食的孩子，无意中听到了。


    听到了醉酒的老人，对他偶尔来访的老战友，在酒后吐出的真言。


    “海军，把我们这些家属的名字，当成货物一样，卖进了黑市，”


    那个孩子没有出声，他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僵住，然后悄悄地退了回去。


    第二天，这个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孩子们之间迅速蔓延。


    原来，他们的父母，并非光荣牺牲。


    而是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当成了可以随意摆弄、随意抛弃的棋子。


    原来，他们这些所谓的被救下的孤儿，差一点就成了被海军彻底放弃的累赘。


    一部分孩子当场就崩溃了，他们信仰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剩下的，在沉默中，慢慢地变了。


    村长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道,


    “当时，那场战争刚刚结束，我负责，安抚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海军的家人。”


    “我将他们一批批地安置好，送他们回家。”


    “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听说，我亲自负责护送安置的那几个村子，全都被海贼杀害了！”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一个个村子跑过去找，希望能找到活口，”


    “当我跑到第三个村子的时候，终于，终于在废墟中，救出了几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我把那些孩子藏进推车里，一路逃亡，路上，又碰上了其他负责战后安抚的战友，他们也都带着幸存的孩子，”


    “一路上，死的孩子太多了，留下来的，太少了，我们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后来，我联系了所有能联系上的，还活着的战友，我们在一个废弃的岛屿上汇合，组成了这个孤儿村。”


    “原本，我只救了二十多个孩子，我将这些孤儿的情况，偷偷上报给了海军总部，请求他们给予保护和支援。”


    说到这里，村长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和悔恨的表情。


    “但是，海军总部，根本没有派来任何支援！”


    “反而是，在我那封求援信发出去仅仅两天之后，我们的藏身之处，就遭遇了不明身份武装人员的，血腥袭击！”


    “孩子们，死伤惨重。”


    “从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我，是不是我那封该死的信，害了他们！”


    “后来，我去找了我在总部的一些老关系求证，才终于知道，我那封信，暴露了位置！”


    “我们的信息，被某些海军内部的高层，再次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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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了那些，想要斩草除根的海贼！”


    “现在的，这一百多个孩子，其实是七年前，我和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从不同的地方，辗转带来的，所有幸存者。”


    “后来，在逃亡的路上，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


    “只剩下我，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这些孩子，不断地转换藏身地点。”


    “直到，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实在跑不动了，才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鬼藤岛附近，暂时安置了下来。”


    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我意识到，海军总部内部，并不干净，甚至，可能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有意不想让这些孩子活着，也不想让我这个知情者，活下去。”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向总部求助过一次。”


    “我怕，我怕我再报一次，就不是一部分孩子出事，而是，所有的孩子，都会被他们，赶尽杀绝！”


    “一开始，我还能管住这些孩子，教导他们，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但是现在，这些孩子，他们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静，甚至，开始自己做决策，走上了，我最不想看到的，复仇之路。”


    村长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补充了一句。


    “至于，泽法先生的事情，我，我确实对不起他。”


    “在很早之前，我确实，无意中，向一个自称是他远房亲戚的陌生人，透露了泽法老师妻儿的住处。”


    “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那个人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我，我后悔，我真的很后悔。”


    他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广场上，孩子们那压抑的哭声，早已连成一片。


    站在濑户和琳身后的那些孩子，眼神中的怒火与恨意，几乎要将整个广场点燃。


    他们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不甘都发泄出来。


    海贼是刀，海军是拿刀的人。这个认知，在他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而站在阳树身后的那些孩子，则更多的是迷茫和痛苦。


    他们一直坚信的正义，此刻变得如此模糊，如此不堪一击。


    他们憎恨海贼的残暴，却也无法原谅海军的背叛。


    他们的信仰，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原来如此。


    难怪琳之前会说出“你们海军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样的话。


    也难怪那个阳树，会对自己抱有那么大的警惕。


    利安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依旧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老人身上。


    她现在有点明白，他之前那种一心求死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了。


    他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从最初的纯真，一步步走向现在的偏执和分裂。


    却无能为力。


    “利安，他们好可怜啊。”


    阿金在她脑海里小声说，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它不太懂那些复杂的仇恨和背叛，但它能感受到这些孩子们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是啊，阿金。”利安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都很可怜。”


    可怜之人，往往也有可恨之处。


    而可恨之人，或许也曾有过可怜的过往。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