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续打完电话回到车上，正看见沈惜往楼门走。


    顾驰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面上是如常的沉静冷郁。


    “顾总，要不要把沈小姐叫过来？”


    他一条腿迈出车门，做好随时启动的准备。


    直接沈惜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顾驰渊也没吐半个字。


    周续叹口气，坐回车里，手指放在启动按钮，偏过头，“顾总，我送您回去？”


    “等一下。”顾驰渊看上去并不急于离开，拿过周续手中的资料，一页一页捻。


    周续也不急，推门下车点起烟。


    烟气升腾间，车里纸张的碎响一点点磨人。


    过了几分钟，后座的窗户缓缓下落，顾驰渊抬起头，看着顶楼的那扇窗。


    屋里的灯依然没亮，周续蹙眉头，望了眼自家老板的脸。


    他扬起弧度，将烟头扔在垃圾桶，快步拉开车门。


    这次他没问，直接发动车。


    又看了一眼，沈惜的屋里依然黑着灯。


    周续扬眉毛，手指按在D档。


    “啪嗒啪嗒”，转向灯也打起来，周续伸腿，踩下油门踏板。


    黑色的吉普开始缓慢移动，沉沉夜色里，发出低吼般的轰鸣。


    透过后视镜，周续扫了眼顾驰渊。


    男人的目光扔上沿，半分没离那扇窗。


    周续撇撇嘴，握住方向盘，一脚油门轰出去，车子迅速蹿到十字路口。


    路口的红灯，让车子停止移动，醒目的倒计时数字，在车里搅动红色光线。


    红光夹杂着一排排明亮的路灯，晃着眼眸和人心。


    后座的男人升起车窗，白亮的光影映在俊逸的眉宇间。


    黑色的衬衫下，起伏的胸膛将布料绷出折痕……


    灯光映衬下，一点一点收紧。


    红灯倒数的第三秒，周续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听到顾驰渊低声到，“调头，回去。”


    “是，顾总。”周续的声音很轻快，踩下油门，猛打方向盘。


    黑色吉普犹豫**一样飞出去，一瞬间回到小区门前。


    停好车的一瞬，后座的门被甩开，顾驰渊迈下车，大步流星往楼门踱上去。


    周续眯起眼，慢悠悠靠在座椅上，按下广播，激烈的摇滚乐想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震耳欲聋。


    这几天，603的白晓栋时常在楼道里晃。


    沈惜上楼时，会小心翼翼听响动。


    今晚刚走到五楼，603房间的争吵声就震动着耳膜。


    听上去还在砸东西，男人的叫骂和女人的哭喊胀满昏暗的空间。


    沈惜停下脚步，紧紧捏着楼梯上铁锈斑驳的扶手，身体忍不住僵硬和颤抖。


    童年时，父母争吵摔东西的画面席卷而来，沈惜的身体对这件事有本能的抗拒。


    脚踝处的纹身下，还盖着债主上门落下的伤痕。


    春夜的气温并不高，她的衣服却湿透，黏着后背，一阵阵发冷。


    一双腿如灌了铅，一点都不听使唤。


    603的门好像被推开，白晓栋的骂声传下来，


    “你去哪儿了啊？身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味儿？这嘴怎么也肿了？！姜倩倩，你TM这是干了什么？”


    女孩借着他的骂哭起来，“呜呜呜，我能干什么？你个没良心的，凭什么怀疑我？要是没我打工挣钱，你能躺在家里打游戏吗？我跟你的时候，你说可以让我过上好日子的！现在好日子在哪儿啊？！你还有脸摔东西，还骂我？”


    一句句对话，与沈惜的童年记忆重叠在一起。


    她抱着文件袋，靠着冰冷的铁窗，努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倒下去。


    可是夜色越深重，吵闹声越响亮。


    这声音如铁笼，一点点困住她的气力和魂魄。


    这个老旧小区，原住民大多搬走了，住户大部分是租房的。


    对于这种打打闹闹，通常是高高挂起的态度，偶尔有一两家开门，也是躲在门缝听八卦，绝不会有人制止这种局面。


    沈惜望着昏暗的灯光，心下想，总不能一晚上都站在这里。


    她咬着牙，划开手机，刚拨了号码，屏幕显示没点关机了。


    刚才路上一直给陈一函开车导航，电池掉得很快。


    她手指抠墙壁，神色也跟着手机屏，陷入灰暗里。


    收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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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时，楼上的吵闹声越发大，细密的汗珠铺满沈惜的额头，她抬手擦了擦，咬着牙，沿着楼梯往下走。


    这时候，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上来。


    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高大的男人。


    沈惜忽然想起五楼里，住了个胖子花臂纹身男，有次在楼下碰见她，故意堵了半边门。


    她的背后直发凉，攥着扶梯的骨节泛出白色。


    她闭上眼，横下心，思量这公共场所对方也不敢怎么样。


    沈惜屏住呼吸，闷头挪下楼。


    男人已经走到三楼台阶处。


    沈惜的目光只盯着脚尖，只想与男人擦肩而过。


    “啪”，细瘦腕骨碰到粗粝的指。


    沈惜猝不及防，被拉入有力的臂弯里。


    本能溢出的尖叫撞在男人的胸膛。


    沈惜抬起眼，“顾驰渊……”


    她的脸，在微弱的光里，是白岑岑的润。


    嘴唇上，有过于紧张，咬出的齿痕。


    楼上的打闹还在继续，顾驰渊凛着眉头，淡淡问，“是上楼，还是跟我走。”


    他顿了下，目光落在沈惜脸上，“如果上楼，我送你到门口。”


    楼道里，姜倩倩的哭闹声依然不停。


    沈惜攀住顾驰渊的手臂，“帮我报个警，然后，我去找个酒店住一宿。”


    “听你的。”男人的声音是浅散的，如这柔软的夜色，不带半点攻击性。


    “可是，”他挽住沈惜的手腕，“我这电话，不能随便打个诶110。”


    顾致远身在官场，家属的电话都在局里有特别的标注。


    如果顾驰渊报警，惊动的不只是片区，市里可能要会出动。


    顾驰渊见沈惜有点失望，想了想，对她说，“上车里，用周续的电话打。”


    电话拨出去仅仅五分钟，警车就开到小区门口。


    与此同时，沈惜在吉普后座，捧着手机找酒店。


    顾驰渊蹙眉头，见她一家一家翻。


    周续站在车下，表情有些揶揄。


    过了一会儿，顾驰渊终于没耐心，一把夺过她手机，“你精神儿这样好，不如陪我去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