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机场。


    林郁之推开京都国际机场的玻璃门，站定大厅中央。左手微微整理着衣服的褶皱，高级定制版黑色西装，如同男人的第二层皮肤，很好的衬托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


    脚边的灰色行李箱，四角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无一不说明眼前男人的工作强度。


    林郁之带着耳机似是在处理业务。全然不顾周边嘈杂，混乱。


    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什么，男人应声后，果断结束此次通话。


    林郁之生的一副好皮囊，眉峰冷厉，尖锐清晰的下颚线，整体面部线条流畅。微抿的薄唇，清冷漠然。非常标准的攻击性长相。


    抬眸的瞬间，压迫感十足。


    琥珀色的瞳孔，露出丝丝燥意。


    几乎是他抬眼的瞬间，混乱的记者一一禁声。


    只有远处的，不起眼的姑娘，架着机器，小声报道着现场情况。


    “港城知名大律师—林郁之正式宣布回归京都，据悉此次是以SY京都合伙人身份强势回归，具体情况请持续关注京都日报。”


    “记者沈黎为您报道。”


    早上八点，苏糖从拥挤的出租屋醒来。


    全屋30平的小地方，被堆的满满当当，没有下脚的地方。唯一整洁利落，被收拾的一丝不苟，大抵只有门口的玄关处。


    白色的墙面上，有一个极为扎眼的彩色挂钩。原本这里是苏糖挂工作服的地方，现在却是空荡一片。


    “也该断舍离一次了。”看着眼前杂乱的环境，苏糖无奈扶额苦笑。


    “灰暗的心，竟然开始变鲜活。”


    “你的存在，治愈我。”


    ……


    房屋内响起了不合时宜的铃声，温润的嗓音如春风吹拂般，眼前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苏糖微皱眉头，在铃声挂断的前一秒，按下接听键。


    “卫检”苏糖清冷的嗓音带了丝丝不易觉察的亲近。


    “法庭判决结果下来了，八年有期徒刑。”


    不等苏糖开口，对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调离报告我收到了，今天有时间来我办公室一趟。”话音刚落，电话便被挂断。


    这是卫检第一次，不给苏糖任何开口的机会。


    苏糖本科时期第一次实习是在一家不太出名的律所，实习生嘛，什么都要做。


    刚进去的那段时间，连买饭这种事情都是苏糖负责。后来律所接了一家民事诉讼案，因为涉及到婚外出轨，所里大部分律师都不想接手。


    出轨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取证难，有效证据少，再加上当事人年纪比较年长，律师们纷纷避而远之。


    年少时的苏糖并不这样想，她一直觉得法律是为了保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而不仅仅是服务于那些公司交接的合同。


    直至今日，不曾改变。


    这是苏糖接手的第一个独立案件，从约见当事人，书写法律意见文书再到后来的上庭。


    那是俩人第一次见面，说来也是缘分。当时的卫检已然是京都中级人民检察院的副检擦长，几乎只有在重大案件时，才会亲自以公证人的身份上庭举证。


    苏糖烦躁的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力度实在算不上温柔。


    这都是什么事儿。


    打开衣柜，印入眼帘的是清一色黑白灰，简约偏日常的西服外套。苏糖随意选了一套给自己换上，简单打理一番，去往检察院。


    出租屋离检察院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期间还要转搭一次地铁。每天上班的通勤是每一位打工人的痛。


    中级人民检察院位于京都市，繁华的十字路口，近乎靠近市中心。灰白色的墙壁在阳光下泛着缕缕光泽。门前十二级台阶，被无数人的鞋底磨得发亮。


    “扣扣扣”苏糖站定在标有副检察长标识的办公室门前，礼貌性的扣门三下。


    “进”沉稳疏离的嗓音从门后传出。


    “卫检。”


    苏糖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将外界一切干扰，短暂地隔绝在门外。


    “我向上级组织部申请，将你正式调离至司法公益律师处，每周至少打卡三天。”说话期间，卫检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双手时不时在键盘上敲打着。


    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她。


    “谢谢卫检。”苏糖站立在正对面，抬腿向后退了一步，郑重地鞠下一躬。


    半晌，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


    苏糖听见一声隐忍的叹息。


    京都的春季被万物复苏的新生命气息裹挟着，明晃晃的太阳悬在头顶正上空，晒在人身上，暖暖的。偶尔吹过的微风都带有一丝清新，沁人心脾。


    苏糖背对着法院大门，看着街上来往的人流，有些恍惚。


    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卫检的话语。


    “法律就是法律，它不会因为你的主观意志而转移。我知道这次的案件对你肯定会有影响，但我希望，你在调离期间，好好想一想，当初为什么要学法。”


    为什么学法？苏糖像是想起什么，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悠然间，广阔的天地间，回响起一声声坚定的声音。


    “我宣誓，忠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维护宪法权威，履行法定职责，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恪尽职守、廉洁奉公，自愿接受人民监督，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努力奋斗！”


    循声望去，原是一批法院实习生通过考试，换上法袍在国旗下进行宣誓。


    这是每一位检察官的必经仪式。


    很多年之前，有一位跨界的实习生曾问过，为什么成为检察官之前会有这样的仪式。


    卫检是这样说的：宣誓意味着从此刻开始，你们将身负一个又一个期望。


    你们看的每一个案件称述报告，写下的每一个法条，都不应该只是冰冷的文字。


    它们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又是一年授袍季，又是一批新鲜血液加入检察院这个大家庭。


    “喵嗷儿”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提示音。苏糖查看完信息，快速回了一句，转身离开工作了五年的地方。


    【苏检察官我在SY律师事务所，您能来一趟吗？】


    【稍等。】


    苏糖打开手机导航看了一眼，大约30分钟的路程，地铁一站路。


    还好，还好。


    从地铁三号线出来，是全然不一样的风景。


    SY律师事务所是近几年的新型律师事务所，短短三年以强硬的专业能力成功挤进红圈事务所的第一批队。


    事务所伫立在城市中心，透明的玻璃墙垂立而下，如同一块寒冰。


    整栋楼体的线条，在顶部一点的位置突然被斩断，形成一面折角。正面看上去如同一张折角的书页，侧面又像是一把锐利的刀锋。


    事务所内部装饰简约，黑白相间的墙壁如同一场永不结束的棋局。


    “苏检察官。”一道急促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苏糖转身之际，女人已然站在面前。


    身着花色棉麻连衣裙的短发女人，神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林小姐？”


    “没什么，来这边坐，我们等一个人。”林琳打着哈哈，牵着苏糖的手，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两人面对面坐着，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苏糖大概能猜到她找自己是想做什么，无非是对法院判决不满意，想找律师重新提起诉讼。林琳的案子说复杂也不复杂。


    最大争议焦点无非就是林琳与公司之间是否可以认定为劳动关系，并且林琳是出于什么缘由，不愿意上交体检报告。


    “久等了。”话音刚落，苏糖浑身一震，整个人像是被绳索固定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直到，对方落座，苏糖才缓过神来。


    林郁之这些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高级版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收紧，里面戴着一条藏蓝色领带，袖口处银色的袖扣发出淡淡光泽。


    “您好，这是申请调取此次案件档案的材料。”林郁之从身边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


    神色淡漠，看不出丝毫破绽。就好似对面的人仅仅只是一位需要交涉的检察官。


    苏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心绪。


    “我已经调离检察院，这个案子不复杂，法院一审的判决书今天就能邮送给她。”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知你一些案件基本事实。”


    林郁之打开录音笔，示意对面的人可以开始了。


    林琳，28岁。于今年二月入职枫叶传媒有限公司，担任带货主播一职。每天工作时间不固定，一天工作八小时。


    没有固定工作时间，没有入职工牌，没有劳动合同，没有一项证据能表明他们是劳动关系。


    枫叶传媒的人事经理，王浩在林琳入职后一个星期，便告知需要上交一份最新体检报告，报告合格，则可以完成接下来的签约流程。


    进过我们的走访调查，发现林琳一直在以各种办法推脱上交体检报告，这才导致入职一个月还没有签署合同这一基本事实。另外，我们还发现。林琳入职前在京都人民医院，查出患有活动性肺结核。


    枫叶传媒有限公司在招聘时，明确表示不招聘任何患有感染性风险疾病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