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渡魂(二)
作品:《咸鱼天才被灭门后刀疯了》 小五是被人从后院白菜堆里扒拉出来,身上沾满菜叶子,眼睛红着。
她抽抽噎噎地说:“掌柜的半夜犯了咳疾,我去给他端药,呜呜……”
小五端药回来,房门是合上的。她推开门,云掌柜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个黑影在床上撕咬什么,她害怕,奔下楼躲进了白菜堆。
白露领几个人上三楼云掌柜寝间。
小五哭着:“就是这儿,掌柜的被鬼吃了……”
门打开,一股凉凉冷风穿堂而过,卷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窗没关,白纱飘舞,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隐隐有黑气翻滚,说不出的诡异。
钟星辰一弹指,仙灯开了。光亮驱散了黑暗,云掌柜果然不在,黑影也不见了。
腥腐的气味随光消散,只剩下一股腌渍入里的药味。
钟星辰让其他人在门口等着,警惕地走向床前,蹲下身向床底探查。
一个血淋淋的阵法,赫然眼前。
画阵的人显然不精通此术,每一笔都七歪八扭,恨意却顺着力道透出来,像是发着抖用指甲抠出来的,阴森可怖。
一个诡异的阵法打底,再糊上一层鲜血。
钟星辰站起身,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少顷,他说:“床底下有阵法,请诸门派话事人来看,再对照各自门中弟子床底,确认是否有相同阵法。”
羌山宗以医术闻名,更以阵法之威高居三大道宗。钟星辰年纪虽轻,但作为掌门之子,也是宗门大弟子,无人有立场质疑他的判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这是‘渡魂’,此处有妖魔要夺人魂魄复生!”
这个禁术邪阵鲜少现世,上一个通过“渡魂”复生的妖魔,已经被剑尊一剑斩于太华山下。
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道会是弟子的擂台,大宗门由掌门弟子带队,也有少数小门派的掌门亲自来坐镇。风云变幻,年轻弟子已是又一代人。在场的众人中,听说过那件旧事的,只有少数,亲历者更是少之又少。
魔气与灵气相伴而行,相克而生。魔物不是天生,而是源自修士。
“若修士死前执念太深,死后魂魄不散,再以‘渡魂’之法,夺生灵魂魄为饲,死魂成魔,这便是三十年前魔物的来历。”
“此阵邪诡至极,最低等的渡魂阵需凑齐十六个生灵,在阴气最胜之时抽取生魂,称为‘饲’。‘饲’一旦完成,魔成,十六个魂魄皆归阵主驱策。阵主可以获得他们的全部功力、记忆,甚至是——脸。”
换言之,阵主可以在被饲之人的身份之间随意切换。
熟悉的身边人、甚至是枕边人,一朝被换成一只鬼,都无人会发觉。无怪乎这个阵法被称为禁术。
有人冷汗从背心蹿到头顶,僵硬地瞪着眼睛,生怕身边出现了已经失踪的弟子的脸。
“可……可是,”羌山宗的弟子问:“钟师兄,阵主既然可以驱策所有魂魄,那岂不是做得越隐秘越好吗?”
“是啊,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顶替别人的身份了。”
“现在我们都知道失踪的弟子是谁了,等妖魔一现身,我们齐心协力,还怕制服不了它吗?”
钟星辰:“慢着,你们——”
“轰——”
云海楼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轰然倒地,惊雷一般打破了议论。
一个身影逆着月光而立,窄腰跨着刀,玄衣猎猎。影子投在巨门震颤的烟尘里,比起那个不知名的妖魔,他反而更像一只索命的厉鬼。
“十年不见,诸位还是如此天真,和宛某印象中别无二致啊——”
无数双眼睛望向这个消失十年的人,十年前的身影和狂妄话语还历历在目,让人生出一种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他面容俊秀依旧,不过已不再是少年模样,身量高了,肩背更宽,像是抽了条一样更显削瘦。
雨生死死盯着那个人的脸,仿佛沙漠里的羁旅客看见泉水,正要扑上去,那个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乖雨生,嘘。”
这句话把雨生摁在原地——是传音,只有他能听见。
雨生欢欣雀跃,感觉丹田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在兴奋地跑圈——自己的样子又变了许多,和四年前大不一样了,他居然还认得我。
门口的人忽略了所有目光,桃花眼长而带笑。没等其他人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他说:
“久违,都是故人,我就不自报家门了。”
他笑起来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平地惊雷地说出不顾他人死活的话:
“或许阵主根本没想过要藏匿,因为——”
“他要杀的人,就在诸位当中。今夜,他就来索命。”
沉默弥漫,有人惧怕恶鬼,有人喜逢故人。
惊讶愕然之下,一瞬间没有人说话。凡是见过他的人,心里浮出一个名字:
“宛、驰。”
雨生的心还没来得及浮上半空,就看到钟星辰大步上前。
“阿驰——”
钟星辰红着眼,一拳锤上宛驰的肩膀,把他撞得退半步。
“这么多年一点信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死透了!”说着还要张开双臂要抱上去。
“……”
雨生的剑快按不住了。
宛驰伸长手臂把他抵开,“谁死了,谈正事。”
他朗声道:“我听诸位的意思,不商量着怎么救人,只讨论要剿灭复生的妖魔。怎么,难道那十六位被劫走的倒霉蛋已经被吸成人干了?”
钟星辰:“阿驰所言极是!我——”
“宛二公子——”
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是东极堡的顾重雪,十年前曾被师姐江卿带来道会观战。她向来话少,见到宛驰出现,竟反常地上前两步,拱手道:
“所言极是。诸位,一旦生魂被饲,魔修力量大增,长老大能都坐镇各自宗门中,鞭长莫及。在场的人大多是参加道会的弟子,我们未必能对付。”
东极堡的领头江承没有表态,她接着提议道:“为今之计,我们首先要抓紧时间救人。不过,为防万一,我们需通报无为宗,请贵派太清仙尊派高手前来。”
宛驰随意道:“行啊,我已叫了。”
顾重雪继续道:“宛二公子,十年前,剑尊和你一同失去踪迹,你既出现在这,不知尊师可否相助?”
薛海棠:“是了是了,要是剑尊在此,就不用担心了。”
宛驰抱着手,慢悠悠对顾重雪道:“家师云游四海,我也不知他踪迹。”
顾重雪:“那你又是为何,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问得刻意,宛驰却笑出了声,无赖又轻佻:
“世人皆知宛二心在红尘,想去哪里还需要理由?或许是故地重游,又或许是想念诸位了罢。”
两人一来一回,钟星辰心道:“打什么机锋呢?”
对于针对宛驰的恶意,雨生向来敏锐。他不知何时默默站到了宛驰身侧后方,手背过去,搭在剑柄上,是一个随时准备出手的提防姿态。
宛驰睨了他一眼,他却好像被摸了一下头一样,紧绷的精神松了下来。
雨生精神一松,其他念头又冒了出来:“师父根本没有去云游,他又骗人了。”
他还有好多话想问宛驰。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踪迹呢?
红尘俗世真就那么有意思,你在外有没有想起过太华山,有没有想起过师父,有没有想过我?
师兄,云掌柜真帮我找到人了,他是个好人。
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心事,他要等这些碍事的人都不在了,再和宛驰好好讲。
另一边,钟星辰皱了皱眉,他生性耿直,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不过他毕竟是大宗派出身,听得出一丝不对劲,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钟星辰咀嚼着顾重雪的名字,不记得两人有什么恩怨啊,宛驰这个不着调的,难道招惹过人家?
他虽然想偏了,办事还是靠谱,心说:“都这个时候了,救人要紧。”
于是他赶紧插话:“大家都安排人手去找,今夜是满月,阳气最盛,魔头力量微弱,我们还有时间。但是——”
“要是等到月亮下沉、日月交替之时还没找到的话,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事情紧急,大部分人去搜寻失踪的弟子,剩下几个人在大堂内等信。
闹哄哄的大堂终于安静了。
宛驰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雨生知道这里有外人,不能相认,抱着剑靠在宛驰身后的墙上。
什么渡魂,什么魔修,他不关心,他只想知道这些碍事的人什么到底时候走。
小一个时辰过去了,一无所获。时间一点一滴,焦灼的气氛像是要被点燃了。
薛海棠反复念叨着:“今夜是朔月,阳气最盛,魔气微弱,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能阻止死魂复生……朔月……”
宛驰一撩眼皮,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嚯,薛掌门,是在给大家伙鼓劲呢,还是自我安慰呢?”
仿佛为了附和他的话,阴风阵阵,从四面八方灌入。
薛海棠面色惨白。
阿简一直留意情况,她入门时间短,但天资不错,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师兄,怎么会这么快!”
钟星辰显然也意识到了:“阴阳之气有问题!难道……还有第二重阵法。”
他失了魂一样:“子时明月高悬,本来阳气最盛。我想想……有个阵法能使阴阳颠倒,现在恐怕……云海楼已经门户大开,变成了一个聚阴的洼地。”
“子夜之交,便是阴气最盛之时。”
仿佛有漆黑的巨幕笼罩在云海楼上方,不知何时起,月光已经不见了。
钟星辰追悔莫及,心惊肉跳——这个瞒天过海的双重阵法,他居然才发现!
他年轻,在宗门呵护下长大,还没有洞悉诡谲人心的本事。学再多秘术在肚里,也总有反应不及的时候。
那可是十六条人命!难道真的救不回来了吗?
已经是亥时三刻了。
这个念头像钟声一样敲在所有人心上。
顾重雪抬头:“宛二,无为宗的前辈怎么还不来?”
宛驰不答她的话,轻声对薛海棠说:“是啊,怎么还不来?再过一刻,厉鬼就要来索命了。薛真人,你慌不慌?”
夜风凉透了,送来鬼魅一样的声音,压在人头顶,如有实质。
薛海棠“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发着抖,双手撑地,面无血色。冷汗从浑身上下冒出来,沁透了背心。
他这个模样,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宛二给个忠告。”
宛驰已经拔出了刀,刀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心里敲着。
刀身反射冷光,映在他脸上。他鼻梁直挺,那双总是含笑的眼此刻深如潭水,扫过众人,整张脸竟如寒冰般冷硬。
“各位最好抓紧传信回门派,确认失踪弟子的长明灯灭了没。不然一会儿救出来的弟子是人,还是鬼,可就不好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