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当天，晨曦中学礼堂座无虚席。年意站在后台的帷幕旁，手指不停绞着节目单的边缘。纸张已经被她捏得发皱，上面"《星坠》—陈默"几个字格外刺眼。


    "别紧张。"林小满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所有节目都排练过了，不会出问题的。"


    年意勉强笑了笑。自从前天在天文台没能找回完整的日记本，她就一直处于高度警觉状态。陈默这两天异常安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南风呢？"年意环顾四周，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刚还在调试投影仪呢。"林小满指向控制台，"喏，在那儿。"


    南风穿着深蓝色西装站在控制台前，正和技术组确认最后的流程。似乎是感应到年意的目光，他突然抬头，隔着半个礼堂对她点了点头。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年意深吸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五分钟后开始！"副社长在后台喊道。


    年意最后检查了一遍主持稿，走上舞台。聚光灯打下来的瞬间，她眼前一片雪白，几乎看不清台下的观众。但当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时，却异常平稳。


    "欢迎大家来到''星河入梦·光年之外''星空诗会..."


    开场进行得很顺利。文学社的抒情诗朗诵后，天文社的星云投影引来阵阵惊叹。年意站在侧台，看着南风在控制台前专注操作的侧脸，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接下来有请高三理科班陈默，带来他的原创诗《星坠》。"


    报幕时，年意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陈默缓步走上舞台，镜片后的眼睛冷冰冰的。他今天穿着纯黑西装，站在蓝色星云背景前显得格格不入。


    "谢谢大家。"陈默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显得格外清晰，"在开始前，我想说明一下这首诗的创作背景。"


    年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这首诗灵感来源于一段...意外的阅读体验。"陈默的目光扫过年意，"关于星空，关于暗恋，关于那些不敢说出口的秘密。"


    台下的南风突然站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地盯向舞台。


    陈默开始朗诵，前几句确实是年意《流星碎片》里的内容，但很快，诗句变得扭曲起来：


    "我收集你所有的文字，


    像收集陨落的星辰。


    你不知道我知晓你的秘密，


    就像你不知道，


    你的日记本里藏着谁的影子..."


    礼堂里响起窃窃私语。年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根本不是诗，这是**裸的威胁。


    南风已经离开控制台，快步向舞台走来。但陈默的声音继续回荡在礼堂里：


    "今天，我要揭开一个美丽的谎言，


    关于文学才女和天文王子的童话。


    那些动人的文字，


    不过是一个替身的..."


    "够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从礼堂后方响起。所有人都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生站在门口，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道光晕。


    年意倒吸一口凉气——是照片上的女孩，李雯。


    陈默的表情明显僵住了，话筒里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


    李雯大步走向舞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没有拿话筒，但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陈默，你答应过我不会真的伤害他们。"


    礼堂里一片哗然。年意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南风已经跃上舞台，站在了她和陈默之间。


    "表姐？"南风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你怎么会..."


    "我收到匿名邮件，说今天诗会上会有人揭露你的''真面目''。"李雯苦笑了一下，"我早该想到是陈默。"


    陈默的脸色变得煞白："雯姐，你答应过..."


    "我答应帮你试探他们的关系，不是让你公开羞辱别人！"李雯转向台下，"各位同学，我是北大中文系的李雯，也是南风的表姐。很抱歉打断诗会，但有些事必须澄清。"


    校长此时已经走上舞台，接过南风递来的话筒："同学们请安静。看来我们需要一个中场休息。请大家有序离场，诗会稍后继续。"


    人群在骚动中逐渐散去。年意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南风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年意，你还好吗？"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的一切太过荒谬——李雯是南风的表姐？陈默和李雯认识？这一切都是一场"试探"？


    "我们需要谈谈。"李雯走过来，歉意地看着年意，"所有事情。"


    十分钟后，四人坐在空荡荡的礼堂后排。李雯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年意："首先，这是你的完整日记复印件。陈默只给了我这几页，说想测试我对''抄袭''的看法。"


    年意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里面确实是她的日记，但只有关于写作灵感的那几页，没有任何私人内容。


    "我和陈默是网友。"李雯叹了口气，"在一个天文论坛认识的。三个月前，他开始问我关于南风的事，说他担心你被文学社的女孩利用。"


    南风冷笑一声："所以他策划了这一切？"


    "不全是。"李雯看向陈默，"你自己说。"


    陈默的眼镜反射着冷光，声音低沉："去年天文社社长竞选，我输给了南风。后来我发现他开始收集年意的文字，我以为..."他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他和当年对我姐姐一样，只是把女生当研究对象。"


    "你姐姐？"年意突然想起什么，"是陈星学姐？"


    陈默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她在《晨曦》上发表过《银河孤岛》，"年意轻声说，"文风和我的《流星碎片》确实有点像。"


    "姐姐因为那篇小说被嘲笑''矫情''，后来再也不写了。"陈默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而南风当时作为评审，给她的评语是''情感表达不够精确''。"


    南风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不知道这件事对她影响这么大。"


    "所以你针对年意，是为了报复我？"南风的声音冷了下来。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一开始是。但后来..."他看向年意，"我发现她的文字确实很特别。当雯姐说那些日记可能是抄袭时，我居然...有点失望。"


    礼堂陷入沉默。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斑。


    "诗会还要继续吗？"年意轻声问。


    南风看向她："你想继续吗？"


    年意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既然误会解开了，没有理由因为我们的私事影响整个活动。"


    李雯赞许地笑了："不愧是南风看中的女孩。"她转向陈默，"你呢？要道歉还是要离开？"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纸："这是我原创的《星坠》，和年意的任何作品都没有关系。"他将纸递给年意，"对不起。"


    年意接过诗稿，上面确实是全新的内容，描写一颗小行星脱离轨道，坠入未知宇宙的故事。


    "我们可以把它加入下半场节目单。"年意说。


    南风点点头，起身去通知工作人员。李雯拉着陈默去协调细节，转眼间，座位上只剩下年意一人。


    她打开那个信封，仔细检查每一页日记。翻到最后时，一张小纸条飘落出来：


    "其实我早就归还了原件。它一直在你文学社抽屉里。——C"


    年意哭笑不得。这场闹剧，原来早就埋下了终止符。


    下半场诗会比预期还要成功。陈默的《星坠》朗诵后，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南风的《恒星通信》作为压轴节目，配合全息星云投影，将气氛推向**。


    "最后，请允许我临时增加一个节目。"南风突然说，目光落在台侧的年意身上，"有请文学社年意，为我们朗诵她的新作《解意书》。"


    年意惊讶地睁大眼睛——她并没有准备什么新作。但当她走上舞台，看到南风手中那熟悉的蓝色封面时，瞬间明白了——那是她的日记本。


    "这是作者本人授权我选择的片段。"南风将本子递给她，指尖在交接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第57页。"


    年意翻开那页，发现是她写于上个月的一篇短文，记录的是她在图书馆偶遇南风时的心情。文字旁边还画了小小的星群图案。


    聚光灯下，年意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当光年不再是距离单位，


    当猎户座不再需要电波，


    我会记得那个深蓝校服的背影，


    如何在暮色中转身，


    对我说：


    ''星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但我会。''..."


    最后一个字落下，礼堂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然后，掌声如雷般响起。


    谢幕后，工作人员开始清理场地。年意在后台找到了正在整理设备的南风。


    "我日记里根本没有那段结尾。"她直截了当地说。


    南风转过身，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嗯，我加的。"


    "为什么？"


    "因为是真的。"南风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出奇地年轻，"我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但我会为你。"


    年意的心跳漏了一拍。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落在南风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那...李雯的事..."


    "表姐大我三岁，从小一起长大。"南风重新戴上眼镜，"她确实考上了北大中文系，也确实是我最欣赏的文字创作者之一。"他顿了顿，"但你们一点都不像，不存在所谓替身的说法。"


    年意突然想起什么："所以陈默一开始就..."


    "从一开始就错了。"南风点点头，"不过某种意义上，他促成了今天的......心意流露？"


    "这算什么啊？"年意小声嘀咕。


    南风突然靠近一步，近到年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那我要不要正式一点？"


    年意连忙后退，后背抵上了道具架："不、不用了！"


    架子上的星空投影仪被撞得摇晃起来，南风伸手去扶，却不小心按到了开关。刹那间，整个后台被星云光影填满，蓝色的光点在他们之间流动，如同置身银河。


    在这片人造星空下，南风轻轻握住了年意的手："诗会结束了，但猎户座永远不会停电。"


    窗外，真实的星光开始在天幕上显现。而年意知道，无论未来如何，此刻的星光与南风掌心的温度，都将成为她记忆中最明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