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瑾玄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守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从凌晨四点到现在的二十点。


    白天，厉星澜他们几个都来医院探望过了。


    段明珠和谢邀月还想把厉瑾玄劝回去休息休息，可怎么说也没有用。


    高脚椅上的身影从挺拔到佝偻，唯有盯着病房玻璃的眼神始终未变，像攥着最后一丝星火的困兽。


    忽然，他瞳孔猛地一缩，病床上那只苍白的手，似乎极轻地动了一下。


    “冗冗的手好像动了一下……”


    他喃喃着揉了揉酸胀的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几乎贴在玻璃上，呼吸都屏住了，


    “玄北，你快过来看看，冗冗的手是不是动了？”


    长椅上假寐的玄北立刻跳了起来，瞬间弹起身扑到玻璃前，声音都在发颤：


    “哪，哪呢……？


    动了，三爷，叶少的手动了，真的动了！”


    厉瑾玄又看到那苍白的手指动了 狂喜像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


    厉他竟忘了病房门口的呼叫铃，抓着玄北的胳膊低吼：


    “快！去叫医生！”


    “哎！这就去！”


    玄北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急促的回响。


    不过片刻，走廊尽头便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院长带着一群白大褂呼啦啦涌来，无菌帽下的脸上难掩急切。


    厉瑾玄几乎是迎上去的，指尖都在抖：


    “院长，他刚才手动了，是不是说明他醒了？”


    “三爷稍等，我们即刻进去检查。”


    院长话音落下，一行人就进了隔壁消毒间，然后进去病房，就开始检查。


    一群人把叶冗围的水泄不通，厉瑾玄都看不到人了。


    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的，厉瑾玄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鞋子叩击地面的声音里全是焦灼，每一次抬头望向病房门，心都像被攥紧了几分。


    终于，经过了大半个小时检查，病房门开了。


    医护人员鱼贯而出，只留院长在原地。


    厉瑾玄立刻迎上去，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怎么样？”


    院长摘下口罩，脸上露出一个从昨日到现在的第一个真切的笑容：


    “三爷，好消息，叶少醒了。


    而且身体的各项体征都已平稳，人也很清醒，他想要见你。”


    “醒了……真的醒了！”


    厉瑾玄喉结滚动，眼眶瞬间泛红，转身就要往里冲，又猛地顿住，抓着院长问。


    “我进去是不是要先消毒？换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早就换过，现在被院长若有似无的目光一扫。


    竟他抬胳膊闻了闻，眉头瞬间皱起，好像是有点味道了。


    “最好洗个澡换无菌服。”


    院长笑着点头，眼底藏着几分体恤。


    厉瑾玄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院长自然看在眼里。


    厉家三爷这么重情重义，让他有些意外。


    厉瑾玄趴在玻璃看到叶冗的目光好像在看自己，他张嘴无声的说：


    “冗冗，等我。”


    然后扬声喊着远处的玄西。


    “玄西，我的换洗衣服呢，三爷要洗澡！”


    “在房间呢。”


    走廊里的风似乎都温柔了些，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里，终于飘进了一丝名为“希望”的甜。


    热水哗哗砸在瓷砖上，氤氲的水汽很快模糊了镜面。


    厉瑾玄抓着沐浴球的手都在发颤，泡沫胡乱抹过脖颈时，才发现自己竟在笑。


    那种从胸腔里漫出来的、带着哽咽的笑意。


    他抬手抹了把脸，把水珠和差点掉下来的眼泪一起擦掉，水流顺着下颌线往下淌，冲散了这两天积攒的疲惫和焦虑。


    “三爷，衣服备好了。”玄西的声音在门外轻叩。


    “来了。”


    他身上的水渍都没来及擦干，就把衣服套上，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干，胡乱的擦了几下，踩着拖鞋就往外跑。


    进了消毒间，小护士递过来的无菌服还带着消毒后的微凉。


    他套袖子时手指好几次都穿错了孔，小护士想上前帮忙，被他摆摆手躲开：


    “不用，我自己来。”


    指尖穿过松紧袖口时，他刻意放慢了动作。


    无菌服的材质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仪式感。


    这层薄薄的屏障之后，就是他等了十几个小时的光。


    消毒灯还亮着淡紫色的光，厉瑾玄在踏入病房门的那一刹那，脚步忽然顿住。


    他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那扇厚重的门。


    病房里很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空气中浮动。


    白色的被单下，叶冗侧躺着，脸朝着门口的方向。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脸色还是没什么血色。


    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瑾哥？”


    叶冗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的沙哑，尾音微微发颤，却像羽毛似的轻轻搔在厉瑾玄的心尖上。


    厉瑾玄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他猛地回神，几步走到病床边，语带哽咽的说道：


    “冗冗，你真的醒了，太好了。”


    弯腰时动作太大，头上的帽子差点滑下来，露出额前还没干透的碎发。


    他想碰叶冗，手伸到半空又停住，指尖悬在被子上方，怕自己没轻没重弄疼了他。


    叶冗抬起还夹着仪器的手，先是把氧气罩拿了，然后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目光温柔缱绻。


    “瑾哥，我好想你。”声音有些嘶哑。


    “我也想你。”


    厉瑾玄的声音比叶冗还要哑，他喉结滚了滚，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叶冗落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


    手还很凉，指节泛着淡淡的青，但掌心有微弱的温度，避开两个夹子，轻轻握住他的手。


    就这一下，厉瑾玄眼眶彻底红了，他盯着叶冗的脸，目光扫过他他灵另一只手上的输液针。


    “疼不疼？


    医生说你各项都正常了，再养几天就好了，以后……”


    “不疼，你是不是一直等在外面，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胡子都长出来了？”


    叶冗打断他，眼神落在他下巴上刚冒出头的胡茬上，手在他下巴上开始抚摸，胡茬子扎在手上有点痒痒的。


    厉瑾玄一愣，才想起自己眼下肯定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他想摇头说没有，可在叶冗清澈的目光里，所有逞强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好低低“嗯”了一声，拇指摩挲着叶冗微凉的手背：


    “你不醒，我怎么睡得着，我想你一醒就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