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脱壳救危命

作品:《无尽夏已砍尽

    “安统,我无法再接受这种生活,若是再由怨恨继续滋长,我们便再无回旋的可能,到了那时,便什么也来不及了!”


    女子踉跄着退后,瘫坐在扶椅上,面颊苍白泪如急雨。


    安国公府的书理间,啜泣声绕过安统的耳畔,穿透榆木门窗,震慑着门外众人的耳鼓,门外众人垂目收耳、静默无言。


    她停顿了片刻,闪烁的明眸凝望着他,哽咽地说着。


    “倒不如就在此时,分开吧。”


    “夏言……”。


    芸香的袅袅轻烟从炉中溢出,浓雅的蔓香在室内散开,四溢的烟气带着淡淡清香,徐徐环绕在整个房内,缠绕在争执的两人之间。


    安统清瘦的面容痛苦地撕扯,虽然是被责备,双眸反而满是怜惜。


    霎时,怀着某种决心,安统疾步走上前,弓下腰身,双掌托着何夏言剧烈抖动的双肩,轻轻地厮磨着她的发髻,他如刀刻般细致深邃的眼窝里,棕色的瞳孔微微闪光,平直紧抿的嘴角微微苦涩。


    “夫人,夫人,我竟不知会给夫人带来如此大的痛苦,怪我……”


    “不要道歉!既然你亏欠于我,那你就要继续亏欠。”


    她从他的身侧钻出,快步走到五步远的地方,眉间紧锁,面容悲戚,语气极其坚定。


    “我谅解了你多少次,可你……却又次次将我损伤,只是这次我不听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模糊,令人哀伤、令人遥不可及,她转过身子远远地注视着他。


    “你总是求我谅解,可何人来谅解我!”


    “夫人!”


    “若这就是你的夫妻之道,今后你我二人便有缘无份……我要带池儿离开。”


    何夏言推门而去,她的目光将安统钉在原地,他被她的痛苦困住了,他想要追出去,却始终无法迈步,只能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凄哀。


    “夫人……”


    门外等候的侍从见何夏言从屋内走了出来,连忙围堵上来,眼中尽是挽留之意,何夏言微微一笑,阖目摇首,她心意已决。


    众人哑言,眼眶泛红,老爷和夫人向来恩爱和睦,为什么到了今日竞如覆水难收!


    何夏言看向身旁女子,柔声询问:“小姐呢?”


    乐晴叠手俯身道:“回夫人,小姐在阁里休憩。”


    何夏言抬首望着远处暮色缱绻,刺目的金光融化成融融的暖黄色,她抬起手小心地接住空中掀起的习习晚风,然后紧紧攥住,继续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带我过去吧。”


    “是,夫人。”


    寂静的人群浩浩荡荡地朝着挽安阁走去。


    挽安阁内此时寂静清雅,软风还未将花枝摇曳,花圃里无尽夏开的繁茂,正是艳丽夺目之时。


    何夏言瞥了一眼,一声轻叹,被风卷了好远。


    此时,乐晴正要以指叩门,何夏言快步走上前伸手拦住。


    “我来吧。”


    “是,夫人。”


    何夏言推门走入,阁内充盈着夏日傍晚的温煦,黄昏的轻光越过薄薄的窗纸,室内暮霭垂金、暖意融融。


    金光笼罩着漆木案上粉黄相间的梅瓶,瓶中插着正是从园中采来的无尽夏——一片、两片,瓣瓣分离却根根相连,簇拥成一球、又一球,从远处望去,整株的紫色无尽夏始终紧紧相拥、簇球成团,很难将它们分开。这是时间的栽培、情感的养育,需要认真付出、努力灌溉,才可生长这么一棵充满生机的株植。


    此时,安池儿正在螺钿嵌宝床上酣睡,小小的人儿淹没在宽大的床帐里,走近了些便能听到起起伏伏的轻微呼吸声,她正值睡意昏沉之时,一道温柔的声音穿过浓雾,轻抚着她疼痛的脑海。


    “池儿……池儿,醒醒啦。”


    何夏言凝望着她娇嫩的容颜,轻拽了正乱七八糟堆在她身上的衾被,爱怜地替她拂去粘在脸上的碎发。


    安池儿眼眸未明睁身先动,只见她立马在床榻上来回地滚动,还一边细语喃喃。


    “娘亲……娘亲……”


    当她的额心碰到何夏言的凉滑的裙衫,毫无犹豫地抬首将脑袋枕在何夏言的腿上,然后才缓缓睁开清澈的双眸,她面若粉樱,虽然倦意如潮,但一遇上娘亲柔和的目光,就盈盈地展露笑颜变得欢快起来。


    何夏言将她揽在怀中,用手指拢了拢她的发丝,双唇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她则娇嗔地窝在何夏言的腿上,用脑袋蹭着她的肩胛,好一阵熟捻的厮磨,半晌,才欣喜地说着。


    “娘亲怎么来了,池儿以为晚膳时才能见到娘亲呢。”


    “那池儿现在见到娘亲有没有很高兴?”


    她闻言猛地从何夏言的怀里跳出,站在软软的衾被上,高高地举起手臂肯定地说道。


    “有!池儿很高兴!”


    一阵慷慨陈词,她又轻轻地坐落到娘亲的怀中,何夏言宠溺地笑着,试探性地问道。


    “池儿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安池儿纳闷地抬手扶着额头,眉眼轻蹙,她仔细感受着身上的变化,然后才闷闷地说道。


    “没有,池儿没事了!”


    何夏言眸光闪烁,然而也只是一瞬,她笑盈盈地看着池儿,语气轻快地询问道。


    “池儿想不想在外游历一番呢?”


    “想!”


    安池儿此时的眸光闪闪发亮,何夏言看着她,笑意更深了,她还是小孩子,也总是准备好了外出探险的热情以及整装待发的心情。


    “我们今日就出发!但是我们要悄悄地,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好耶!”


    安池儿搂着她的脖颈在脸颊上猛亲一口,又乐滋滋地从她的怀里跳出,赤着脚在忍冬纹状的石砖上跑来跑去,东挑西捡着要带上哪些东西上路,眼看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何夏言怜爱地笑着,凝望着她在房内东奔西跑,只是眉宇间的担忧锁得更深了些。


    “石砖冰冷,仔细些脚。”


    “知道啦,娘亲。”


    安池儿一声清脆的笑声,似一把冰锤,又冷又轻地敲碎了她的担忧。


    她转过目光望向阁外逐渐清明的月色,而安池儿此时却悄悄用余光注视着她。


    窗外的暮色逐渐浓沉,此时的劲风吹得更卖力了。


    城门外,一闪而过的四轮马车上,尽管马车外饰极为低调,车内却仔细地铺设了软衾,坠着厚实的缎面窗帘。


    安池儿揉着困倦的眼睛望着何夏言,她最近脑海中总是昏昏沉沉,已然记不得自己是何时上了马车,她正环视四周困惑地问道。


    “娘亲,爹爹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有要事要留在北城呢。”


    “那爹爹知道我们离开了吗?”


    何夏言恍惚了片刻,轻抚着她的脑袋,凝望着稀薄的烛火。


    “爹爹自然是知道的。”


    “池儿想爹爹了。”


    她悄悄地抹了眼泪。


    还是小孩呢,何夏言深呼了一口气,伸出手将她脑门前散乱的碎发拨开。


    “池儿,你看这是什么?”


    她的目光跟随着何夏言,落在面前的白玉盒上,她沾着泪珠的目光正熠熠闪耀,终是被吸引了注意力,撇着伤心的嘴闷闷地问道。


    “是青云斋的点心吗?”


    何夏言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她打开玉盒,从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安池儿的手心。


    “爹爹说这玉佩温润可人,正与我们池儿相配呢!”


    安池儿仔细地端详着。


    玉佩中心是白玉雕刻的印花方形牌饰,乃是由无尽花枝缠绕着中间的同心玉环。


    玉环上精巧地镌刻着无尽花冠,玉匠巧妙地将玉佩的紫色放在中心,若是拿近了看,竟只有花瓣是紫色,而放远了些,则像是在清白之境水灵灵地生出紫英,甚是清艳绝伦。


    玉牌上方由白色丝绸编制的柱状丝绳牢牢地系着,下方由透红玛瑙、小鹿和稚鱼形状的白色玉饰配件交替排列,与上方的方形花纹玉牌相映成趣,白色、紫色和透红色的细腻光泽在烛火里清透无暇。


    她小心地收在怀中说道:“好精巧的玉佩!池儿喜欢。”


    只见她紧紧地将玉佩贴在心口,躺着何夏言的怀中,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很快就被困意席卷在此陷入沉睡。


    何夏言却在她沉睡后,垂眸静坐。


    ——她睡不着。


    尽管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


    夜色浓稠,明月垂陷。


    静谧一拥而上,只有车轮压过路面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咔嗒咔嗒”声。


    “驾!”


    车夫一声低吼,马匹闷哼,带着车厢里的人一路疾驰,颠簸地奔向远方,车中的人与身后的北城越来越远。


    星月落地,树影婆娑。


    突然,车夫紧急勒马,剧烈的摇晃将沉睡的二人惊醒,何夏言抱着安池儿的手紧握成拳。


    “何在!”


    “夫人,有东西闪过,抱歉。”


    “可看清了?”


    “未曾,山中雾气浓,许是我晃眼了。”


    “继续赶路。”


    “是,夫人。”


    何在立刻策马疾驰,三人又继续在这偏僻山道上狂奔不停。


    而在车轮卷起的灰尘中,逐渐浮现起一张冷酷的脸,她手握弓弩,久久地眺望着远去的马车。


    ——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等到被马车卷起的烟尘平息,她才眷恋地收回目光,瞥着对面草丛中的尸体,深深地呼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将那人的尸体掩埋,待尘埃落定,女子拽下面罩。


    在熹微的晨光中,这是一张与何在极其相似的面容,只是稚嫩了些,棱角处尽是年少的硬朗锋芒。


    开文!请放心,会稳稳更新的!


    (激动到讲不出话)


    为了讲好故事需要架空历史,世界观会按照自有逻辑搭建、推进、运转。


    另外,女主属于成长型,希望和各位一起见证她的蜕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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