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裂帛无声·守
作品:《砚上青瓷》 “青霭”工作室的灯光亮如白昼,仿佛要将沉沉的夜色彻底驱散。巨大的工作台被彻底清空,只铺展着那匹流光溢彩的“天青引”。它像一片凝固的、雨后初晴的天空,沉静内敛,又蕴含着无穷的生机。苏青瓷站在台前,身影被灯光勾勒得纤细而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她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布料,落在虚空之中。指尖无意识地悬空,模拟着落针的轨迹。陆时野那“冰裂纹”的点子,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灵感之门,但真正要将这惊鸿一瞥的构想化作布帛上的震撼,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冰裂纹,源于宋瓷开片。那种浑然天成、非人力可控的残缺之美,那种在极致完美中迸裂出的、充满生命力的破碎感。如何在丝滑如水的“天青引”上,用丝线复刻出这种神韵?既要锐利如刀锋划过的瞬间,又要脆弱如即将崩裂的薄冰,还要保持整体的和谐与空灵。
“青瓷姐,”许知微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紫檀针线盒走来,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数十种不同材质、粗细、光泽的丝线。银白、冰蓝、月灰、浅黛…每一缕都闪烁着微妙的光泽。“我试配了几组丝线,你看哪种更接近那种‘冰裂’的冷感和破碎感?”
苏青瓷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捻起一缕冰蓝色的丝线,对着灯光细看。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蓝,带着极细微的银闪,如同冬日清晨凝结在冰棱上的霜花。“这个…底色。”她的指尖又滑向一缕更细、光泽更冷冽的银线,“边缘的锐利感,需要它。”
她拿起炭笔,在“天青引”旁边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飞快地勾勒出一小片冰裂纹的局部放大图。每一道裂纹的形态、走向、深浅变化都被细致地描绘出来。“裂纹的‘芯’,用冰蓝丝线,打底,针脚要极其细密均匀,模拟冰层内部的质感。裂开的边缘,”她的笔尖在裂纹边缘用力一顿,“用这缕银线!用最细的针,针脚要短促、密集、带着一点微妙的‘跳针’感,营造出那种锐利、爆裂的锋芒!过渡的地方…”她停顿下来,眉头再次蹙起,“从冰蓝的‘芯’到银线的‘锋’,如何自然过渡,不显突兀?”
许知微立刻俯身,凑到图纸前,指尖轻轻点在过渡区域:“用‘抢针’!青瓷姐你看,冰蓝丝线打底后,在需要过渡的区域,用更浅一号的月灰丝线,以极细密的‘抢针’手法,一点点将冰蓝的底色‘晕’出来,同时将银线的锋芒‘引’进去!针脚的疏密变化来控制过渡的深浅和虚实!这样,”她的眼神亮起来,带着一种沉浸在手艺世界里的专注光芒,“裂痕就有了‘厚度’,有了从内到外崩裂的层次感!”
苏青瓷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许知微的点拨精准地击中了要害!“对!抢针晕染!知微,就这么办!”她立刻在图纸上标注出针法,“还有,裂纹的整体布局,不能平均分布,要疏密有致,暗合山水画中的‘留白’与‘气韵流动’…”她再次陷入构图的计算中,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宋姨和罗师傅来了。
宋姨依旧穿着素雅的棉麻旗袍,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罗师傅则显得有些沉默,古铜色的脸上眉头紧锁。
“宋姨,罗师傅,快请进!”苏青瓷暂时放下炭笔,迎了上去,“‘天青引’到了,正需要你们的火眼金睛。”
两人走到工作台前,目光触及那片流光溢彩的面料时,眼中都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叹和痴迷。
“这…这就是沈老的‘天青引’?果然名不虚传!这丝光,这垂感…”宋姨的手指隔空轻轻抚过,仿佛怕惊扰了这份美。
“好料子!百年难遇的好料子!”罗师傅声音洪亮,带着工匠见到绝世材料的激动,“苏丫头,这料子金贵,裁剪时下剪子要稳、准、狠!容不得半点犹豫!”
苏青瓷将初步的冰裂纹设计思路和针法构想与两人沟通。宋姨和罗师傅都是行家,立刻被这大胆又精妙的设计所震撼,围绕着工作台热烈讨论起来,从布料的经纬方向如何顺应裂纹走势,到裁剪时如何避开潜在的瑕疵点,再到缝纫时如何保证纳米涂层的均匀附着…
讨论正酣时,宋姨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微一变,对苏青瓷和罗师傅低声道:“我接个电话。”便快步走到工作室角落的窗边。
苏青瓷正专注于和罗师傅讨论一个裁剪细节,并未在意。但站在稍远处整理丝线的许知微,却敏感地捕捉到了宋姨接电话时瞬间僵硬的背影,以及她压得极低却难掩惊愕和一丝慌乱的声音片段:“…什么?独家…这个价格…不行…青瓷她…”
许知微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向宋姨,只见宋姨匆匆挂断电话,转过身时,脸上已勉强恢复了平静,但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敢与苏青瓷对视。
“宋姨?”苏青瓷也察觉到了异样,停下讨论。
“哦,没事没事,家里一点小事。”宋姨强笑着摆摆手,走回工作台边,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刚才讨论的专注热情消散了大半。“那个…青瓷啊,刚才说到哪了?哦对,裁剪…”她有些生硬地接上话题。
罗师傅似乎也察觉了什么,看了宋姨一眼,粗重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闷闷地抽了一口旱烟,没说话。
工作室的气氛,无形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苏青瓷清冷的眼眸扫过宋姨和罗师傅,没有追问,只是搁下了手中的炭笔,淡淡道:“今天也讨论得差不多了。宋姨,罗师傅,你们先回吧,具体的细节,我们改天再定。”
送走心事重重的两人,工作室重新安静下来,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闷。许知微担忧地看着苏青瓷:“青瓷姐,宋姨她…”
“我知道。”苏青瓷打断她,声音平静,眼底却是一片冷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坐不住了。”她走到那匹“天青引”前,指尖轻轻拂过那温润如玉的料面,感受着那份沉静下蕴含的力量。“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把这件礼服做出来,做得无可挑剔!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破局之光’!”
她重新拿起炭笔,眼神锐利如刀锋,再次投入那冰裂纹的构图之中,仿佛要将所有外界的风雨都隔绝在这方寸匠心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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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万籁俱寂。
“青霭”工作室的灯光,成了这片老城区里最执拗的星辰。苏青瓷已经伏案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高强度的心力消耗让她清冷的脸上透出明显的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长时间的握笔和悬腕,让她的右手指尖微微发麻,带着一种细微的、难以忽视的颤抖。
桌上散落着无数张画稿,冰裂纹的形态从最初的凌厉,逐渐演变出更加丰富、更具韵律和张力的变化。每一道裂痕的走向、深浅、疏密,都经过无数次推演,既要符合整体的“气韵”,又要确保许知微的针法能完美实现。
她放下炭笔,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目光落在旁边一小块绷紧的素缎上。那是许知微下午根据她的草图试绣的一小片冰裂纹样。冰蓝的丝线打底,月灰丝线以精妙的“抢针”手法晕染过渡,边缘处那缕银线以极其细密短促的针脚勾勒出锐利的锋芒。在灯光下,那片小小的“冰裂”仿佛真的从布料内部皲裂开来,闪烁着清冷而脆弱的光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成了!
苏青瓷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疲惫仿佛被这成功的样片驱散了大半。核心针法和效果验证成功,剩下的,就是将这份震撼放大到整件礼服上。
她拿起水杯,想喝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才发现杯中早已空了。正欲起身,目光却被窗外楼下一点极其微弱、几乎融入夜色的红光吸引。
那是一点烟头的明灭微光。
位置,就在工作室对面那株老槐树的浓重阴影下。
苏青瓷的心猛地一紧!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爬升!她立刻关掉了工作台的主灯,只留下角落里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的小夜灯。工作室瞬间陷入半明半暗。她悄无声息地靠近窗边,将自己隐藏在厚重的窗帘之后,只露出一线缝隙,屏住呼吸向下望去。
烟头的红光依旧在树影下明灭。借着远处路灯极其微弱的光线,她隐约看到阴影里靠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似乎在朝着工作室的方向窥视。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楼上灯光的变化,警惕地抬起头,朝窗口望了一眼。
就在这一刹那,一辆黑色的SUV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从街道另一头滑行而来,精准地停在老槐树斜对面的阴影里。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身形矫健的男人利落地下了车,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锁定了树影下那个抽烟的身影。
树影下的人显然没料到会突然出现第三者,身体明显一僵,烟头迅速掐灭。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寂静的深夜里无声对峙,气氛瞬间绷紧!
苏青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冰凉。她认出了那个从SUV上下来的男人!是白天在沈云樵院子里见过、跟在沈砚舟身边的那个技术总监!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他此刻的姿态,绝非偶然路过!
树影下的人似乎被对方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震慑,迟疑了几秒,最终选择了退缩。他迅速转身,身影如同鬼魅般没入旁边一条更狭窄幽暗的小巷,消失不见。
那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并未追赶。他只是站在原地,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重点在那条小巷口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拿出手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他走到SUV旁,并未上车,而是靠在车边,点燃了一支烟,姿态看似放松,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警惕地扫视着工作室周围所有的动静。他站的位置,恰好能无死角地监控工作室的大门和刚才那个窥视者消失的小巷口。
守护的姿态,昭然若揭。
苏青瓷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窗帘的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光,映亮她清冷而复杂的侧脸。指尖的冰凉感尚未褪去,心跳却渐渐平复下来。楼下那个沉默伫立的身影,像一道无声的壁垒。
是沈砚舟。
只有他,会如此不动声色,又如此强硬地在她尚未察觉风雨时,已经将刀锋挡在了门外。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口翻涌,混杂着被保护的安心,对资本世界残酷规则的认知,以及一种微妙的、被强势侵入领地的不适感。他凭什么?未经她同意,就擅自派人守在这里?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和控制?
纷乱的思绪被一阵突兀的引擎声打断。一辆线条流畅冷硬的黑色宾利慕尚,如同暗夜中的君王,无声地滑行到工作室楼下,稳稳地停在了那辆SUV前方。
后车门打开。
沈砚舟走了下来。
他依旧穿着挺括的深色西装,只是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纽扣,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深夜的寒气似乎也无法侵入他周身那份沉凝的气场。他没有看靠在车边的夹克男,只是微微颔首。夹克男立刻掐灭烟头,低声汇报了几句,随后拉开车门坐进了SUV的驾驶座,车子悄无声息地退开一段距离,依旧保持着警戒。
沈砚舟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微微仰头,目光精准地投向苏青瓷所在的窗口。那目光穿透了夜色和玻璃,仿佛能直接看到她隐在窗帘后的身影。
苏青瓷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抓紧了窗帘。他…知道她在看?
楼下的沈砚舟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拉得颀长。片刻,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扇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他转身,走向了工作室那扇厚重的木门。
门铃响起。
清越的叮咚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突兀。
苏青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整理了一下身上微皱的棉布罩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门外的冷空气裹挟着夜露的微寒涌入。沈砚舟站在门口,走廊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身上带着一丝室外的清冽气息。
“沈总。”苏青瓷的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听不出情绪,“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沈砚舟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工作室里那盏微弱的小夜灯上,以及工作台上隐约可见的画稿和那匹沉静的“天青引”。他收回目光,落在苏青瓷脸上。她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倦色,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寒星,带着一丝警惕和审视。
“路过,看到灯还亮着。”沈砚舟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是解释还是陈述。他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效果极好的食盒,“周岩准备的宵夜,说是‘青霭’附近那家老字号的鸡丝粥和小笼包,味道尚可。”
苏青瓷微微一怔,看着他手中那个还散发着丝丝热气的食盒。深夜送宵夜?“路过”?她不信。楼下那辆SUV和那个守卫的身影,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清冷的眸光如同月下寒潭,试图看透眼前这个心思深沉如海的男人。“沈总费心了。不过,‘青霭’庙小,容不下启宸总裁深夜‘路过’的关怀。楼下那位先生,也请一并带走吧。”
她的拒绝清晰而直接,带着刺。
沈砚舟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没有收回食盒,也没有因她话语中的刺而流露出任何不悦。他的目光反而落在她垂在身侧、无意识微微蜷缩的右手上。长时间的握笔和悬腕,让她的指尖在昏暗光线下依旧能看出细微的颤抖。
“苏小姐,”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目光却不再看她的手,而是重新锁住她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我欣赏你的才华,尊重你的坚持,也理解你的警惕。但请你明白一点——”
他微微向前倾身,无形中带来一股迫人的压力。
“陈天雄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搅黄峰会。他要的是彻底摧毁‘青霭’,掐断你背后那些老工坊的活路,把你们这些‘不识时务’的匠人,连同你们守护的东西,一起碾碎,变成他资本版图下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撕开了所有温情的伪装,将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她面前。
“你的警惕,应该放在真正的威胁上,而不是把为你挡刀的人,也视为敌人。”他的目光扫过楼下SUV所在的方向,意思不言自明。“宋锦今天下午,接到了一份宏远资本开出的、三倍于‘云锦阁’年利润的独家供货合同。罗师傅的‘罗生记’,也收到了类似的天价邀约。”
苏青瓷的瞳孔骤然收缩!宋姨下午接电话时的异样…果然!
“那几家你们合作的缂丝工坊,其中两家,昨天下午已经被宏远资本通过离岸公司完成了秘密收购。”沈砚舟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动作很快,很隐蔽。”
寒意瞬间席卷了苏青瓷的四肢百骸!釜底抽薪!陈天雄的刀,比她想象的更快、更狠!直接砍向了她赖以生存的根基!
“你…”苏青瓷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必须知道。”沈砚舟的回答简洁有力,“‘磐石计划’启动的第一件事,就是监控所有与‘青霭’相关的供应链节点。‘云锦阁’和‘罗生记’的紧急贷款和工艺保护订单,启宸的法务已经赶在宏远的人再次接触前,和他们签了。那两家被收购的缂丝工坊,我们的人正在接触留守的老师傅,争取保留核心技艺和部分产能。”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危机没有解除,但至少,暂时稳住了阵脚。”
他再次将手中的食盒向前递了递,这次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吃饱,才有力气打仗。”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手里的笔,画出的每一道线,都是射向陈天雄最有力的子弹。保护好它,也保护好你自己。”
苏青瓷看着眼前的食盒,又看看沈砚舟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深邃的眼眸。楼下的守卫,被收购的工坊,宋姨的异样,宏远的天价挖角…所有碎片瞬间串联起来,拼凑出资本围剿的狰狞图景。
而眼前这个男人,在暴风雨来临前,已经沉默地筑起了堤坝,甚至为她送来了宵夜。
复杂的情绪如同藤蔓缠绕心间。被保护的安心,对局势的沉重认知,对他强势介入的不适,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理解的触动。
她最终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带着温度的食盒。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手指,冰冷与温热一触即分。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
沈砚舟似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一丝。“楼下的人,会待到峰会结束。他们的职责只是警戒外部异常,不会干涉工作室任何事务。”他清晰地划定了界限,“有任何需要,直接联系我,或者打名片上那个电话。”
他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在确认她的状态,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高大的身影融入门外的夜色之中。宾利慕尚如同暗影,悄无声息地滑行离开。楼下SUV旁的男人,依旧如同沉默的磐石,守卫在原地。
苏青瓷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手中食盒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她缓缓走到工作台前,将食盒放下。打开盖子,浓郁的鸡丝粥香气伴随着热气弥漫开来,瞬间温暖了冰冷紧绷的神经。
她坐了下来,没有立刻去吃。目光落在工作台上,那块小小的冰裂纹样片上。清冷的银线勾勒出的锐利锋芒,在灯光下闪烁。
沈砚舟最后的话在耳边回响:“保护好它,也保护好你自己。”
她拿起粥勺,舀起一勺温热的粥送入口中。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和紧绷的疲惫。目光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和锐利。
风雨欲来,暗流汹涌。
但手中的针线,就是她的武器。
那沉静的“天青引”上,即将绽裂的冰锋纹路,将是刺破黑暗的第一道光。
她不会退。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霜,静静流淌在工作室的地板上,也流淌在楼下那个沉默守卫的肩头。夜色深沉,守护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