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特殊
作品:《一件叛逆的事》 “怎么可能!他是我小叔!”雩星否定的声音的大了一点。
“嘘嘘嘘——”秦筝连忙捂住雩星的嘴巴,“小声点,我可不想被师父丢去挖煤。”秦筝瞅了一眼高台上的山岚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稍稍松了口气,“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师父,我十岁开始拜师,五年来我还从未见师父对谁有你这么上心过,每顿饭都亲自做好送到暖阁,暖阁不说我们这些亲传弟子了,掌门师伯他们的没进过暖阁,你一来就住进去了不说关键是师父还给你梳头发,男人只会给心爱的女人梳头发好不好。”
雩星愣了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诶不对,她还能挣扎一下,“那也不一定啊,万一是儿时的情谊才对我这么好呢?我们曾经好歹也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我小叔又没疯他喜欢我做什么,你们仙门百家哪个女仙不比我好?只要是个清醒的都不会喜欢我,我是个凡人,我既没灵根又不会修炼。”仙人长寿,凡人百栽光阴。
秦筝非常不理解的看着雩星,这还能开脱?不是姐妹你对恋爱过敏啊?
很快就到秦筝上场了,雩星满腹心事的回到自己位置。
山岚看出了雩星的不对劲,“怎么了?”
雩星摇摇头,抬眼望他,“你会一直是我小叔的,对吧?”这是雩星第一次称呼山岚为“你”而不是“小叔”,她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山岚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我会是你小叔。”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雩星,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雩星听出来话里一丝的意味不明,她低着头没再说话,没关系,她的时间不多了,就算如今山岚真的喜欢她,修仙之人皆长寿,百年于他们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她走后岁月会被岁月的痕迹渐渐遗忘,他不会难过太久的。
入夜,雩星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秦筝的话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啃食她的认知理念。
“每顿饭都亲自做好送到暖阁……男人只会给心爱的女人梳头发……”
如果她没有生病,如果她也修仙,或许她真的会喜欢那样清冷如谪仙般的人物,可惜没有如果,她的病药石无医。
沈大夫说她被人用秘术拿走灵脉,修仙之人所说的灵根,能活到十八岁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灵脉相当于心脏,普通人没有就没有,如果有那就是跟仙门有缘,就算不修仙也能长命百岁,被拿走灵脉就像心脏被人剖走,没有心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雩星坐在床头双手抱着膝盖,泪水无声划过她的脸颊,“我只是个凡人,凡人匆匆一生不过百载光阴,仙人长寿,百年与他们而已不过顷刻恍惚……”这个念头就像一颗冰冷的种子在她的心里发芽扎根,带来窒息般的疼痛,雩星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只要是个清醒的就不该喜欢我……不该喜欢一个短命鬼……”
泪水浸湿了膝头的薄衫,带来冰凉的触感,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的寒冷。雩星维持着这个自我保护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她此刻纷乱不堪的心绪。
“不该喜欢的……不该的……”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秦筝的话像淬了毒的针,反复刺穿她试图构筑的防线。暖阁的优待,亲手烹制的羹汤,指尖穿过发丝的温柔触感……那些曾经被她刻意忽略或归咎于旧情的细节,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带着灼人的温度,烧得她心口发慌。
她想起更小的时候,在许家那个约束却温馨的屋檐下,少年山岚总是沉默地站在角落,眼神清冷疏离,唯有看向她时,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他会默默替她赶走恼人的蚊蝇,会在她偷懒不练字时,轻轻敲她的额头,然后执起她的手,一笔一画地带她写……那些遥远的,模糊的片段,此刻却带着惊人的力量席卷而来。
“原来……那么早……”雩星痛苦地闭上眼。如果秦筝说的是真的,这份情愫竟埋藏了如此之久?在她懵懂无知,只当他是不苟言笑却可靠的小叔时,他是不是就已经……?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窒息。
她何德何能?一个连灵脉都被人剖走、注定早夭的凡人,凭什么承受一个如谪仙般人物的深情?这深情对她而言,不是甘泉,而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她短暂的一生,注定要在他漫长的仙途中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带着血色的句点。
然后呢?看着被他遗忘?或者更糟,看着他背负着这份失去度过漫长的岁月?
如果问雩星喜不喜欢山岚。
答案是喜欢的。
八岁之前山岚是她如同兄长一般的家人,为她遮风挡雨,总是能提前一步知道她想干什么想要什么,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生命。
没有人会拒绝光,就像没有会拒绝太阳,雩星也不列外。
八岁之后与山岚分别之后,她总是盼着山岚能回家看看,或者给她一封书信说说日常,可惜都没有,他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八年,八年的时间本就完美的他在她心中再次美化,日积月累,直至完美。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雩星猛地抬起头,眼中是近乎偏执的决绝。她不能成为他的羁绊,不能让他承受失去的痛苦,哪怕只有“弹指一挥间”的难过也不行。最好的结局,就是维持现状,直到她悄然凋零。他是她的小叔,也只能是她的小叔。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毫无预兆地刺穿了她的心口!
“呃!”雩星闷哼一声,身体瞬间蜷缩起来,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眼前阵阵发黑,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试图压下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沈大夫的话在她耳边回响:“……灵脉相当于人的另一颗心脏……被拿走灵脉就像心脏被人剖走……你能活到十八岁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以你如今的身体状况最多还有两年,严重点可能连两年都没有。”
这蚀骨的疼痛,是身体在向她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哀鸣吗?时间……真的不多了。
剧痛让她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本能的蜷缩。
她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沈大夫时沈大夫给过她一个瓷瓶,“如果疼的实在受不了就吃一颗,能让你看上去和常人无疑,代价是你的生命会缩短的更快,而且这药越到后面药效越短。如果你想在剩下的时间体面点就吃吧,如果想活的久点撑到我找到解药的办法这药瓶你就要藏好了。”
雩星撑着身体翻出了自己的包袱,衣裳银两被她胡乱的翻出来,直到找到那个青玉色三指宽的瓷瓶。
雩星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冰凉的青玉瓷瓶。心口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散乱的衣衫上。她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沈大夫的话在剧痛的间隙里尖锐地回响:“代价是你的生命会缩短的更快……”
她想活着的……可是现在……她太疼了……
一个绝望而原始的念头压倒了所有关于未来的考量。她只想让这噬骨的疼痛立刻停止,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哪怕只是片刻……
她用尽全身力气拔开瓶塞,甚至来不及看清里面有几颗药丸,凭着本能倒出一颗,毫不犹豫地塞进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奇异微苦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
几乎是瞬间,一股奇特的暖流自丹田处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令人窒息的剧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捏碎,然后被这股暖流温柔地包裹、溶解。蚀骨的寒意和撕裂感如潮水般褪去,留下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冷汗止住了,急促的喘息也渐渐平复下来,只剩下胸腔里残留的、微微的悸动,提醒着刚才那场风暴的存在。
药效快得惊人。
雩星瘫软在床榻边,后背靠着冰冷的床柱,大口大口地汲取着劫后余生般的空气。身体里那股虚假的暖意带来一种奇异的轻盈感,仿佛沉重的病躯被暂时剥离。她抬手抹去脸上冰凉的泪痕,又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因剧痛而蜷曲,此刻却已恢复如常的双手。
代价……是缩短寿命。
雩星拽紧了瓷瓶,没关系,相比于痛苦的长生,最后短暂体面也不错。
次日,当山岚再次敲响暖阁时,雩星刚拿红绸把自己的发尾绑好,她今日绑了三股辫侧在耳畔,脸上没有扑粉是自然的红润,一看气色就很好,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广袖纱裙,发尾的红绸是她唯一的点缀。
今日的饭菜还是三菜一汤,都是她以前爱吃的菜,如今想想她来青鸾峰的这些天吃的每一顿饭都是她喜欢吃的,没有一份不爱吃,如今细细想来整个长明山只有最了解她的山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山岚托着食案,看向雩星的目光有一瞬的凝滞,“今日气色倒是很好。”
雩星轻笑,“昨晚睡的好。”
“怎么忽然编起辫子了?是小叔梳的发髻不好看吗?”山岚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雩星脸上,带着审视。
雩星弯起唇角,绽开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迎上他的目光,“我忽然想起来,小叔日日给我梳发也不合适,毕竟你是我小叔,时间久了难免会招人闲话。小叔是仙门之人就算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该在意一下我的名声,我说对吧,小叔?”
最后一声“小叔”她加重声调,似在点明,此举,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