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作品:《原来是狗腿

    湖水漾起涟漪,散进心里。


    庾元意提先一步出了荒山,有人骑高马在入口处等候。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提前让人清理了证据。”


    庾元意神色不辨,“我倒是料事如神,只不过手下人太过蠢笨,我怎么养了这么多废物?”


    来人跟在她后侧,悄悄打量着她的神情揣摩:“大人的意思是,林副统领办砸了?那大人所承诺的大礼该如何办?”


    “他还有用,你去一趟内务府,将我原本要的金锁改小一些,带着有宫印的金锁,谁也不敢欺负了他孩子去。”


    “是。不过最近京都有些怪,来了许多迁客,也不知是为何。”


    相比起他的惊怪,庾元意更多的是不以为然,“这可是京都,什么时候迁客不多才叫怪了。”


    “大人说的也是。”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骑到到城门口,庾元意才意识到方才他所之话的含义。


    望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队,她正怪异着,一声呼喊越过人群打破了她的思绪。


    她循声看过去,是她认得的人。


    玄黄营特史——张熙。


    “大人可算回来了,我去问了阑台统领,她也不知大人具体行程,我便在此等候了。”


    庾元意眼睛一亮,毫不掩饰喜色,“阑台回来啦?噢,你找我什么有何要事?”


    张熙听她问起,焦急之色更甚,“回大人的话,战事吃紧,起义军已拿下一座小城池。”


    庾元意脸色一变,更多的是疑惑和茫然,她重复了一遍:“起义军?何处的起义军?何时兴起的?为何夺下一城后才有消息传入京都?”


    “回大人的话,是邻近西疆边关的一座小城爆发的起义,据今约已十日。”


    庾元意皱眉,望着眼前的长队,率先道:“先进宫,路上再细说。还有你,倒回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谢太傅。”


    庾元意前脚刚进了偏殿,谢芸霁后脚便跟着她进来了。


    “太傅不先去见陛下?跟着我做什么?”


    谢芸霁倒也不恼,“庾大人可是已知道了具体的情况?”


    庾元意展开宫女送来的地图,边看边回道:“是,那起义军的做主首领是个叫陈崖深的采煤人,另一个说得上话的是同他一路的采煤人,叫王进。他们二人以陛下是个庸才,无能治国,太后娘娘专政为由头起义,有不少人响应,十日之内夺下了所在城池。”


    她提起笔,在图上勾了一笔,随后有些迟疑地问道:“我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是应该耳熟,三十年前,被杀了头的那位陈大将军的长子就叫陈崖深。话说回来,庾大人未曾了解过这些陈年旧案吗?”


    庾元意头也不抬,犀利回击:“你也说了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又何必了解得如此清楚呢?谢太傅不像本国人,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才可疑呢。”


    谢芸霁笑而不语,转而感叹道:“五日拿下一座城池,这个人是有些本事。从前见卷宗上记载,陈大将军的长子只有些纸上谈兵的嘴皮子功夫,若他真是那个陈崖深,如今看来倒未必。”


    “我并不知当年陈大将军被杀头的来龙去脉,从前却也听人说过他冤枉,恐怕这次起义是早有预谋的。”


    谢芸霁仰头望向窗外,笑容渐渐淡了,他目光幽远,令人捉摸不透。


    半晌后,他点了点头,似叹息般开口道:“他的确冤枉,也的确是个少见的将才。三十年前,后梁向本国开战,欲先踏平大豫再坐拥天下。那时先帝登基虽已有二十年,但他一心都在国之繁荣,丝毫不在意兵力是否强盛,是真真正正地做到了重文轻武。繁荣却又弱小的国家,自然成了后梁觊觎天下的第一步。也是那一年,被埋没多年的陈江主动请缨,三败两胜,正是他风头大盛之时。而后,先帝听信小人谗言,处死了陈江。随后,大豫节节溃败,硬是割去了三十三座城池才免去了彻底被吞没的厄运。”


    庾元意安静听完,沉默良久后才问道:“先帝后来见此局面,可有后悔过?”


    “或许有过,不过他后来所做,与一般人认识到错误不同。他大抵是有愧不安,故而下令处死陈江全家,不过那时陈江的长子陈崖深已传来在军中战死的消息。”


    庾元意嗤笑一声,笑道:“咱们的这位陛下倒和先帝是十成十地像。”


    她继续说道:“这样说来,他并不好对付。时机好,人也好,有勇有谋啊。”


    谢芸霁也不忘刺她一嘴:“时机好?说到底还是庾大人带兵入宫才让他看到了机会。”


    “我们还是别内斗了为好,眼前是个大麻烦。”


    谢芸霁正色起来,笃定地下定义:“他是为复仇而来。”


    “这还用说?”


    “那依庾大人所见,我们该如何办呢?”他着重强调了“我们”这两个字,将问题复抛回给她。


    庾元意暗地里横他一眼,示意他坐过来。


    “你看,这座城叫做西门,过了这座城便是西门关,取有国之门户之意。西门城向北,有三座较近的城池,其中两座都是小城,他大抵会先攻占这两城。最重要的是这座城。”


    她换了支朱砂笔,正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圈。


    “伯乐城?”


    “不错,正是西界三大城之一的伯乐城。这座城兵力布防最强,也最不容易被攻占。陈崖深当然深知这一点,他会在先前两座城中选其一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然后再攻伯乐。”


    “我们又该如何做呢。”


    庾元意沉思片刻,向门外扬声喊道:“去将玄黄营的阑台统领请入宫。”


    “阑台统领?你想让她亲自带兵镇压起义军?”


    听闻此语,她神秘一笑,耸了耸肩,“是对也错。”


    “不必主动镇压,只需静候即可。你可知道,从古至今没有哪次起义是成功了的,这原因嘛,不过有三。其一,起义军首领大多也是农民出身,没什么见识,也不懂军事策略,误打误撞攻下几座城也不算什么;其二,他的军队大多都是同行的农民,没有受过训练,凭这一股子的莽劲,怎么能和朝廷的精兵相比呢?其三,见识短浅的人总是会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放弃长远的计划,说不定他们才攻下几座城,就要自封做土皇帝,娶十八房小妾,沉迷于享乐之中了。”


    她补充道:“说不定他们还会为了谁做皇帝打起来呢。”


    谢芸霁静静听完,而后反问她:“可这一次不一样,陈崖深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后代,他父亲能大败后梁军队,谁能保证他不能带领这群你口中的乌合之众成功起义呢?”


    “你大可放宽心,我已派人去打听过了,他的那位二副手王进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又是最先那群加入起义的人的大哥。就凭他一人,若是手底下的人起了异心,他就算是再有才能也无法阻挡。届时他们自己人分崩离析,我们不是恰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吗?”


    谢芸霁对上她满是得意的脸庞,不觉哑然失笑。


    “两位大人,阑台统领到了。”


    阑台一见到庾元意便满脸笑意,谁又能想到她便是民间传言玄黄营中可怖的女罗刹呢?


    “你来的正好,我还有另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现下即刻去玄黄营中点三千精兵,你亲自带兵前往伯乐城埋伏起来。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前,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还有,这件事一定要隐秘,不能让人听到一丁点的风声。”


    阑台不问缘由,满口答应下来。


    谢芸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开口询问道:”你是怕当年陈大将军的旧部如今仍在四方军队之中,知道陈崖深的真实身份之后会选择帮他?”


    “不错,我大概也可以从你的话语中了解到当时的武将地位低下,这样看来,当时他们中的大多人是因为陈江才有了翻身的机会。”


    “既如此,我也不必操心了。不过大人可不要忘了我们的赌局。”


    “什么?”


    “起义军内部是否会分崩离析。”


    庾元意哈哈大笑,“那我就赌他们至多拿下三座城池,走不出伯乐。”


    三日后,张熙带来消息,彼时庾元意正逗弄着檐下挂着的鹦哥儿。


    “大人真是神了!起义军果然封了城,不许任何人出入,这几日毫无动静。还好属下的表妹就在城中,她以飞鸽向属下传信,属下才窥见城内真实面目的一角。表妹说起义军杀了几位官员,此外就没做什么杀伤抢掠的事情。不过这两日那两位首领日日在宅院中争执。”


    “你叫你家表妹多留意一下他们二人是在争执着什么?”


    张熙一走,便是十余日再没有了消息。


    庾元意却一点儿都不急,照常和几位看不惯她的大臣在早朝上斗嘴,隔几日便设个局让谢芸霁跳。


    期间阑台传来消息,询问何时行动,她也只是回道稍安勿躁。


    待张熙再出现在她面前之时,满脸都有了对她的崇拜。


    “真是奇了奇了,大人所说一字不差。那王进怕他自己被利用完后再被一脚踢开,嚷嚷着要自封为王,那陈崖深自然不同意,据说两人已经十多天没同在一屋了。而后,那王进将城里的美女都抓了来,娶了十二房小妾。”


    庾元意笑着挑眉,“我自是说过,他们走不出伯乐。那些大臣如今可高枕无忧了。”


    “不过大人,若是那陈崖深同意王进为王又该当如何呢?”


    “若他走投无路了,也许会。不过我还说过,人一旦沉迷于享乐之中,便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她吩咐道:“不过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你回去继续看着他们,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谢芸霁此时掀帘踱进,“看来大人是赢定了?”


    “这倒也不一定,陈崖深此人,在经历这么大的仇恨痛苦之后,这时候做事出奇不足以为怪。”


    张进前脚刚出这个门,后脚又立马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纸条,神情不安。


    “大人,王进自封为王,城门已开,起义军预备一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