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六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李大勇还在睡梦中，就被沈平章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李大勇睡眼惺忪，头发乱得像鸡窝，“平章哥，能换个人吗，我真不会演。”


    沈平章板起脸，“大勇，你可是说过，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你也没说让我当演员骗人啊。”


    “什么骗不骗的，这叫为国家节约成本，说到底，是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做贡献，大勇，你的思想觉悟有待提高。”


    沈平章好好给他上了一课。


    “对付外国人，不要有心理负担，当年他们欺负我们的时候，可没考虑那么多道德因素，记住，跟不要脸的人打交道，只能比他们更不要脸。”


    两人走到机械厂门口的时候，崔涛开着车，也到了。


    李大勇这辈子头回见小轿车，上了车，身体坐得绷直，尤其在得知这车是市长的后，更不敢动了。


    “平章哥厉害啊，这事我要回村说，谁敢相信，平章哥跟市长竟然是朋友。”


    那一刻，沈平章在李大勇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不愧是平章哥。


    到了市话剧团，尤莉莉早已在门口等候。


    “尤姐，这就是我给你找的演员搭档，赶紧给他化妆吧。”


    尤莉莉上下打量着李大勇，虽然身体很强壮，却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这能行吗？


    而李大勇看见她涂着烈焰红唇的笑脸，登时耳根子烧得通红，赶紧低着头。


    城里女人咋生得这般好看？


    沈平章笑道：“尤姐，大勇人高马大，符合德意志人的形象，而且保证能完成任务，赶紧给他化妆吧。”


    尤莉莉见沈平章说得十分笃定，便带两人来到化妆室。


    “化妆师都跟着去参加演出了，只能我这个业余的给你化了。”


    尤莉莉让李大勇坐在化妆镜前，在他脸上涂涂画画。


    李大勇僵得像尊泥塑，鼻尖萦绕着尤莉莉身上茉莉香水的味道，心跳快得能擂鼓。


    尤莉莉俯身为他粘假睫毛时，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他喉头一紧，竟咕咚咽了口唾沫，吓得赶紧闭眼。


    尤莉莉噗嗤笑出声：“大勇同志，睫毛都要被你吹飞了。”


    李大勇臊得脸皮发烫，心里却偷偷骂自己：“李大勇啊李大勇，咋见了女人连魂都没了？丢人！”


    “好了，睁开眼睛吧。”半个多小时后，尤莉莉把加发套在李大勇头上说道。


    李大勇看着镜子，眼睛瞪得老大。


    这还是自己吗？


    怎么就变成了外国人？


    “平章，你还满意吗？”


    沈平章看着变了模样的李大勇，笑逐颜开，“不愧是尤姐，不仅演技高超，化妆技术也是一流，不过，还少一件西装，能借给我们一套吗？”


    尤莉莉拿过一套黑色西装，“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沈平章帮着李大勇把衣服穿好，看着焕然一新的铁憨憨，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可李大勇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平章哥，这衣服太紧了，不舒服，尤其是脖子这里，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能不能不系领带？”


    沈平章却道：“你现在是德意志人，必须戴领带。”


    接下来，尤莉莉要给自己化妆，沈平章则带着李大勇去汽车旁边练习系。


    “先学走路，挺胸抬头。”


    练走路的环节堪称灾难现场。


    李大勇穿着皮鞋像踩在刀尖上，每迈一步都龇牙咧嘴，西装裤绷得大腿根发疼。


    练了得有十几分钟，他才表现得稍微自然一点。


    可此时的李大勇早已大汗淋漓，妆都快要花了。


    “接下来我们练习开车门，你和尤莉莉一起从办公楼走出来，然后主动给她开门，一定要开右后的车门。”


    沈平章让他试了几次。


    砰！砰！砰！


    他关门的声音很重，听得崔涛一阵心疼，可又不好说什么。


    “还有，尤莉莉上门的时候，你要把手放在这个地方，防止她碰头，现在好比我是尤莉莉，你试试。”


    李大勇虽然憨，但是不笨，很快学会了。


    时间来到八点，沈平章耳边传来一阵高跟鞋落地的哒哒声。


    循声望去，定睛一看，一个身着职业装，金发碧眼的女子正超这边款款走来。


    但见她的曲线凹凸有致，腰肢似柳，胸脯如云，一双踩着高跟鞋的大长腿没走一步，仿佛都踩到了人的心房上，令人怦然心动。


    “平章哥，怎么来了个外国女人？”


    “她是尤姐。”


    如果不知道尤莉莉扮演德意志的霸道女总裁，沈平章还真认不出来。


    尤莉莉往沈平章身旁一站，转了一圈，吐气如兰，“平章，你看我这样可以吗？”


    沈平章竖起大拇指，“相当可以，甚至比德意志人更有气场。”


    “那我们走吧。”


    李大勇按照沈平章教的，给尤莉莉拉开车门，弯腰送她上车，然后自己坐上副驾。


    一套流程下来，十分标准。


    沈平章很满意。


    到了机械厂，沈平章又跟传达室值班人员交代了几句，随后领着尤莉莉上楼了。


    当沈伟看到两人时，尤其是在尤莉莉用德语跟他问好后，极度震惊。


    “平章，真有德意志人来跟我们谈判啊，快给他们倒茶。”


    李大勇咧嘴一笑，“沈叔，我不是德意志人，我是大勇啊。”


    “大勇？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沈平章解释说：“爸，这是我们跟法兰西人谈判的筹码，或者说，这是我们的空城计。”


    为了能节省一笔钱，沈平章也是操碎了心。


    终于到了十点，传达室打来电话，说法兰西人到了。


    沈平章叮嘱道：“先不要放进来，让他们在门口等着，跟他们说，沈厂长正在会客。”


    放下话筒，他看着尤莉莉，“尤姐，该你们上场了。”


    他又拍了拍李大勇的肩膀，“别紧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紧接着，沈伟和沈平章陪同尤莉莉和李大勇走出办公楼，来到汽车旁边。


    沈伟和尤莉莉再次握手，满脸笑容，说着谈判气氛很好，期待下一次见面之类的话。


    沈平章在一旁充当翻译，全程，他真的用德语在跟尤莉莉交流。


    厂门口的汽车里，法兰西人恩辛看到这一幕，有些不敢相信。


    “皮埃尔，快看，真有其他国家来跟大夏谈合作了，看样子，他们聊得很愉快。”


    皮埃尔眼睛一眯，死死盯着这边，“该死的德意志人。”


    他们目送“德意志人”坐车离开。


    这时，传达室值班人员才允许他们的车进厂。


    皮埃尔下车第一句话就问道：“沈先生，刚才那两个西方人是来干嘛的？”


    沈平章呵呵一笑，“不是跟你说了吗，德意志人来跟我们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