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章提出的“工业大摸底”，唐振河和丁海涛高度重视。


    当天，他们二人就带着沈平章去了工业部，跟部长王绍文说了这件事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王部长，我和丁老一致认为，工业大摸底这件事必须做，而且要尽快做。”


    王绍文蹙眉，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可工作量太大了。”


    唐振河见状，看向沈平章，“平章，你再跟王部长好好说说工业大摸底的意义。”


    沈平章当即开口道：“工业大摸底的意义，可不止是摸清家底那么简单。”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大夏工业，就像一堆零散的积木，东北有能锻万吨钢锭的水压机，魔都有能造精密丝杠的机床，西南有储量丰富的稀有金属矿，可这些积木怎么搭，搭成什么样，没人能说清。”


    说到这里，沈平章的声音陡然提高，“摸底，是为了打通信息壁垒。让每个厂矿知道谁有什么技术，谁需要什么支援，把各干各的变成协同作战。”


    “更重要的是，能知道咱们的工业短板到底短在哪里。是缺材料，缺设备，还是缺工艺？以前咱们总说落后，可落后在哪个环节，落后多少，没人能说准。”


    唐振河不停点头，深以为然。


    “摸底之后，就能把短板列成清单，让国家把有限的外汇、有限的人力，用在最该突破的地方，这才是花小钱办大事。”


    丁海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平章说的对，咱们要集中力量办大事。”


    沈平章继续说道：“还有一层更深的意义。”


    王绍文发问：“是什么？”


    “这些年，咱们总觉得国外的月亮圆，一提进口设备就觉得准比国产强。可这次拆大毛发动机，我们有了很多收获，他们的冷却系统有设计缺陷，他们的轴承寿命也没宣传的那么神。”


    “摸底能让咱们看清：哪些是真落后，哪些是被神话，哪些是咱们自己能做到的。”


    “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工业自信。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咱们不比外国差，有了自信，比任何进口设备都金贵。”


    当下的大夏，缺的不是干劲，是知道自己能行的信心，这信心，就得从摸清家底开始。”


    听了沈平章一席话，丁海涛眼眶微微发热，“平章说得对，工业大摸底，摸的不只是设备和技术，更是咱们工业人的底气。所以，我们航空工业部全力支持工业大摸底。”


    这时，唐振河、丁海涛、沈平章三人都盯着王绍文，等待着他的表态。


    王绍文举起手，“两位大佬亲自来，而且平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我不支持是不行了。”


    唐振河站起身，挺拔如松，“那我们就联名建言，我来牵头。”


    一周后，三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建言书被送进了高层办公室。


    封面印着一行大字：【关于开展全国工业大摸底的请示】，附件里除了详尽的实施方案，还夹着三张特殊的材料。


    一份是沈城铸造厂用国产砂型浇铸的涡轮叶片照片，晶粒均匀度堪比大毛样品。


    一份是魔都机床厂老工人的手写笔记，上面记着三十种修复精密丝杠的土法子。


    最后一份是沈平章绘制的发动机技术树，用红黄绿三色标出了已掌握、需攻关、可超越的技术节点，脉络清晰得像一幅作战地图。


    建言书送到大领导办公桌后，他专门组织召开了一次会议，对各部委领导说：“同志们，我们总在讨论该引进多少设备，却忘了问问自己，我们手里已经有了什么。”


    他举起沈平章绘制的技术树图纸，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议室。


    “平章同志拆了台大毛发动机，不仅看出了差距，还找出了咱们自己的优势。”


    当天下午，高层机构办公人员给唐振河等人打去电话，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振奋。


    “领导批示了，工业大摸底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要举全国之力做好。下周召开专题会议，研究具体实施方案，领导邀请平章同志参加，并发言。”


    ……


    人民大会堂的会议厅，“为人民服务”五个金字闪闪发光。


    前世，沈平章已经忘记自己有多少次来过这个地方了。


    啪啪啪！


    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沈平章抬眼望去，大领导正沿着过道往里走，和报纸上常见的严肃形象不同，此刻眉眼间带着随和的笑意。


    等他在主席台上坐定，目光朝沈平章这边看过来。


    “平章同志”，他声音里带着长辈式的温和，“我在《大夏日报》上见过你的照片，你本人比照片更好看嘛。”


    话音落下，现场发出一阵笑声。


    大领导一句话，很好调节了会场原本严肃的气氛。


    换成别人，估计此时早就激动万分了，可沈平章的心跳非常平稳，淡定如水。


    他站起身，“领导好，我是沈平章。”


    “了不起啊。”大领导笑着抬手，示意他坐下。


    “年纪轻轻有这般定力，敢在那么多记者面前揭穿真相，不容易。”


    “听说碳纤维材料也是你牵头研发出来的，果然是后生可畏，大夏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


    沈平章笑道：“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谦虚是好事，但有本事藏不住。”


    过去一年，这位大领导不止一次听说过沈平章的名字，很了解他的事迹。


    他扫视全场，“你们不要小瞧了这位小同志，工业大摸底，就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可以说，今天我们能坐在一起开会，全是因为平章同志。”


    “平章，跟大家说说，你为什么要提出这个思路？”


    沈平章大大方方说道：“我先举个例子吧，昨天我跟航空工业部的丁海涛老教授去了一趟首钢，看到轧钢车间的师傅们正在给进口轧机换轴承。”


    “他们告诉我，这台花了八百万米元的设备，轴承座的螺孔公差比图纸大了0.03毫米，咱们自己的机床车出来的零件，反而更合规格。”


    台下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沈平章忽然提高音量，“我想，这就是我们要搞工业大摸底的原因，咱们不是没有好技术，是好技术藏在车间里、埋在工地上、锁在老工人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