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亲完之前不许走
作品:《没说去奥运会一定要离婚啊(马术)》 想着想着,程谅和黎筠晓找到了他们的车,这车是他们婚后提的,那时候程谅重新开始创业跑业务,黎筠晓要训练和比赛还很烧钱,两个人都没什么积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考虑到车的实用性最后选了辆德国车,型号也不错,但是最低配。以程谅现在的身家来看,这破车早八百年就该换掉了,可程谅依旧保持着发家之前的节俭生活习惯,车倒是有买不少,不过基本都是公司的车,那是司机开跟他无关,家里的车他只添了一辆——目前在黎筠晓手里,离婚协议上也是直接给了黎筠晓。
回顾与黎筠晓的八年婚姻,程谅确实因为捂不热对方的心倍感失落,可二人终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在分开的时候撕破脸皮,那太难看了。
程谅坐进驾驶座,黎筠晓从另一边上了副驾驶,他看着对方扣好安全带,确认好四周环境安全才将车缓缓驶出停车场。
黎筠晓闭目养神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问程谅:“不开导航吗?”
“不用,去你俱乐部的路我很熟。”程谅回答道。
在刚结婚那会儿,程谅对他们的婚姻还抱有幻想和憧憬,夏季黎筠晓早晨五点半就要开始训练,程谅四点钟就爬起来做早餐,四点二十分把睡得灵魂出窍的黎筠晓从卧室扛到洗手间去洗漱,之后将黎筠晓的马术服和装备都收拾好自己背着,同时迷迷瞪瞪的黎筠晓会拿好早餐下楼坐车。黎筠晓上车后通常还要再睡一小会儿,醒了就默默吃早餐,两个人在日出之时匆忙赶到俱乐部,程谅目送黎筠晓背着装备包奔向马厩,直到看不见对方的人影后才离开。
一条路每天走两个来回走四趟,这还记不住就有点缺心眼了。
从黎筠晓这个类似于没话找话的行为来看,对方像是早就忘记了他们还有这么一个还算亲密的时段。放在早几年程谅还会提黎筠晓找补,觉得对方每天起得那么早肯定困得不行,晚上回家也是差不多的效果,不知道他有没有开导航很正常,现在的程谅倒是能平静接受黎筠晓始终对自己的关注都不够多这件事了。
好吧,也没多平静,这不还腹诽着嘛。
其实程谅也知道,不论是他追求黎筠晓的那会儿还是现在,对方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变了的人是他自己。从前的他很容易满足,只要黎筠晓愿意正眼看他,他就能兀自高兴很久,那时的他也很自信,觉得只要时间够久,石头都能焐热,何况是人呢?结果就是八年过去,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于是他内心有了计较,当他不再一味地迎合黎筠晓,他们的婚姻也就此走到了尽头。
中午的道路上车辆不算多,程谅预估了抵达黎筠晓俱乐部的时间,同时用余光看了眼对方。黎筠晓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睡觉,双眼直视着车的挡风玻璃,没有再与程谅搭话的意思。
程谅下意识反省自己是不是让对方的话落地上了,条件反射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好在黎筠晓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不至于让他在尴尬的时候变得很忙。车内的氛围像被灌了水泥一样凝重,程谅有很多问题想问对方,比如“你现在住在俱乐部还好吗?为什么又瘦了那么多?是训练太辛苦了还是之前生病了?你还有合适的马可以参加比赛吗?”他担心自己真问了黎筠晓也不会好好回答,索性闭紧嘴巴,打开车载音响听点歌。
他的歌单时间跨度极大,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流行金曲到这两年大家耳熟能详的英文歌均有涉猎,程谅是个好司机,不会在开车的时候嗷嗷跟唱,音乐的加入确实让他和黎筠晓呆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不那么难受了,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就这样把人送到俱乐部的时候,音乐冷不丁地跳到了《狮子王》的插曲《I Just Can''t Wait to Be King》,当欢快的前奏响起,程谅就意识到大事不妙,手飞快伸过去点了“下一首”的光标。
然而黎筠晓突然有意见了,问他:“为什么不听了?”
程谅心说还不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吗,但他们已经过了相互放狠话的时期,他就换了个说法:“我以为你不想听,所以你要听吗?”
黎筠晓没回答,直接点了上一首。
过分欢快的旋律凸显了他们此刻相处的沉闷,程谅向来拿黎筠晓没辙,这个时候把嘴闭好是准前夫应有的美德。
这首歌本身没有问题,但这是黎筠晓搭档Noir de noir 第一次走上国际赛场就进入了个人决赛音乐自由演绎(Music Freestyle)环节时所选择的音乐,这个让外国裁判非常面生的华国人马组合没有选择东方情调的配乐,而是借着配乐的名字展示了他们初登国际赛场的野心,在那次比赛中黎筠晓和Noir de noir 表现得格外出彩,力压众多资历更深的国际骑手一举拿下了比赛冠军。
这是非常罕见的状况,活跃在国际赛场上的东方面孔不少,但绝大多数骑手都长期在欧洲受训参加比赛。在国际骑手他们看来,华国在盛装舞步项目上从教练资质到运动员素质再到马匹质量一直都偏弱,就算不跟欧洲这种英式马术原产地相比,海对面的霓虹甚至有年过七旬还在国际赛场上活跃的老将,新生代也不可小觑,甚至连华国本地区的港岛、湾区在马术项目上起步都比大陆要早很多。以及华国对场地障碍项目是有偏爱的,而盛装舞步项目时常会出现人才断层,总那么一个两个优秀的盛装舞步骑手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却难以保持辉煌的战绩。所以当黎筠晓在国际赛场拿到不错的成绩时,欧洲人在短暂惊讶后就放松了心态,只当是歹竹又出了根好笋,直到更多在国内受训的华国骑手出现在赛场上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那些自大的欧洲人才对华国盛装舞步刮目相看。
当然,黎筠晓和他唯一的搭档始终是最耀眼的那一对人马组合。
当时就有喜欢这对人马组合的人很担心,如果黎筠晓始终没有备用马匹,当Noir de noir 出现伤病或是年纪大了需要退役时黎筠晓又该何去何从?他们见过太多在赛场上大放异彩的人马组合被拆开之后人和马都就此一蹶不振,曾经打破世界纪录的舞步骑手在搭档其他马匹时泯然众人,这是格外让人伤心的情况。然而现实远比人们的猜测更加残酷,原本Noir de noir 应该在参加完2032年的夏季奥运会后退役养老,没想到却在前一年的运马车事故中离世,黎筠晓为此受了很大的精神打击,一度无法回到马背上,更别提搭档其他马匹继续比赛了,自然失去了参加奥运会的资格。
自那之后,黎筠晓和 Noir de noir 在赛场上使用过的所有音乐都变成了会刺激到黎筠晓的扳机,程谅也以为自己早就把歌单删除干净,没想到眼瞎漏了最早的那一首。
不过现在黎筠晓像是好多了,神色与先前无异,双眼直视前方若有所思的模样,就是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但在到下一首歌之前程谅半个字都没说,生怕黎筠晓触景生情觉得他呼吸都是错的。
说起来他们去年爆发的最大一场争吵也是因为 Noir de noir 的死。程谅发迹后一直想当黎筠晓的伴侣兼马主,黎筠晓却以自己有 Noir de noir 为由拒绝过不止一次。在这匹马离世的一个月后,程谅跟黎筠晓说,他已经给他们俩订好了前往欧洲的机票,也找了当地做马匹跨国运输生意的熟人,黎筠晓只管过去试马,只要黎筠晓喜欢,不管是多少匹、不论什么价格他都会给黎筠晓买回来。
他自以为是的“体贴”彻底惹怒了黎筠晓,他们的家险些沦为战场,黎筠晓流着泪大声质问程谅,是不是自己死了他也能立刻找到另一个对象结婚。程谅彻底慌了神,却还是嘴硬说马和人能一样吗,黎筠晓怒极反笑,用衣袖擦干净眼泪,丢下一句“你说得对,确实不一样”就离开了家,至此住在马术俱乐部再也没在家里过夜。
程谅那时没想明白,他分明是担心黎筠晓的事业受到马匹离世影响,奥运会四年一次,就算马术项目运动员的职业生涯相比其他运动算是很漫长的,可谁又能保证在下一次奥运会一定能拿到比赛席位?诚然,程谅也很喜欢 Noir de noir ,明白黎筠晓对这匹马感情很深,但他是商人思维,觉得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是最重要的,可黎筠晓显然接受不了他的逻辑。
这次争吵直接暴露了他们思想上的巨大差异,也导致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必须分开的这一步。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程谅顺利将黎筠晓送到了俱乐部,驶入大门后他才问:“送你去宿舍还是马房?”
黎筠晓所在的俱乐部占地面积很大,老板好像也不差钱,正儿八经给员工们盖了几栋别墅当宿舍,距离马房大概有个三百多米,靠步行得走好一会儿,怎么说四个轮子的速度要快过两条腿,都把人从民政局载到这儿了,程谅不介意再踩一脚油门。
“……马房。”这是黎筠晓的习惯,只要外出时间超过两小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马房转一圈,看看马匹的状态是否正常。
程谅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将黎筠晓送到了马房门口。
大中午的,马都在马房里休息,连马工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午休,马房门口静悄悄的,程谅将车窗降下来了一点,这才听见零星的马响鼻声自马房内传来。
“谢谢,我走了。”黎筠晓语速很快,他拉了一下车门没拉开,又用力再拉一次门把手,还是没开,于是向程谅投来疑惑的眼神。
程谅解开安全带的卡扣,又松了松领子,这才在黎筠晓忍不住骂人之前提议:“趁现在没人,我们把今天的离婚任务完成一下?”
黎筠晓闭紧嘴,嘴角微微向下,看上去很想拒绝,程谅心想逗一下准前夫真的很好玩,又说:“今天不亲。你又得晚一天才能离开我了。”
程谅知道黎筠晓受不了一点激将法,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黎筠晓就主动转向他,并前倾上半身靠了过来、
“那你动作快点。”黎筠晓说。
程谅叹息一声,伸长手臂虚揽黎筠晓的肩背,当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时,程谅发现黎筠晓没有闭上眼睛,身体也是紧绷到随时准备逃跑的状态,比起接吻,更像是在上刑。
不过也对,跟已经没什么感情的准前夫接吻,确实跟上刑没多大区别。
没过多久,程谅被黎筠晓猛地推开,后者先是急速呼吸了一小阵,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左手摁在右手手腕处,在看了一眼上边的数字后,黎筠晓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怎么?”程谅靠过去想顺便看一眼。
黎筠晓却防贼一样把右手藏到后背与椅背之间,对程谅说:“看看你手腕上的数字是多少。”
“……”程谅无语,只能以同样的方式查看了手腕上纳米芯片给出的数字。
原封不动的三位数苍白又冷酷。
两个人的眼神好像都有一点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