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逃亡路上没看门牌号就乱闯房间。


    他的肺部像是被烙铁灼烧一般，火辣辣的疼。汗水浸透了身上的黑色连帽衫，紧贴在他背上。


    他不清楚新世纪到底派了多少追兵来，只知道那些经历过基因改造“怪物”们是不知疲倦的，力气也大到惊人，而被他们抓到，只有死路一条。


    ……


    拐进第七条小巷的时候，齐临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这条狭窄的巷子里充斥着食物腐烂的刺鼻气味。墙面上满是苔藓和内容早已模糊的广告。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扇半掩着的门出现在眼前。谢天谢地，这栋上世纪的老房子没装生物识别锁。


    他用剩下为数不多的力气撞开门，反手上锁，后背紧贴着门板大喘气。


    屋子里十分潮湿，一股霉味涌入鼻腔，但很快就被另一股味道覆盖——浓烈的血腥味。


    “别动。”低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齐临瞬间僵住了。


    黑暗中，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发光——字面意义上的发光，瞳孔在昏暗的环境中像猫科动物一样竖直收缩，将他牢牢锁定。


    “我只是……”齐临未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终于看清了眼前那东西是什么。


    一个兽人，不是儿童频道里那种毛茸茸的可爱形象，是一个身高近两米，浑身肌肉的灰狼兽人。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来，勾勒出对方轮廓明显的面部线条。


    竖立的三角形兽耳，身后的狼尾垂着，唇边露出的森白犬齿，右肩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披散的头发沾了血，一绺一绺的，但左手正握着一把改装过的电磁手枪，枪口正对着齐临的眉心。


    “手举起来，转过去。”兽人的声音带着命令的语气。齐临却注意到他的耳朵正以极小的幅度抖动着。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齐临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装甲制服的摩擦声，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听着，大块头，外面那帮人是新纪元的，他们在追杀我，如果你不想惹麻烦，最好让我躲一会。”


    兽人的耳朵竖的笔直，鼻子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分析空气里的信息。


    “新纪元？你是那个黑了他们数据库的齐临。”


    兽人的语气过于肯定，齐临的背后渗出冷汗。这家伙怎么会知道知道他的名字？他下意识的摸向袖口藏着的微型炸弹。


    “别做傻事。”兽人立刻察觉了他的小动作，尾巴威胁性的扬起，“而且你那玩意对我没用。”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齐临听到电子设备启动的嗡鸣声，他们在扫描热源。


    兽人突然动了，速度快到齐临只看到了灰色的残影。下一秒，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进了里屋，兽人挡在他面前，手枪指向门口。


    “检测到热源数目，二，准备突入。”门外传来电子音。


    齐临攥紧了手，心跳快的吓人。兽人回头看瞥了他一眼，眼神难以捉摸，警惕，算计，还有意思……好奇？


    齐临注意到他的眼角有一道疤痕，像是什么利器留下的。


    门锁被破坏的瞬间，兽人按下手中的按钮，整个房间被刺眼的白光淹没，伴随着一种让牙齿发酸的高频声波。齐临听到门外传来痛苦的嚎叫声。


    “闭眼。”兽人低声命令，把一件东西塞进齐临手里。是个有过滤装置的呼吸面罩。


    齐临刚戴上面罩，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神经毒气？”齐临小声问，声音因为面罩闷闷的。


    “改良版，只会让他们昏迷六个小时。”兽人收起枪，转身面对齐临，“现在，人类，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新纪元会对一个黑客动用‘猎鹰’部队？”


    距离拉近，齐临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他整体偏向人类，但仍保留着明显的狼型特征，穿着特制的黑色作战服，右肩的伤口还在渗出暗红色的血，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左耳上的银色圆环。


    齐临认出来了，那是“桥梁”的标志，一个由人类和兽人共同创建的地下情报组织。


    “你是桥梁的人。”齐临松了一口气，“那我们是同一战线的，我把他们的数据库和系统黑了，他们在进行非法基因实验，他们抓兽人做**测试。”


    “证据。”


    齐临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u盘：“都在这了。实验记录，资金流向，受试者名单…包括那些失踪的兽人。”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我看视频了，他们在兽人身上测试基因重组的血清。”


    兽人的脸色有些黑，开口刚想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了三声有节奏的敲击声。


    “灰隼！你在里面吗？”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


    兽人。


    现在齐临知道了他的名字，灰隼。


    灰隼走向窗边，谨慎的拉开了一条缝：“安全，去拿个医疗包。”


    几分钟后，一只狐狸兽人从窗户翻进来，动作轻盈的像一片落叶。


    看到齐临时，他火红的尾巴立马炸开，在昏暗的室内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别激动，红狐，他是证人。”灰隼简短的说，“他手里有新纪元的信息。”


    红狐怀疑的打量着齐临，眉头皱起：“除了组织那几个，人类都不可信。特别是现在。”


    他递给灰隼一个医疗包。


    “现在我们没得选。”灰隼接过医疗包，把肩膀附近的衣服撕开，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齐临倒吸一口凉气，伤口边缘呈现出不正常的紫，像是被什么腐蚀过。


    看着灰隼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他莫名感觉有些揪心。


    血液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齐临上前一步：“那个…我受过急救训练。在黑客组织，这是必修课。”


    灰隼和红狐都愣住了，红狐的尾巴炸的更开了。


    “绝对不行！让人类帮忙包扎？除非是疯了！”


    灰隼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齐临：“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你们和我在做的事一样，去阻止那些疯子。”齐临耸了耸肩，却意识到这个动作可能被视为挑衅，赶紧放下手臂，“再说，你刚才救了我一命。虽然……”他指了指红狐搭在枪上的手，“态度可以再好一点……”


    灰隼沉默了几秒，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红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但还是不情愿的让开了位置。


    齐临接过缝合工具，触碰到了灰隼的身体，体温比人类高得多。


    灰隼的肌肉在他手下紧绷，但没躲开，只是耳朵微微抖动。


    “会有点痛。”齐临小声说，手指轻轻把伤口周围的头发拨开。


    灰隼只是低哼一声作为回应。在缝合过程中，齐临注意到灰隼的额头冷汗直冒，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某种奇怪的敬意在他心中升起，灰隼比他见过的任何人类特工都要坚韧。


    红狐突然接到通讯，左耳的银色圆环闪着微弱的蓝光。听完汇报后，他的脸色变得凝重：“总部出事了，纯血派宣称有人进入了我们的区域，他们…杀了六个融合派成员。”


    灰隼想站起来，被齐临一把按了回去：“别乱动，伤口会感染！”


    “没时间了！”灰隼露出尖利的犬齿，呼吸逐渐加重，“如果纯血派和新纪元联手……”


    “我可以帮忙。”齐临脱口而出，从背包里掏出个改装过的量子平板，“我是亚洲区最强的黑客，而且我已经在新纪元的系统里留了后门。”


    平板上显示着一个旋转的DNA模型，正是新纪元的标志。


    红狐冷笑一声，尾巴不耐烦的甩动：“虚伪……”


    灰隼抬手示意同伴安静，他盯着齐临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兽瞳在黑暗中像是两盏小灯：“为什么冒险，人类明明可以不卷入这场纷争。”


    齐临想起数据库里那些实验影像。


    年轻的兽人在束缚装置中惨叫，骨骼变得扭曲……最令他作呕的是，那些“科学家”笑着记录数据。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发紧：“因为…这是对生命的犯罪，不分种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他们下一步要对人类……他们不单单针对某个种族，他们只想这个世界上全是‘怪物’。”


    房间陷入沉默，灰隼的耳朵转动了几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他伸出手，看着齐临的脸。


    “临时同盟。”灰隼说，声音里仍然带着戒备，却柔和了许多，“直到这件事结束。”


    齐临回握住灰隼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粗糙的茧：“嗯，同盟。”


    红狐虽嘟囔着“人类会害死我们”，但还是丢给齐临一个微型通讯器：“加密频道，别想耍花样。”通讯器被做成了耳机的样式，但齐临知道，里面绝对有追踪器。


    灰隼站起身，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走到窗边月光勾勒出他的身影：“齐临，我们要去B7安全屋，你能清除路上的监控吗？”


    齐临打开了量子平板，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快舞动：“给我三十秒……”屏幕上的代码快速滚动着，最后跳出一个绿色的“ACCESS GRANTED”，“搞定了，从这里到三个街区外，监控会检测不到你们，不过…”


    他指了指灰隼的耳朵：“那个银环得摘下来，它会发出特殊频段的信号。”


    红狐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耳朵竖起：“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设计过类似的追踪器。”齐临咧嘴一笑，露出虎牙。


    灰隼的尾巴尖微微摆动了一下，齐临猜那是赞许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的取下耳环，齐临注意到他的耳尖内侧有一小排数字刺青：X-107。


    “跟紧我。”灰隼活动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肩膀，“人类速度还是太慢了，必要时我会扛着你跑。”


    齐临刚想抗议自己百米速度其实不错，窗外突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灰隼的耳朵瞬间竖起：“真难缠，快走！”


    他们从后门冲出去时，齐临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新纪元追兵。其中一个人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异常的鳞片状皮肤。那些青灰色的鳞片正随着呼吸微微开合。


    齐临的心沉了下去，实验已经开始了，比数据库里记录的进展更快。


    灰隼注意到他的视线，低沉的说：“现在你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了。”


    “这并不是普通的战争。”


    ……


    在夜色的掩护下，三人向安全屋奔去。齐临发现自己正不自觉的靠近灰隼，仿佛他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他想起数据库里那个三重加密的文件——“月光计划：跨物种基因武器”，以及那个反复出现的名词：“兽王血清”。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个比自己想象中更危险的漩涡，而身边的这个兽人特工，或许是唯一能带着他逃出去的盟友……


    也可能是最危险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