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平台的立体投影在昏暗的房间里缓缓旋转，齐临的手指在全息影像上划出几道蓝色轨迹，标记出关键节点，他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几天前受的伤还没痊愈。


    “峰会安保系统由三组AI协同控制。”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肋骨处的伤随着呼吸传来阵阵刺痛，“新纪元至少已经控制了其中的一组，我们正面突破的成功率不到18.14％。但我们或许可以……”


    “从下水道切入。”灰隼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右眼的暗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微光，“平台的海水淡化系统每周三上午九点进行维护，明天就是最佳时机。”


    红狐的尾巴不安的甩动：“太冒险了，就算能混进去，我们四个要对抗整个新纪元的武装部队？他们现在绝对进入最高戒备状态了！”


    白爪正在调试一组微型干扰器，她的长耳朵突然竖起：“等等……齐临，你之前说新纪元在全球追捕X系列的实验体？”


    齐临快速调出一份加密名单，七个编号闪着红光：“数据库显示，包括你们在内，全球还有七个存活实验体。但在过去的72个小时里，已经有三个人失去了踪迹。”


    灰隼的爪子不自觉的攥紧：“他们需要纯净样本来完成血清的最后调试。”


    “不……不止是这样。”齐临放大了一份被三重加密的文件，瞳孔骤缩，“天啊……他们不是在追捕你们，是在收集数据。”他指向那一系列复杂的基因图谱，“每个X系列实验体对血清的反应都不同，他们需要……”


    “需要观察血清在我们身上的最终效果。”灰隼的声音低的可怕，右眼的血丝正在蔓延，“我们不是猎物，是实验品，是**检测报告。”


    房间陷入死寂，齐临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灰隼的抑制器上。


    那个金属项圈每隔七秒就会亮起一次蓝光，压制着血清的侵蚀，但闪烁的间隔正在不断变长。


    白爪突然捂住脸啜泣起来，她的护目镜上起了一层水雾：“所以……我们根本逃不掉的？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红狐一把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转头看向灰隼：“怎么办？灰隼。”


    灰隼缓缓站起身，墙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天花板，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我们分头行动，红狐带着白爪去找桥梁的人，我和齐临去海上平台。”


    “不行！”白爪尖叫，她的手死死抓住灰隼的作战服，“你的血清反应越来越严重了！再使用能力会加速你的兽化，而且上次你的右心室已经出现了纤维化现象，如果再……”


    “我知道后果的。”灰隼轻轻掰开她的手，转头看向齐临，抑制器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齐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齐临关上全息投影，直视那双异色的兽瞳：“我说过了，我们是伙伴。”


    他故意忽略了灰隼右眼周围蔓延的血管状纹路，也假装没看见自己咳在手帕上的血迹。


    齐临把手帕塞回口袋，从装备箱里取出两把改装过的电磁枪。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


    次日上午，8：46，暴雨如注。


    齐临从海水中探出头，咸涩的海水顺着潜水服的面罩往下流。平台底下的金属结构在闪电的照耀下时隐时现，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耳麦里传来灰隼沙哑的声音：“东侧管道清空，守卫换岗间隙九十秒，可以进入。”


    他们像两条影子般滑入维护通道，齐临的黑客设备已经干扰了附近的监控系统，但干扰只能维持120秒，通道内壁长满了藤壶，锋利的边缘划破了齐临的潜水服，在小腿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管道内部狭窄的令人窒息，齐临的膝盖在爬行时磨出了血。灰隼在前方带路，他的夜视能力让他们不需要照明，但齐临能听到灰隼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抑制器的蓝光闪烁频率已经降到了每15秒一次。


    “前面就是中央控制区。”灰隼突然停下，耳朵警惕的转动着，“有守卫，两个，配备了声波武器。”


    齐临正要掏出电磁脉冲器，灰隼却按住他的手。


    在昏暗的环境中，齐临惊恐的发现灰隼的右臂已经完全变异，覆盖着不属于任何兽类的黑色角质层。


    “让我来。”灰隼的声音混入了某种奇怪的声音。


    没等齐临阻止，灰隼已经冲了出去，他的速度快到只留下了一道残影。他的动作明显不如从前精准，血清正在侵蚀他的战斗本能。


    两个守卫甚至还没来得及按下警报就被击倒，但其中一人的武器还是在灰隼的左腹划开一道口子。


    齐临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是他认识的灰隼……至少不完全是。那个总是精准控制自己，尽量避免杀戮的兽人特工正在消失。


    “控制台。”灰隼的声音变得浑浊，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血清……正在影响我的神经和思维。”


    他们闯入核心控制室，齐临开始上传病毒程序。进度条缓慢前进时，灰隼突然暴起，一爪击碎了右侧的监控屏幕。


    “他们发现了。”灰隼的尾巴完全炸开，“至少20人的战术小队正在靠近。”


    警报声响彻整个平台，齐临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两分钟……再给我两分钟！”


    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武器上膛的声音。灰隼扯下已经闪烁着红光的抑制器，露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齐临……躲到控制台下面。”


    “灰隼！不要！血清会让你彻底失控的！”


    但已经晚了，齐临眼睁睁的看着灰隼的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变化。


    骨骼扭曲的生长着，皮毛变成金属般的灰黑色，右眼完全被血红吞噬，当左眼的最后一丝琥珀色消失时，那个曾是灰隼的生物仰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最后的理智时刻，灰隼回头看了一眼齐临：“……对不起。”


    他撞破防爆门冲了出去。


    尖叫声，枪声，血肉撕裂的声音混成一片。齐临的病毒程序终于完成上传，海上平台的所有防爆门同时锁死。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门，看到的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走廊墙壁上溅满鲜血，残缺的尸体散落各处，而在走廊尽头，那个已经不能完全称为灰隼的生物正将最后一个士兵撕成碎片。


    当那个“怪物”转身时，齐临看到了最恐怖的东西。


    那双被红色完全覆盖的瞳孔里，还残留着一丝让他熟悉的灵魂。


    “跑……”“怪物”的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个字。


    齐临没有跑，他颤抖着拿出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注射器。


    里面是从白爪实验室拿来的高浓度神经镇定剂。


    “我带你回家。”他轻声说，向着那个曾经是灰隼的生物走去。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举起变异的前肢，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注射器刺入颈部的瞬间，齐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上——那是灰隼的眼泪。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渐渐变回熟悉的轮廓。齐临跪在血泊中，发现灰隼的右眼正艰难的恢复琥珀色。


    “平台……自毁程序……跑！”


    齐临这才注意到脚下的震动，远处传来连环爆炸声。


    新纪元启动了自毁协议的最终项。


    他拖着昏迷的灰隼向紧急出口移动，但通道已经被火焰封锁。海水从破裂的舱壁疯狂涌入，转眼间就漫到了胸口。


    “齐临……”灰隼突然睁开了眼，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下自己的项链塞给他，“我的血里…有血清数据…白爪可以……”


    “闭嘴！我们一起出去！”齐临拼命拉扯救生艇的释放装置，但液压系统已经失效。


    灰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猛的将齐临推向自动弹射的救生舱：“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齐临跌进舱内，安全系统立刻启动密封程序。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透过逐渐闭合的舱门，看到灰隼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对他露出那个熟悉的、带着犬齿的微笑。


    汹涌的海水淹没了一切。


    ……


    刺眼的白光。


    这是齐临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他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洁白的天花板，输液架，还有……一双红肿的眼睛。


    “你醒了！”白爪的耳朵猛地竖起，她转身大喊，“红狐，齐临醒了！”


    病房门被推开，红狐冲了进来：“十天！你昏迷了整整十天。”


    齐临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灰隼…？”


    没人应答，齐临握紧了手中的项链，金属边缘刺进掌心。


    “搜救队还在找。”白爪的声音带着些落寞，“但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齐临已经知道了答案。


    “平台爆炸前，你的病毒数据上传成功。”红狐的声音像是老了十岁，“全球都收到了那些数据，新纪元彻底完蛋了。”


    白爪递给齐临一个数据板：“瞒了你很久，这是灰隼让我交给你的。”


    屏幕上是一段灰隼提前录制好的视频。画面中的他还没有被血清严重侵蚀，只是右眼周围开始出现细微的血丝。


    【白爪，开始了吗】


    【嗯，不过灰隼，真的要录吗，寓意是不是不好啊……】


    【嗯】


    画面中灰隼的视线与齐临的目光交汇。


    【齐临，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计划成功了】


    灰隼对着镜头笑了笑。


    【别自责，这是我的选择，X－107的消失以及数据会帮助其他实验体摆脱血清控制】


    【这比我的命值钱】


    【白爪，还有其他人，他们终于可以自由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柔和。


    【还有，谢谢你，齐临】


    【你是第一个把我当‘人’看的人类】


    【还有，齐临……】


    画面突然变卡，灰隼的声音消失，齐临只看到了他的口型。


    他不确定自己判断的是否正确，因为那四个字貌似是“我、喜、欢、你”。


    视频结束，窗外的阳光很刺眼，但齐临只觉得冷。


    “这不是意外，看这个。”他取出一个微型储存器，插入全息投影仪中。


    画面中，莱恩博士正和一个人交谈：“……峰会只是开始，兽王血清会在72小时内通过通风系统扩散……X系列实验体的数据证明，兽人基因才是完美的载体……”


    “对上了……”红狐突然开口，“我们在整理数据时发现一件事……新纪元不是唯一在研究血清的组织。”


    白爪调出一份文件放在齐临面前：“‘月光计划’最初是由一个叫‘方舟’的组织发起的。新纪元只是承包商之一。”


    齐临看向窗外，夕阳将整个城市染成血色。街道上，人类和兽人的抗议者正在游行，要求彻查所有基因实验。


    灰隼的项链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齐临轻轻抹去上面的血迹，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们想要的不是战争。”齐临低声说，眼睛盯着项链，“他们要的是种族的灭绝与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