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时节，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201姜楠的书桌上，燥热的空气中透着炙热烫意，烈阳好像要灼烧桌面上的日记本，让少女的心事窥见天光。


    So keep your head up princess'' fore your crown falls.（亲爱的公主，抬起你的头，别让皇冠落下）[1]


    Know these voices in your head will be your downfall.（脑海中的那些声音只会阻碍你闪闪发光）[2]


    I know it gets so hard but you don''t got far to go.（我知道此刻举步维艰，但你已经快要成功）[3]


    一阵舒缓且旋律感很强的手机铃声响起，骤然打破201宿舍安静的氛围。姜楠眼皮一跳，掀开夏凉被，小心翼翼地顺着爬梯迈着步子下床。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两个床位上正在午睡的室友们，还好没被吵醒。一把捞起手机，按下静音键，手机锁屏上面赫然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周敏


    姜楠的情绪一瞬变得复杂起来，迅速地拔掉充电器，走到阳台，轻轻拉上阳台门。


    她抬头望向天空中悬挂的烈阳，努力直视着，试图用这种刺激的方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五秒，对方仍旧没有挂断的意思，姜楠揉了揉太阳穴，滑动，接听。


    姜楠没有先开口说话，视线望向斜对角的篮球场，太阳照在塑胶场地上有些反光，几个身穿浅蓝色球衣的男大学生正在仰头灌冰水。


    “喂!姜楠，你弟班主任在群里通知这两天要收齐校车费和餐食费，最近店里的生意不太好，你把你的生活费打过来，给你弟交钱。”


    “你在哪有吃有住的，也用不上多少钱，先打来两千块给你弟救救急，等我下个月…”


    周敏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啊，不，等我店里生意好转了，再还你三千。”


    “喂!你听到没有啊？跟你说话呢？喂？”姜楠迟迟没有开口，周敏更急了。


    周敏将手机拿到了左边耳朵，试图“喂”了声，“这破电话又不好使了？”


    一个穿着黑色球衣的少年出现在姜楠的视线中，少年身姿挺拔落拓，小腿肌肉的饱满又矫健，小臂的血管喷张，浓浓的荷尔蒙气息。带着暖意的微风将少年额前的碎发吹扬起来，远远地好像能看清少年的侧脸因笑容而绽放的浅浅梨涡。


    阳光照射过来，姜楠眼前的画面像是被蒙了一层纱。一个黑色的点点在球场中央跑动起来，一群蓝色的点点将他围住。


    砰——篮球进框。


    姜楠回过神来，上扬的嘴角僵住，球场上的身影也消失不见，耳边周敏的音量逐渐拔高。


    “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赚钱养家，你弟还差钱娶媳妇呢！”


    周敏将手机放在耳边，肩膀耸起、夹住。两只手在牌桌上行云流水地发牌，“诶，老赵，干吗呢？”


    电话那头的老赵好像说了一句抽根烟，就来。


    姜楠用力闭上眼睛，清空思绪，声音沉静又坚定，一字一句：“我住的宿舍和吃饭的食堂，这些都不是免费的。生活费你没给过我一分一毫，这些都是我自己赚来的，所以我不欠你的，更没有义务替你给那个不学无术整天混吃混喝的儿子交钱。”


    “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不是你说的吗？我不是你女儿。”姜楠越说越激动。


    啪的一声，周敏将手里的扑克牌摔在桌子上，声音震得牌桌上的两个人一个趔趄。


    正好这时拿完烟回来的老赵撞见这一幕，丝毫不掩饰地嘲笑：“单亲母亲真不容易哦。”灰黑色的烟灰扑簌簌地落在老赵的裤腿上，男人翘起二郎腿，用手弹了弹烟灰，冷笑。


    一个穿着碎花裙的中年女人把周敏没有发完的牌划拉到自己的手边，把剩下的牌继续发。身体微倾过去，贴着另一位中年女人耳语：“这一家子，跟那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似得。”


    “可不。”中年女人笑笑，不言而喻。


    周敏也顾不上面子了，按下免提一顿输出：“姜楠!你真是了不得了啊!先前你敢偷摸复读，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


    “好啊，好啊，既然你这么牛，寒假暑假你也别回来了，这个也家不欢迎你，你就睡马路边吧!”


    “非要考那个破大学，老老实实找个工作早点嫁人多好啊，仗着我一个寡妇欺负是吧？你不得了啊!”


    “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一个人把你和你弟拉扯这么大，你们都这么对我是吧？行，我就当良心喂了狗了!”周敏演技一流，就这么当着众人眼前来了场苦情表演，真是会给自己立悲情单亲母亲的形象。


    姜楠太熟悉周敏的这一波操作了，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会打钱过去的。但现在，绝对不会。


    她早已明白那个家就是个无底洞，周敏和姜逸就像两只蚂蚁，一直存在她的身上，时不时的啃食一口。


    存在感不强，但不适感时时刻刻都在。


    姜楠实在没空听她演戏，直接按下红色的挂断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阳台，回到宿舍内。


    “阿姨又来管你要钱啦？”许梦趴在上铺的床边栏杆上，探出脑袋，睡眼惺忪的说。


    闻言姜楠抬头，压低声音，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吵醒你啦。”


    许梦起身，伸了个懒腰，“没事，正好我定的闹钟也快响了。”


    “我说小妞，阿姨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啊，还有你弟，也太…唉”叶艺妍闭着眼睛说。


    听到另一个室友的声音，姜楠更愧疚了，“怎么你也醒了。”


    叶艺妍仍闭着眼睛：“吵不吵醒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得反抗!”叶艺妍突然起身，双手握拳，隆重发言，眼神非常坚定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神情低落的姜楠。


    许梦被她这突然的一声吓得一个哆嗦，随手将一个玩偶甩到叶艺妍的床上，“你也不出点好招。”


    叶艺妍一把抓住丑萌丑萌的榴莲样式的玩偶，顺势倒下，对着榴莲说：“那不然呢？还有什么好招？继续做乖女儿，继续被支配。”


    许梦思考了一下，“楠楠，这么一寻思，你妍姐说得好像也对。”


    “是吧，你看这个月都几次了，你弟也读初中了吧？还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也不能你是长姐他就为所欲为啊？”


    “被偏爱就能有恃无恐了吗？”叶艺妍对着榴莲噘嘴说，“妥妥一个妈宝男。”


    姜楠一字一句地认真听着，“偏爱”这个字眼突然顿住。太熟悉了，让她想起了那个人对她说的话。


    “出身是我们永远无法选择的，但我们仍然有改变的机会。如果不是被命运偏爱的小孩，那就好好爱自己。”


    “对!你说得对!改变!”


    突然如此坚定的姜楠一时半会让两个室友还有些适应不来，但她们表示举双手双脚的赞同票。


    “哦，对了，楠楠，差点忘了，班长推荐你参加一个辩论赛，问你愿不愿意？好像赢了还有奖金呢。”叶艺妍一边下爬梯一边说。


    “啊？什么比赛？”姜楠回头问。


    “这他倒没有具体说，不过我觉得还挺好的，还有奖金可以拿，你可以问问他。”一记媚眼抛向姜楠。


    许梦更先捕捉到，语气嗔怪起来，“哦——是班长诶。”


    姜楠最先注意到的是赢了还有奖金可以拿，简直太好不过了。暑假肯定是要留在这边做兼职打工的，正好可以多攒些钱。


    不过这俩人是什么眼神？


    “班长这意思好明显喔。”叶艺妍谄媚地说。


    “就是就是。”许梦附和道。


    “所以…楠楠，你什么想法？我觉得班长还行诶，可以考虑考虑的。”


    谈起八卦的时候，两个女生简直不要太热情。


    “诶呀，我能有什么想法啊，我倒是对比赛有点想法。”姜楠唇角微微扬起，说道。


    “算了，算了，小妞一次恋爱没谈过吧？这种事情她肯定不会有想法的。”叶艺妍觉得不好玩，没意思。


    虽然姜楠确实没有谈过恋爱，但没人能比她更懂默默喜欢一个人的感受了。


    暗恋像流星，仅仅一瞬就定格了永远。一个可能性不足10%的酸涩永远。


    姜楠再次拿起手机，找到同学分组点开了季朝俞的对话框。


    最新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季朝俞说和室友去了商场，问她需不需要带些东西回来。


    姜楠没有回复。


    姜楠：班长，辩论赛我参加，具体需要准备什么吗？


    她刚准备锁屏，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姜楠索性坐着等了一会儿。


    季朝俞：一句两句可能说不清，要不等下见面我们详聊？


    姜楠：也行，那我们在哪里见面？


    季朝俞：博远楼后面的鱼池那里可以吗？应该不会很晒。


    姜楠：好。


    “你要出去吗？”许梦见姜楠要出去的架势，忍不住问。


    “嗯，班长说见面聊清楚些，我走啦。”姜楠换鞋。


    唉，什么复杂的比赛打个电话说不也一样吗？


    姜楠是真的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想法。


    博远楼鱼池前，季朝俞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白色的短袖T恤，手边还放着两杯奶茶，一杯加了冰块的，一杯恒温的。


    见到来人，季朝俞平淡的脸上绽放了笑容，“在这儿，姜楠。”


    姜楠用手遮挡着太阳，听到有人招呼她，望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班长，等很久了吧？”


    “没有，没有。”季朝俞拿起两杯奶茶递了过去，“一杯凉的，一杯恒温的，你想喝哪杯？”


    “啊？”姜楠想不就是聊个比赛吗？怎么还准备两杯奶茶？难道怕口干舌燥？


    算了。


    “我要这杯就行，谢谢班长。”她指了指杯壁挂满水珠的那杯奶茶说。


    “班长，这次辩论赛跟以往的不同吗？”姜楠问。


    季朝俞收起笑容，认真回答：“这次的比赛确实很不一样，我们是作为校辩论队这方的。”


    姜楠：？


    “可我不是辩论队的呀？为什么邀请我参加？”姜楠不解。


    “是这样的，校辩论队在新生入学的时候不是搞了招新嘛，但是这次比赛的分量比较重，不太适合新人参加。所以就在我们班委之间选人，我记得你说过以前打过辩论赛对吧？”


    姜楠回话：“嗯，打过几次，不过也不算很有分量的比赛。”


    “所以我就跟学生会主席推荐了你，他挺满意的，所以让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参加？”季朝俞的嗓音如沐春风。


    姜楠神色淡然的脸上突然变得紧绷了起来，手也不自觉地握紧奶茶，试图感受此刻的存在感。


    季朝俞见状有些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姜楠。”


    “啊，我…我没事，可能被奶茶冰了一下。”


    “嗯，那要不给你换这杯？我没有喝过的。”季朝俞将另一杯恒温的奶茶递到姜楠眼前，贴心询问。


    姜楠拒绝：“没事，没事，我喝这杯就好了。”


    “嗯，也行，那你慢点喝。”季朝俞说。


    “那比赛，你要参加吗？”


    “季朝俞。”一道柔和又有厚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轻轻地落进姜楠的耳朵里。


    季朝俞见到来人，从木椅上起身，沉声开口：“柏学长好。”


    眼前的少年不再穿着黑色的球衣，而是换了一身普通的灰色系的运动套装，近距离看少年的身姿更加挺拔，像是经常锻炼，周身充满了厚重的男性气息。


    一只骨骼分明，血管凸起的手抓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学长，这就是姜楠。”季朝俞介绍。


    姜楠早已红了耳根，木了身子，简直不敢相信，她开始怀疑眼前的场景是不是梦，一天能见到柏珩屿两次。


    她还没反应过来，柏珩屿就走了过来。


    少年逆着光一步步走向姜楠，像极了高中时站在聚光灯下演讲的他。


    柏珩屿颔首，“你好，我是学生会主席柏珩屿，也是你的学长。不知道这次辩论赛你是否愿意参加？”


    姜楠起身，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柏学长，我叫姜楠。”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也不敢把目光过度放在他身上。


    有人说面对喜欢的人，即使是捂住了嘴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显出来。[4]


    站在一旁的季朝俞敏感的注意到姜楠渐红的耳根和不自然的神色，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藏不住的喜欢。


    姜楠攥紧衣角，偷偷呼出一口气，努力维持激动的情绪：“我可以参加吗？”


    “柏学长。”


    柏珩屿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眼眸里闪烁着星光：“当然可以，你非常有这个资格。”


    姜楠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


    柏珩屿望着眼前略显紧张的女孩，莫名地觉得和某处落了灰的记忆有些重合。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1][2][3]来自Anson Seabra “Keep Your Up Princess”


    [4]来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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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Chapter 01 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