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狠狠吸了一口烟袋锅子，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看向对面即将出了五服的堂兄弟。


    程姓在岭山大队是大姓，整个村里一半的人家都姓程。


    各家沾亲带故，拐弯抹角的往上数几代，都是一个祖宗。


    但是，日常往来，也分亲近。


    小媳妇儿的老公公和大队长虽然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但平时两家来往并不多，甚至都比不上大队长家和左邻右舍的关系。


    小媳妇儿之前说的那些克死不克死的话，算是触了大队长的逆鳞。


    这也就是大队长媳妇儿没在，要是大队长媳妇儿在，听见小媳妇儿的话，说不定比彭玉挠的还狠。


    小媳妇儿的老公公被大队长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堂哥，你看这——”


    “刚才你们两口子没过来时，我就已经判完了。事情起因是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这么判没毛病吧？”


    “没毛病，堂哥判的对。”


    “既然是你家儿媳妇儿犯错在先，那就让你家儿媳妇儿给彭知青道个歉，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其他的也就互相不追究了，你看可行？”


    “可行可行！”


    小媳妇儿的老公公紧着点头，自家儿媳妇的碎嘴子他是知道的。


    还好这个未出五服的堂哥还算好说话，没判他们家赔钱什么的，现在不过就是弯个腰道个歉，已经很好了。


    “爹，娘，我不道歉，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大家都说了，凭啥彭知青她只打我？”


    “你还不闭嘴？！”


    小媳妇儿男人做势还要去打小媳妇儿，小媳妇儿这次动作倒是快，躲出去好远。


    “我又没说错，你干啥又打我？大彪媳妇儿，三婶子，荣华嫂子，秋菊娘还有麦花她们，大家都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哦？原来大家都说了啊！”


    杨柳才刚刚帮彭玉整理好仪容，就听见了小媳妇儿的话。


    对上杨柳，小媳妇儿可不敢有半点嚣张气焰。


    一是小媳妇儿心里对杨柳有点发怵，她知道杨柳力气大，招惹过这位小杨知青的人都被修理的很惨，


    二就是因为他们家今年打算跟着杨柳一起养兔子种蔬菜，她不敢轻易得罪杨柳，万一杨柳不让他们家跟着一起干了，不是断了家里财路嘛！


    小媳妇儿不吭声了，杨柳却不依不饶起来。


    “那我倒要问问你，都有谁说顾禾克亲克夫了？你要是说不出来，那就是你污蔑，想逃避责任。”


    小媳妇儿吓得一个哆嗦，不停拿眼睛去瞄杨柳，见杨柳目光沉沉，和平日里爱说爱笑的形象完全不同，身子不由哆嗦的更厉害了。


    “还不快说！你个败家娘们，净给家里招祸！”


    小媳妇儿的男人推搡了小媳妇儿一下，小媳妇这才反应过来。


    “大家都说了。”


    “你确定？”


    小媳妇点点头，“我确定！”


    凭什么刚才说的时候大家七嘴八舌，都在埋汰顾禾，只有她自己无缘无故挨了顿打，现在还得面对这样的局面？


    “那我问你——”


    杨柳换了一种问法。


    “你是听谁说的？只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好！”


    什么？


    小媳妇儿看向杨柳，大家私下里说说过的是嘴瘾，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是当着大队长的面，说大队长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儿，小媳妇儿还是有几分打怵的。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可就认为你就是第一个传出这样闲话的人了！大队长，依我看这样诅咒保家卫国英雄的人，应该送到革委会或是报公安，最不济也得在思想上好好教育教育。”


    “不能报公安！不能去公社！”


    小媳妇儿更害怕了，身子打起了摆子。


    在她的认知里，进了那些地方的人，很少有全须全尾出来的。


    她还年轻，孩子还没生呢，她不想进那样的地方。


    “既然不想，那你就实话实说，到底是谁和你说的那些话？”


    小媳妇儿的目光掠过刚才与她坐在一处扯老婆舌的人，最后定格在一个个头不高微微有些发福的婶子身上。


    “我是听三婶子说的。”


    被点名的妇女立马就摆起手，“我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些话不是我最先传出来的。大队长，小杨知青你们信我。”


    “好！那我就信你一回，三婶子，你来说说你是听谁说的？总不能这些话是你做梦梦到的吧？”


    “不不不，没有的事，我是听荣华说的。”


    荣华嫂子也是村里的小媳妇儿，但年岁大了一些，能有二十五六了。


    她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莫名有点害怕。


    她也连忙摆着自己的手，一再否认。


    “我？也不是我先传出来的。是，是大彪媳妇儿告诉我的。”


    大彪媳妇儿有点愣，她就站在荣华嫂子身边，听见荣华嫂子的话，她不乐意的推了荣华嫂子一下。


    “你确定是听我说的？我咋不记得了呢？”


    “我确定！就是你说的。”


    大彪媳妇儿挠着脑袋，似乎在回忆。


    “你记错了吧？我可没说过这话！”


    人群议论纷纷，大彪媳妇儿虽然平时愣了点儿，可传闲话这事她是绝干不出来的。


    平时她虽然愿意与大家坐在一块，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存在感极低的。


    这——


    荣华嫂子努力回忆，不是大彪媳妇儿说的吗？


    让她想想，当时大彪媳妇儿身边坐着的那俩人是谁来着？


    当时他们三个人坐在一处，让她误以为是大彪媳妇说的呢！


    “我想起来了！不是大彪媳妇儿说的，是菊花娘说的。”


    杨柳一个接一个问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敢撒谎，最终嫌疑人落在在怀孕五个月的麦花身上。


    “我？”


    麦花指着自己，是她最先说的这话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杨柳看向麦花，因为怀孕，花婆子家给孕妇的伙食很好，麦花比初见时胖了不少。


    尤其是圆润的脸蛋，黑的发亮。


    “麦花，那些话真是你传出来的？”


    面对咄咄逼人的杨柳，麦花不敌。


    “应该不是我啊？”


    麦花脑子飞快的转着，让她想想，当时她跟谁说话来着。


    麦花的目光从在场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不远处有些慌张的陶紫身上。


    对了！是陶紫！


    “那些话都是陶紫和我说的，要不然我哪知道顾禾知青克死亲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