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知青？你咋来了？快！屋里坐，外边冷。”


    天已经黑了，大队长媳妇儿出来倒水，一眼就看见了已经走到自家院门口的杨柳。


    “婶子，没打扰你们吧？我来找程叔说点事。”


    “没打扰没打扰，这个时间睡觉还早呢。你找老头子？他在家呢，我们才吃完晚饭，这老家伙这两天身子有点懒，就在炕上没下来，外头冷，咱们进屋说话。”


    大队长家的大儿子，在县城当工人，找了个县城的媳妇儿，两口子常年在县里住，只在年节才回来村里。


    大队长家的二儿子，在部队当兵，一年到头也看不见一回，只偶尔寄封信或是拍封电报报平安。不过，每个月开了工资和补贴，都会寄回家一部分，在这十里八村算得上孝顺儿子的榜样了。


    在大队长两口子身边的孩子，只有老三程立东和老四程立夏。


    立夏还在上高中，只有节假日才能回来，所以家里平时只有程立东一个孩子在身边。


    杨柳来的时候，大队长爷俩都坐在炕上说话呢。


    兴许是大队长吞云吐雾的时间有点长，屋子里烟雾缭绕的。


    大队长媳妇儿开门进来，眉头就狠狠皱了皱。


    “你个老头子，刚才我就不让你抽了？你咋还抽呢？就不怕半夜咳嗽？！小杨知青来了，赶紧止了吧。


    老三，你去把前些日子我打的松子端来，咳咳——看看这烟多的，多呛人。”


    天冷了，不好开窗通风，每次大队长在屋里抽烟袋锅子的时候，大队长媳妇儿难免都会磨叨两句。


    程立东看见杨柳，笑嘻嘻的打了招呼，然后快速穿鞋下地，当真去端松子了。


    “程叔，我来是有个事想让您帮我张罗张罗。”


    “咋了？有事你就说话，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别见外！”


    杨柳道了谢，缓缓开口。


    “程叔，我想在我家后院搭个棚子。”


    “搭棚子？”


    大队长疑惑的看了杨柳一眼。


    “盖房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在前院养花吗？这咋也想养点牲畜？”


    虽然有政策，家家户户不让养猪鸡鸭什么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平时家里养上一两只鸡鸭什么的，也不会有人说教。


    毕竟这年月，想吃口好的，实在太难。


    自家有个鸡鸭，不说吃肉，就是下个蛋不时补一补也是好的。


    “不是不是！程叔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养家禽，我是想搭个暖棚。


    您也知道，我家里还有那么多只兔子，要是都放在我自己屋里养，冬天不好开窗，那味儿——我也受不了啊。


    在屋后建个暖棚，既能养兔子也能种上些菜，冬日里也好下饭。”


    暖棚？


    大队长眉头紧锁。


    “这玩意儿——咱们也没人见过呀。”


    “嗨，说是暖棚其实就是那么一说，实在不行您帮我张罗几间屋子，里边不搭炕，多打几个炉子，再砌一个北火墙就行。


    冬日里，我多烧一些木柴，屋里的温度就能上来了，兔子也更好养活。”


    大队长脸上露出一抹了然，“要不咋说你们城里来的知青脑子好使呢，成，这事就交给我吧，只是再建几间这样的房子，怕是花销也不小啊。”


    “程叔，您放心，钱什么的我还有，上次我不是卖了些药材嘛，还有些进账。”


    杨柳挖药材的事，大队长是知道的。


    可是，大队长还是有些犹豫。


    挖药材能卖几个钱，村里挖药材的，平时去一趟药站也就挣个块八毛钱的。


    这得挖多少药材，才能建小杨知青说的暖棚啊！


    正在这时，去端松子的程立东进来了。


    他把满满一盘松子放在杨柳面前的柜盖上，“小杨知青，你吃松子，这是我们大岭山的特产，里边的松子仁又白又大，可好吃了，平时立夏在家就好这一口呢。”


    看着儿子略显殷勤的样子，大队长媳妇儿双眼放亮。


    自家老三这是开窍了？


    很难见到他对一个姑娘这么热情。


    不过，也能理解，小杨知青长得好又能干，很少有人会不动心的吧？


    自家老三就是随她，眼光就是好，小杨知青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等没人的时候，她可得好好问问自家儿子，到底是咋回事，可别剃头挑子一头热。


    看小杨知青那样，好像是对自家儿子没啥兴趣呢。


    大队长可没注意到自己媳妇儿的眉眼官司，他的心里还在替杨柳担忧呢。


    杨柳脑筋转得快，大队长的几句话，她就明白了大队长在担心什么。


    “程叔，上次我去卖药材可不止卖了普通药材，我还在山里挖了一颗人参也一并出手了。”


    “啥？”


    “人参？”


    “真的？”


    大队长一家三口，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人参啊！


    他们就在大岭山脚下住着，没少听“人参”这俩字。


    只是，这么多年也来，也就五几年那阵儿，村里有人在山上挖到了人参。


    人家甚至还靠着人参拖家带口的去了县城，在县城买了房子。


    从那以后，挖人参的人是有，可人参嘛，却没见谁挖到过。


    “小杨知青，你也太厉害了吧？你能挖到人参？”


    程立东看着杨柳的眼神更亮了。


    杨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讪讪笑了笑说道，“也是偶然所得，只挖到了那么一棵而已。”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


    程立东不乏赞美之词。


    “别哪都有你，我和小杨知青在说正事呢！”


    大队长咳了一声，程立东悻悻的站起身，只不过目光却依然炯炯的看着杨柳。


    大队长媳妇儿心里那个熨帖呀，瞧儿子这个样子，怕是真陷进去了。


    哎哟哟，要是小杨知青真能给她做儿媳妇，那他们程家可真是烧了高香了。


    杨柳还在和大队长说着话，探讨着暖棚的样式和格局。


    直到杨柳离开程家，大队长媳妇儿还恍恍惚惚呢。


    “你干啥呢？我和你说——给我倒杯热水去。”


    和小杨知青说了这么久的话，大队长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可家里这个死老婆子是怎么了？


    自己已经喊了她好几声了，她不回话就算了，咋还一个劲儿地傻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