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创招

作品:《僧剑

    孤月高悬,巨浪拍岸,海立山崩,悬崖绝壁之上,一朵昙花缓缓绽放,花瓣晶莹如玉。


    剑风如海,剑势生花。


    阿昙的剑术比他想的更强。的确是不世出的天才啊……


    这是许訚倒地前最后看到的场景。他心口一点血痕,慢慢蔓延成一片,青衫染血,触目惊心。


    他用尽全力赶至陶愚身前,在最后一瞬试图挡住阿昙的一击,可惜阿昙的剑,实在太快,瞬间击飞自己手中的长剑。


    万千烛光在他瞳眸中闪动,他嘴角微微勾起。阿昙果然从不说谎话。她说不用菩提斩,便一定不用菩提斩。只是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看清阿昙的出手。


    阿昙见许訚飞身跃起挡在陶愚身前的时候,剑势已成,剑尖刺入许訚心口寸许。她虽生生顿住剑势,抽回软剑。


    她抬眼看向许訚,眼中满是不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真气反扑,气血上涌,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半晌,才道:“许大哥,你到底为什么……”


    许訚见她受伤,下意识想要起身上前,却又顿住,嘴角一丝苦笑。是他自己害得她受伤,他又有什么资格关心她。


    “昙儿,师恩如海。我……不能看他死于我面前。”只是两句简单的话,许訚却说得尤为艰难。


    谢兰升也抢身站在陶愚面前道:“请阿昙姑娘手下留情。”


    阮可玉并未行动,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阿昙:“沈姐姐…”她看阿昙面色苍白,知道她现在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害死自己父母之人,一边又是自己的朋友。


    “这不是菩提斩……”陶愚喃喃道。他此前和阿昙交手,已经领教过对方的厉害,此招不似菩提斩沉厚之中蕴藏万千剑意。


    此招冷极,快极,向死而生,虽生犹死。


    他阅历广博,可竟从未见过。


    他抬眸打量面前女子,难道是寂恩方丈或是无念大师将昙林的至高武学教给她了?这也难怪,她从小在藏经阁长大,藏经阁中随便哪本落灰的武林秘籍,都是学武之人终其一生求也求不来的。


    陶愚有了片刻的沉默。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脸上有着一丝莫名的微笑。“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璇玑楼的确奈何你不得。”陶愚的声音里也有一丝倾佩。“这招式叫什么名字?”


    “名字么?”阿昙偏了偏头,看向染血的剑尖,思绪又仿佛回到了在昙林寺后山幽闭时。


    昙林是她有记忆起自小生长的地方,她虽从未踏足后山,但是寺中的钟声、溪流、鸟鸣、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温暖和空气中的草木香气,都让她无时无刻不回忆起小时候在寺庙中的生活。


    她刚被关进后山时,连无念大师送来的清粥小菜都不想吃,只是觉得整日昏昏沉沉。


    有一日,一只雀鸟被地上的吃食吸引飞进屋来,不停地去用爪子去抓碗里的米粒,却又太贪心,想要整个碗端走。雀鸟的力量有限,如何能用嘴叼起整个瓷碗。


    阿昙见那小鸟可怜,便动身用筷子挑出几小块米团,那只雀鸟便一次次将这米团叼走。


    最后一次叼走米团的时候,雀鸟用力过度,不小心被小金球的金链子套住了爪子,几番挣扎不开,几乎就要带着小金球飞起来。


    阿昙突然感受到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久违的悸动,伸手在那小鸟带走小金球之前,把金链子从小鸟的脚上取下。


    原来她还有害怕的事情。


    她害怕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事物是属于她的。


    她轻轻摩挲着小金球,听着小金球发出细微的声音,仿佛是父母在对她说话。那声音悦耳,伴随着昙林寺的敲钟声,她不禁想:父亲当时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创造出那一套惊艳江湖的武功的么?


    菩提明镜,斩除执念,谓之菩提斩。


    她本就是武学的天才,揣测着父亲当时是如何编出那一招一式之间,她也不自觉地在原地比划着菩提斩的招式来。


    菩提斩讲究内力稳而深厚,可女子和男子的内力毕竟有异,有几招她施展不出招式的全部威力,可是如果她创一套剑招,并不依靠强大内力,而是旨在灵动飘逸,如飞鸟凌空呢?


    一念之此,她蓦地翻转手腕,软剑随着她的动作刺入虚空。


    一念昙花生,一念昙花灭。生死之间,也不过只虚空而已。


    “昙念。”


    阿昙收回思绪,看着剑尖,“就叫昙念罢。”


    “我重伤之下,内力微弱,的确无法施展菩提斩。可是我自创的武功只需一点点内力,便可制敌。”


    “昙念。”陶愚重复着这个词,“好名字。”


    阿昙淡淡道:“可惜第一次用这招,却没有杀了该杀的人。”


    陶愚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我是该杀的人?下令杀你父母的人,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如今的雍朝皇帝。”


    阿昙道:“雍朝皇帝我定杀之,可是你也并不无辜。”


    陶愚笑道:“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说自己双手清清白白,不染尘埃?即便是你——”他脸上扬起笑容,眼神中满是嘲讽,“昙林的好弟子,不也破了杀戒?”


    阿昙面色苍白,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痕,身形一晃,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用一双染满血污的手,去杀一个心中满是血污的人,不正是恰如其分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沉默了许久的殷凤曲。


    阿昙蓦地循声看去,殷凤曲斜靠在墙上,好整以暇的样子,可是他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有一丝虚弱?


    陶愚皱着眉看向殷凤曲。又是这个四皇子。自己本想以程雨喧为后手制住殷凤曲,进而要挟阿昙,程雨喧定然无法在富钱道人的手下逼迫殷凤曲,此计也只能作罢。现在看来阿昙剑术大成,她若真要自己的性命,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拦住她。


    可是,自己现在还不能死。


    “一个月。”陶愚淡淡道。


    “什么?”阿昙皱眉道。


    “阿昙,我知道你恨我设局让你的父母枉死。”


    “再给我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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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以后,我的首级,你想拿便拿去。我死之后,你要火烧刀砍也罢,千刀万剐也罢,都随你。”


    阿昙蹙眉,看向面前这个随和模样的中年男子。


    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要干什么?


    阿昙笑了笑,“陶前辈,你这蛊惑人心的本事,当真厉害。一个月之后,你若躲到了什么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我去哪里找你?”


    陶愚也笑,道:“也许你不需要去找我,我会去找你也说不定。”


    阿昙:“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陶愚道:“你不得不相信我。你一出招就伤了我最得意的弟子,现在这个屋子里,也只有雨喧能与你一战,不知道你下一个想出招对付的是谁呢?”


    “兰升?还是可玉?”


    “他们不像訚儿,还能在你全力一击之下保住一命。与其说你想要对谁出招,不如说你想要下一个杀谁?”


    阿昙转头看了看许訚欲言又止的脸。谢兰升右手紧握在腰侧剑柄之上,站在裴夫人身前半步,仿佛在担心自己突然对裴夫人出手。阮可玉紧咬下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昙心中一痛,握在剑柄上的手忽然就松了松。


    陶愚说得没错。她只能选择相信他。她刚刚重伤了许訚,不能再伤其他三人。可她若对他们的师父陶愚出手,他们三人大概率会以身相护,而她无法对他们三人出手。


    阿昙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的一月之约。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曾昌怒在哪里,我母亲既然不是前朝公主,他自然也不是侍卫。他又是什么身份?”


    陶愚笑道:“我说过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想知道的真相,我全部都会告诉你。”


    阿昙死死盯着陶愚。她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可是除了复仇的执念,她什么也没能看到。


    “好,”她收软剑于身侧,“一个月之后,我来取你性命。”


    阿昙看向许訚等人,道:“如今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许大哥、兰升、可玉、程姑娘,你们各自珍重。我们江湖再见。”说罢便向门口走去。


    许訚目光追随着她和殷凤曲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仿佛携手同去的恋人一般,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向前移动了半步,却还是生生止住了,直到他二人和富钱道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訚儿,如今你的目的都已经到达,我已不再强留阿昙,你可放心了。”


    陶愚的声音在他身后淡淡响起。


    许訚脸色苍白,垂眸道:“多谢师父成全。”


    许訚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心中的疑问。师父做事从来不留情面,如今为什么一下子放走两个人?阿昙还有理由,那殷凤曲呢?为什么师父也肯让其离开?难道阿昙的那一招已经那般厉害,仅仅一招就让师父却步?


    陶愚淡淡道:“你好奇我为什么让那皇子离开?”


    许訚蓦地抬头看向陶愚,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见他看向门口方向,语气冰冷。


    “因为他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