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休假日不再窝在宿舍，而是时不时去调查兵团营地路过一下，碰碰运气。


    难得见一个宅女这么有精神，露娜自告奋勇替艾米打听利威尔的喜好和行动路线，不出意外鲜有成果。


    他一看就喜欢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艾米这样安慰委屈的露娜。


    趁着假期的好天气，艾米去希干希纳区转了一圈，她停在外城门不远处，眺望城墙，果然毫无人影踪迹。


    驻扎兵团平时其实非常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懒散。一百多年和平的光阴可以带来繁荣，同时也会模糊人类被天敌支配的恐惧。更何况希干希纳区居住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平民，就算为他们献上心脏也换不来爵位和财富。


    艾米从斜挎的布面小包中拿出巴掌大的本子。接着之前的内容动笔记录：「四月十三日，晴，希干希纳区无异常。」


    “噫，好丑。”几乎每次写完，艾米都会对歪七扭八的字嗤之以鼻。她合上了本子，徐徐转动脚尖方向，扫视四周墙体，“不过真的好奇怪，都两个月了，这儿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苏伊西原来也会出错啊。”


    艾米似乎猛然想起什么，又拿出本子，在她刚刚写下的一行报告之上，有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飘逸字体给的回复——对她昨晚的睡前诉苦给的回复。


    『去酒馆看看。』


    简明扼要。经验丰富。


    于是艾米拿起笔，在自己刚才的记录之下添了一行字：「哪个酒馆……你该不会见过利威尔吧？」


    然后艾米就开始逛酒馆了，毕竟假期时间有限，她得抓紧机会。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从附近的酒馆开始，一个一个地打听，点的酒也越来越多，然而不出所料，都没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艾米从未去过酒馆，除开推脱不了的同事聚会，平时完全是滴酒不沾，酒会麻痹神经，不利于她处理工作，出于责任也不能沉迷……好吧，主要是因为她的酒量和酒品都极差。


    所以艾米为了打探情报点的酒都只是抿一两口便结账离店。


    路上，艾米扶上肚子，胃里隐约有股难言的灼烧感，伴随着阵阵痉挛产生的刺痛。她靠着墙休息放空，不用数就知道带出来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上个月的工资一点没存下来。谈恋爱好费钱啊，况且这还没谈上呢。


    哎。她叹了口气，算算距离上次的惊鸿一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原来她和利威尔的缘分这么淡薄。哎，换小说里估计都上演到男女主第一次分手了……


    “诶，真的假的，是你？！”


    艾米侧头撞进一双蓝眸里，她迟疑片刻，对方就走到了跟前。


    “你是？”她下意识站直。


    “是我啊。”红发少女将束发的头巾解开，齐腰的红色卷发如瀑垂下，“之前你帮我抓过抢劫犯，还狠狠揍了他一顿。”


    艾米回忆起了本子上的记录，尽管对苏伊西惹出的意外气得牙痒，也要装作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是那天晚上，那家伙抢了你刚领的工资！”


    “没错！”少女笑得明媚，“我是伊凡洁琳·苏利文。”


    “艾米·多罗比。”


    “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发生什么了？”伊凡洁琳指了指街对面，“要不要去我工作的酒馆歇一会儿？”


    正想脱口而出真相的艾米听到“酒馆”两个字，又把话吞了下去，笑着答道：“好啊，我只是被太阳晒得有点晕。”


    艾米被引至吧台处，她不自然地坐下，似乎由于伊凡洁琳对自己特别的待遇，引来了酒馆里所有客人的注目。


    伊凡洁琳：“想喝点什么？”


    艾米汗颜：“度数低一点的。”


    “稍等。”伊凡洁琳将男侍者备好的酒尽数放在托盘上，端着去上桌。


    “真是的，伊凡洁琳，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不给点补偿吗？”某个客人存心刁难地指指自己的脸庞。


    伊凡洁琳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嘛，这下可不准生气了哦。”


    另外一个男人不满地嚷道：“伊凡洁琳你不能偏心啊，不然我不来照顾你生意了！”


    “上次是谁的夫人来店里骂我狐狸精的？”伊凡洁琳鼓着腮帮子嗔怪。


    “肯定没有下次了，你就亲我一口呗。”


    “那你保证以后要常来看我！”伊凡洁琳气呼呼地叉腰。


    “我也会常来，伊凡洁琳！”


    “还有我！”


    ……


    好壮观。艾米偷偷瞥了眼男侍者，后者面无表情，显然司空见惯。她只能更加尴尬地玩手，今天去了那么多酒馆都没遇到像伊凡洁琳这么游刃有余的侍者……


    “久等啦。”伊凡洁琳处理好客人，回到吧台，亲自调酒，艾米盯着她纤细白嫩的双手，熟稔的动作过程还没被她看清就已然完成。


    “暗夜骑士。”伊凡洁琳将酒杯推向她。


    艾米嘴角抽搐，臀部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摩挲，长裙尾部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蹭得她小腿发痒，简直如坐针毡。


    暗夜骑士……如此带有指向性的名字搭配上极高的中二程度，再次让她受之有愧无地自容。


    苏伊西欠下的情债为什么要让她来还！！


    艾米不好意思地垂眸，却依然能清楚感知到伊凡洁琳炽热的目光。她抿了一口酒，毫无感情地夸了几句，对方便没再紧咬不放。


    “欢迎光临！”艾米被伊凡洁琳忽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一怔。


    和先前与那些老酒鬼周旋的样子不同，艾米仅仅通过听觉就能明显捕捉到伊凡洁琳的放松：“喝点什么，老样子？”


    “嗯。”


    嗯得真好听，艾米心想，好奇地循着声音望去。


    看清对方样貌的刹那艾米差点喜极而泣。


    苦尽甘来否极泰来雨过天晴时来运转枯木逢春铁杵成针天道酬勤，有志者，事！竟！成！


    她放纵细胞的狂嚣欢忻，不动声色地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坐下，随即倒数三二一端起酒杯就往角落里的桌子去了。


    艾米低头，企图借用两侧长发掩饰自己面红耳赤的神态，心情不亚于第一次上战场的忐忑。直到沉默落座后她才抬头，和老早就注意到她奇异行为的利威尔对视。


    好完美的灰蓝瞳。


    艾米又猛得站起，清嗓：“咳。”


    礼貌询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利威尔眉头蹙得更紧了：“……随便。”然后转头就打算换一桌。


    艾米的身体紧跟着对方行动：“其实我是想和你坐在一起。”


    利威尔止住脚步，没回复，艾米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连忙补充：“我有话想说，要不了几分钟。”


    沉吟片刻，终于熬到利威尔重新坐下，她松了一口气，也落座。


    艾米庆幸利威尔天生长了一张不耐烦的脸，可以令她固执地相信，那双眼神下的冷淡，是别有深意的。


    “噫，你们认识？”伊凡洁琳讶异。


    艾米：“刚认识。”


    利威尔：“不认识。”


    几乎同时出声。


    伊凡洁琳识趣地闭嘴，她放下利威尔的酒回了吧台。


    其实整个酒馆都在偷偷打量艾米和利威尔，毕竟后者也算半个名人。


    “我是艾米·多罗比。”


    “利威尔。”


    真有礼貌，这种情况还会和她这样的不速之客交换名字。


    “你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喝酒吗？”


    “关你什么事？”利威尔本想催促，但看着艾米那双毫无防备的绿褐色眼睛，又忍下了念头。


    如果让艾米本人来解读这种心理，大概就是“太久没见过这种会带来乐子的蠢货了”。


    “我是驻扎兵团的，工作地点主要在希干希纳区，离这儿不远，如果没人陪你喝酒可以随时来找我。”


    又补充：“任何事都可以来。”


    虽然肯定不会来。


    利威尔靠着椅背，不解：“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种话，你还想得挺美。”


    “也对。”艾米认同颔首，“好像是有点越界，你忘了吧。”


    “嘁，你这个混蛋在耍我吗？”利威尔挑眉，端起酒杯抵着下唇。


    “我重新说。”艾米深吸口气，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利威尔，我喜欢你，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


    直到蝉鸣逐渐打破沉寂，突如其来的告白回荡在利威尔的耳廓。酒馆重新热闹起来。


    艾米：“请你不要忙着回答。”


    利威尔压低声音：“我拒绝。”


    艾米捂心口：“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不过心上人毫不留情的拒绝自己真的好伤人啊……”


    利威尔欲言又止。


    艾米继续为自己争取：“我知道这场告白很突然，甚至这都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利威尔瞥了一眼艾米始终捧着酒杯的双手，即使极力掩藏故作洒脱，但指尖依旧紧张到发颤，幸好杯子不是铁的，不然这种高频率叩击声会和震耳欲聋的狂乱心跳不相上下。


    他抬眸，佯装轻快接话：“原来你有计划啊。”


    “当然了，我想追你是认真的。”


    “尽管我们只见了一面？”


    “尽管我们只见了一面。”艾米重复一遍，旋即忍不住纠正，“其实是第二面，第一次是三月三日，调查兵团进行壁外调查路过希干希纳，我远远地看过你。”


    “好。”


    艾米被措手不及的回答吓得一愣，屏息追问：“你这个‘好’是回答的哪一句？是答应让我追你了？”


    利威尔不置可否。


    艾米蓦地起身，椅子被撞得吱啦后退，她伫立几秒，将身上全部的钱压在酒杯下，说了句谢谢后晕头转向便跑出酒馆。


    伊凡洁琳甚至没来得及道别，她只好收拾桌子，无奈摇头：“利威尔大哥，还嘴硬说不认识。”


    “……这个是真不认识。”


    艾米：强扭自己挑中的瓜最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论偶遇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