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一圈希干希纳区，艾米照旧写上无异常的结论，便开开心心地去玛利亚墙内的一座城市等待利威尔。


    今天是她和利威尔的第一次约会，虽然用“约会”一词不甚准确，但也别寄希望和一个陷入恋情的女人较真。


    莫底莱特以商业著称，罗塞、希纳墙内常有旅游的人，在玛利亚墙内游玩大概率会慕名来到此城。


    它既贩卖上流阶级流行的服饰，也广集天下奇珍异宝，还有占卜、打听消息等更为奇特的交易类型。


    就连不常出门的艾米也知道莫底莱特的繁华。她一边在日记上诉说自己对“义乌小商品城”的向往，一边将要买的东西列成了清单。


    艾米压了压帽子，伫立在城口，眺望钟楼上的悬钟，毫无声响。


    感觉来早了。


    但她却兴奋地压不住嘴角。她张开双手，沿着草坪边缘的凸起走着，保持平衡，偶尔有路过的行人投注几分目光。


    直至九点的钟声传来，艾米瞥见了一抹人影朝她走近，坚定地踏着直线。


    利威尔的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棕色马甲，领口纽扣没系，锁骨隐约露出。下半身的黑色紧身裤没入锃亮的漆面长筒靴。


    艾米向前轻轻一蹦，稳定落地，站在利威尔面前，笑得灿烂：“一字诗：帅！”


    “嗯。”云淡风轻。


    虽然是第一次约会，但艾米已经多次利用休息时间，在调查兵团门口和利威尔短暂交流过，时间紧迫，艾米却没有放过一丝机会进行夸赞。起初，不喜形于色的利威尔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知作何回答，久而久之也开始坦然接受艾米直率的表达。


    “你手上拿着什么？”利威尔察觉到艾米不自然的背手动作。


    “当当！”艾米自动配上出场音，“我送你的礼物！”


    她将其中的一个纸袋交给对方，从另一个纸袋中掏出一个木夹子，骄傲地炫耀：“是不是没见过？这可是我凭借自己的天赋发明的！”


    利威尔也拿出自己的夹子，学着艾米的动作捏住夹子的拱形尾端，两个向内微勾的尾端便触在一起：“用来做什么的？”


    “等会儿就知道啦。”艾米神秘兮兮地催促利威尔收好夹子，便带着他沿着自己做好的攻略路线开始逛街。


    艾米领着利威尔进了一家画铺，铺子里摆着许多画架和椅子，地上有颜料干涸留下的五彩斑斓的印记。


    “欢迎光临，二位画几个小时的？”老板迎上来招呼。


    利威尔盯着艾米，后者回了个眼神，打量店铺：“我们俩都画，半个小时。”


    “好嘞，随便坐。”老板应下后，取了颜料和笔来，又为我们将画纸铺在画板上。


    艾米挑了一只笔：“会画画吗？”


    利威尔正打算回答，又被艾米堵住了嘴：“会不会都无所谓。”


    他话锋一转：“所以你的意思是？”


    艾米：“我们互相为对方作肖像画，然后分出胜负，输的一方答应赢的一方的一个要求，怎么样？”


    “嘁，无聊。”


    “诶？小说里都有这种打赌环节，我早就想试试了。”艾米企图调动利威尔的积极性，“我昨晚光记录要提出的要求就写了43种。”


    利威尔恶寒：“43种？”


    艾米解释：“我想表达数量之多，还是具体的数字比较有压迫感。”


    利威尔完全搞不懂她的脑回路，只感阵阵无语，又不忍说重话，便转移话题：“评判标准是什么？”


    “我们俩投票。”


    “自己投自己的不就平票了？有什么意义？”


    艾米反驳：“所以要公平公正啊！不能凭个人主义妄下判断……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想把自己的处女作让别人评头论足吗？”


    利威尔哑口无言，回了句随便就开始作画。


    艾米咧着嘴笑，其实她根本也碰过油画，也只是凭直觉用画笔勾勒利威尔的轮廓。


    她的基础是没有的，记忆力似乎因为对视间歇性消失，惹得她频频抬头确认细节，十几分钟过去，纸上的画像也无任何进展。


    倒是利威尔显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不会要输了吧。


    她微微站起，弓着腰抬起屁股后的板凳，在靠近利威尔的地方坐下，咽了咽唾沫。


    “禁止使用不正当手段干扰对手。”利威尔严肃警告。


    “我没有！”艾米义正言辞地回道，“刚刚离那么远，我都看不清你脸上的细节了……就是想凑近观察观察……不可以吗？”


    说得越来越心虚。


    “你瞎吗？隔得还不足5米。”虽说嘴上毫不留情，但利威尔却放下了画笔，坐正直视艾米的眼睛，一副随便看的光明磊落感。


    这下轮到艾米不好意思了，长时间的对视不利于她这个心怀鬼胎的人行不轨之举。


    她收回了伸到半途的双手：“那个，你转一下头，我要看一下侧面。”


    利威尔虽不解，但也照做不误。


    “眼睛看前面，对，直视前方。”


    艾米看见利威尔的睫毛打在下眼睑上，随即又露出了灰蓝色的双瞳。他抬眼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思索什么。


    艾米装模作样地拿着画笔，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利威尔高挺的鼻梁，眼神像在上面坐过山车一样滑下，落在轻触的双唇上，寻找唇纹和唇珠。


    沿着清晰的下颌线一直追到耳廓，艾米看着鬓角出神，偶然注意到窗口漏进的阳光暴露了利威尔脸上的微小的绒毛，她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喂，看够了没？把我塞进相框挂你家墙上怎么样？”利威尔讥讽。


    “好啊。”艾米一如既往地大方应下。


    利威尔蹙眉，转过头的刹那，阳光便溜进双眼，艾米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眸子被催化成了琉璃，熠熠生辉，自己被钉在原地怔了几秒。


    “多罗比？”利威尔出声提醒。


    “啊，没事，我看够了。”艾米庆幸自己披着头发，足以掩盖发烫的耳尖。


    “等等。”


    艾米被遏止了起身的动作。


    利威尔理所当然地歪了歪头：“你看清楚了，那我呢？”


    “啊？”艾米眼睛忽闪，后知后觉地低头，“我……”


    她沉浸在见色起意的惭愧中，头有千斤重。


    利威尔移开视线：“算了，你这么不愿意——”


    “来。”艾米猛地抬头，闭目深呼吸，“我不怕你。”


    “……表情跟赴死一样。”


    “被你杀了我死而无憾。”


    “杀你这种笨蛋有什么好处吗？”


    “我会变成美艳女鬼陪伴你。”


    “闭嘴。”


    “是！”艾米突然中气十足的回答吓了利威尔一跳。


    “……”


    本来定的半个小时，没想到最后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作画。


    利威尔停笔的刹那，艾米便摩拳擦掌：“倒数结束后一起揭晓，让你看看我的旷世神作。”


    利威尔颔首。


    “三——二——一！”


    俩人默契将画展示给对方。


    艾米看着画上的自己愣了神，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脸颊处淡得不易察觉的雀斑都能被想起来一笔带过。


    不是，他真会啊？


    “这谁？”利威尔语气沉了沉，“你用脚画的吗？”


    艾米的眼神在自己的画和利威尔的脸之间游走，毋庸置疑地肯定：“你啊。”


    对方的脸黑了几度，嘴角微颤，艾米还在贴心地讲解：“我的画讲究神似大于形似，你看，眉头紧蹙，眼睛下三白，嘴角下压，这和你平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尽显睥睨天下的君王之姿强者之态！”


    “……”


    “你继续看。”艾米兴致高涨，“皮肤白皙透亮，吹弹可破，山根两侧、颌骨之下阴影浓厚，侧面表达了您面部的折叠度之高。”


    又指着眼睛补充：“还有如宝石一般的灰蓝瞳，漆黑光亮的黑发，真可谓栩栩如生啊～”


    “马吃草还有饱的时候，你脸皮厚却是完全没有限度。”利威尔冷哼，“倒显得你的画作力压我的了？”


    “胜负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艾米苦笑，“我说的话，不都还是为了变着法夸你吗……”


    她将画架转了半圈，有意无意挡住自己的脸：“我害怕你没有美术功底，到时候和我的绘画水平相差太大……偷偷难过呢……”


    声音里的委屈充盈着整个房间，艾米低头，攥着衣袂，自言自语：“我画得……原来那么差吗……”


    利威尔被这种情况吓得一愣，自己的话里不管夹杂多少恶语，艾米总会精准筛掉，只留下自己喜欢的，似乎不在乎他在地下城时期就养成的不良习惯，这也导致他从未刻意隐藏自己不好的一面。


    被爱的有恃无恐。他难道太过自以为是，终于迎来了反噬？


    利威尔看不清画架后的艾米是什么神情，只觉沉默有些可怕，他叹了口气：“不差。很会抓人的气质，不得不承认……你画里的人……和我……有一点相似。胜负不重要，我很享受有这样的机会，能静下心来作一幅完整的画……谢谢你，多罗比。”


    他接着说：“所以，我这一票投给你。”


    艾米目瞪口呆，望着他，全身上下的血液沸腾地奔向大脑。


    “利威尔……那我这一票……”艾米的手指向了对面的画架，“投给我自己。”


    艾米托腮：“我感觉胜负还是很重要。”


    “……无赖……”利威尔总算意识到刚才艾米仅仅是为了博得票数的作秀。


    “对，我接受这个骂名，希望你以后可以为我网罗更多的罪名。”


    “你是受虐狂吗？”利威尔吐槽。


    艾米两眼放光：“特别恰当的定义！”


    “……”利威尔未置一词，出了店门。


    艾米叫也叫不住，连忙叫老板帮自己将两幅画装裱画框，装包后付了钱便急着跑出去。本以为要让她好找一顿，结果却看见他被一群小孩子缠住了。


    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等着艾米去英雄救美。


    她刚走近，就听见某个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嗓音：“你长得好美呀，姐姐。”


    “姐、姐姐？！”利威尔不可置信的声音第一次冲破了无声的障壁。


    然后就是艾米憋不住的笑意刺穿他的耳膜。


    容貌绮丽利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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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一日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