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红眼睛(3)一点混乱

作品:《得偿所愿,怎么是有偿的!【无限】

    “不错啊!”一楼厨房,乔顾君看着约翰夫人刚做好的饭菜赞叹道。


    约翰夫人羞涩一笑:“真的吗?”


    “可不嘛,喷香!”乔顾君偏头问张灵缘,“对吧对吧?”


    “香。”站门口没添乱的张灵缘肯定道。


    两人下楼时,约翰夫人的忙碌已经逼近尾声。


    张灵缘对做饭一窍不通,能干的只有当监工干看着,顺便帮着打点下手。


    她靠在厨房边。


    约翰夫人正背对她,长发挽起,露出伤痕累累的脖颈。其中最明显的淤紫从前往后延伸,刚刚好是个手掌的大小。


    很新的伤,在灰败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暴力行为,谁?老约翰?


    “这个好了,”乔顾君也注意到了,义愤填膺地瞪了那伤口一眼,好像要用眼刀把施害者就地正法一样,端给张灵缘一盆汤,“给!”


    张灵缘接过,眼神从淤青上挪开,无意间跟刚扭头的约翰夫人对上视线。后者慌忙地捂住脖颈,无措地避开脸。


    “夫人,头发乱了。”


    张灵缘停顿住,左手单手托住汤盆,伸出右手,理了理约翰夫人的发尾,刚好遮住她的手背和伤口。


    “现在不乱了。”张灵缘温和笑笑,正对上约翰夫人无措的,试探的目光,后者恍惚一秒,很小幅度地低首。


    张灵缘跟着乔顾君走入餐厅,刚放好汤盆,听见客厅那边有人开门出来,眼尖抬头,八目相对。


    “来帮忙,”她一指厨房,“别闲着。”


    看他们闹哄哄地去端饭,趁着约翰夫人没注意,有人凑到乔顾君面前低声问:“食材都正常吧,没见到碎子?”


    乔顾君伸出食指晃晃:“我都盯着呢,保证没有!”


    郑玉峰不知从哪来的,问:“什么是碎子?”


    张灵缘心觉好笑,耳朵倒尖,帮着端起两盘牛排,说:“人肉。”


    郑玉峰一直耷拉着的眼睛睁大了。


    钟表已经指向五点四十,桌上饭菜琳琅满目,约翰夫人正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把帮忙的人全赶跑了。


    乔顾君坐在张灵缘右边,正对面是老胡和郑玉峰,一人拿着一本新手指南看。


    小眼镜则朝着她们频频侧目,没敢出声。


    张灵缘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挂在桌边,轻轻点着食指。身边乔顾君戳戳她,把手机屏幕递过来。手机壳颜色跟乔顾君很搭,五彩缤纷的糖果色,醒目,还充满活力。


    ——我见过小眼镜,是个黑市情报贩子,注意点!


    张灵缘敲下两字。


    ——好滴


    乔顾君又把手机拿过来。


    ——你刚才一直瞟郑玉峰干嘛?


    ——看他眼熟,感觉在哪见过。


    ——没印象,好香,好饿。


    张灵缘笑笑,打字:一会儿多吃点。


    临近六点,老约翰大抵跟他的大儿子相谈甚欢,呲着牙,手里提溜着几瓶酒水下了楼,大儿子乔治跟在他身后,父子俩一个张牙舞爪一个文质彬彬。


    老约翰下来看见餐桌的人,乐呵呵地说:“都到了?”


    二儿子跟在他们后面,吊儿郎当地踢着步子,闻言做了个鬼脸,看不惯他父亲装模作样。


    老约翰走到首位边,左手边大儿子右手边二儿子,朗声冲着张灵缘道:“卫主管!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儿子乔治,二儿子约克,来,这是卫主管,负责这次接风宴的。”


    “你们好。”张灵缘起身打了个招呼。


    老约翰说:“这几天还得麻烦你们了。宴会计划是在圣诞节前一天,规模不大,都是朋友。预留了三天准备时间,大后天晚上宴会,不紧吧?”


    “不紧。有什么要求吗?”张灵缘走过去询问道。


    老约翰想了想说:“也没别的,熟人,主要是看看孩子,再接着机会聚聚。我这边有些照片,收拾收拾给你,看能不能都给展示出来。”


    “行,”张灵缘应了,“还有吗?”


    “有,有,听我说昂……”


    咚、咚、咚……


    钟表响了六声,约翰的女儿西塔踩着点,跟饭菜同时上了桌。老约翰睨了西塔一眼,对她卡点的行为很不满,鼻子喷气。


    “怎么才来?越发没规矩了!”


    西塔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拿起餐筷,不紧不慢地扫视桌上的人,目光落到张灵缘身上时,西塔明显地停顿两秒,算不上敌视,更像警惕。


    “各位慢用——”约翰夫人将最后一份端到老约翰面前说:“这是奶油鸡肉蘑菇汤。”


    老约翰一拍桌子怒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有外人呢。”约翰夫人低声下气道。


    老约翰被打断,不服地瞥视一眼汤,叫起来:“又是这个,你有点新意吗?啊?还有这牛排我说过我只要五分熟的!”


    眼见老约翰又要发火,大儿子劝道:“父亲……”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约翰给自己斟满红酒,嗅了嗅酒后道:“别拘束,来,都吃!”


    乔顾君低声嘀咕道:“这老约翰,跟个土皇帝似的,约翰夫人倒了八辈子的霉。”


    张灵缘绕开酒,精准选了白开水,倒满一杯,毫不客气地盛了碗汤,借着那边发火的大音量掩盖,边吃边轻声说:“他的三个孩子跟他看着都不太亲近啊。”


    在餐桌上作为客人不好说主家坏话,张灵缘说完这句就不再多说。


    桌面上蘑菇汤、金枪鱼酱蒜香面包、番茄酿肉、意面、烤薯角、炸鱼块、炸鸡块、鳕鱼沙拉米饭和牛排猪排等等,看得乔顾君眼花缭乱,不知道先吃哪个好。


    “这也太丰盛了……就算是断头饭我也愿意!”


    张灵缘轻啧一声,朝着她脑袋就是一弹。


    “疼疼疼……”


    “太不吉利了,”张灵缘说,“快对手机壳里的平安符说平平安安。”


    乔顾君迫于领导的淫威,不得不相信玄学,含泪对自己手机碎碎念了无数遍“平平安安”。


    张灵缘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要觉得这些没有用,上一个不信玄学的尸体都泡浮肿了。”


    “我在吃饭……”乔顾君抗议道。


    “不好意思,”张灵缘咬了口牛排,琢磨着老约翰的要求,黑胡椒酱汁填满味蕾,感叹道,“要是所有副本都能跟这个待遇一样就好了。”


    大儿子给自己斟满一杯红酒,说道:“妹妹,好久不见,上次见你还是两年前。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不回来了,没想到竟然能看见你。”


    西塔板着脸抬头。


    二儿子挨着西塔,瞥了大儿子一眼说:“会不会说话?西塔,理他做什么?你都好久没回来了,跟我说说有什么有趣的。”


    大儿子抿了口酒说:“这么多年不回来是发达了?那你又回来干什么?”


    西塔不轻不重地放下杯子,冷冷看向他:“我为什么回家你心里清楚,嘴巴客气点。”


    二儿子看一眼自己哥哥又看一眼自己妹妹,拧起眉毛,有些生气:“大哥你今天怎么回事?妹妹回家不是应该高兴吗,你夹枪带棒的说什么呢!何况……”


    “乔治,收敛点。”老约翰出声了。


    大儿子微微颔首,漠然瞥了眼那边正吃饭的外人,不做声了。


    为了缓和气氛,老约翰带着大儿子和二儿子开始夸赞约翰夫人的手艺,也不知道谁在一开始破口大骂。


    夸了半天,翻来覆去不过是什么进步啊、美味啊之类的,几个人嘴上翻出来花,也没见有人去厨房打下手。不过约翰夫人对此受用极了,笑得像朵正盛的牡丹,皮褶叠成花瓣。


    阖家团圆的气氛终于重新笼罩餐厅,温馨热闹得过了头。


    就在老约翰第不知多少次夸赞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时,张灵缘骤然抬眼,目光射向远处的落地阔窗。


    漆黑的玻璃窗上紧紧贴着一只眼球,一只长在花中的眼球,死死盯着餐桌,在张灵缘看去的瞬间,小幅度转动,滑落不见。


    眼珠的红瞳让张灵缘一瞬间眯起眼,霎时满桌的喧哗都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倒映在眼底的暗红。


    “嗯?”乔顾君敏锐地转头,只看见落地窗外的一片漆黑,“有东西?”


    张灵缘已经收回目光,听着老约翰的畅笑,手腕轻晃,酒杯里的清水左右浮动。


    不等张灵缘开口,下一秒,整栋小洋楼瞬间陷入黑暗!


    尖叫声响彻整个餐厅,椅子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


    天花板上,无数细密的枝条从吊灯底部钻出,倒映在张灵缘眼底,她瞳孔骤缩,在混乱中大喊道:“都趴下!”


    乔顾君毫不迟疑地钻入桌底抱头,随即玻璃破碎的声音在他们头顶炸开。


    恢宏的吊灯爆裂出痕,从天花板上脱落!


    眼见其他人都已经躲好,连老胡都爆发了极大的求生欲,连磕带撞地钻进桌底,郑玉峰却还像失了魂一样呆坐原地,微微张着唇,黑眸直勾勾地看向顶上的吊灯。


    这个位置,吊灯砸下来郑玉峰脑袋可就要开花了!


    那是很极致的一瞬间,张灵缘纵身跃起,单手撑桌,长腿翻过半空稳稳落地,环臂揽住没有反应的郑玉峰,把人从椅子上抄起,横抱着远离危险区。


    嘭!


    背后传来巨响,重击过后,无数水晶碎片溅起狼藉。


    沉重的灯架扭曲地嵌在桌上,碗盘都无一幸免,况论饭菜。


    但此时张灵缘无暇顾及身后这些。


    郑玉峰状态不对劲。


    她三两步离开餐厅,远离混乱,把郑玉峰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确认生命体征后托起对方的下巴,迫使郑玉峰抬头望向自己。


    “郑玉峰?你怎么了?”


    郑玉峰眼神涣散,恍惚间,嘴唇、指尖连同肩膀都在颤抖,宛如处于一个无尽的噩梦当中。


    他看不见、听不见、触不到——


    滚烫的热浪舔抵着他,千万风声呼啸而过,哭喊和疼痛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要死了。


    他不想死。


    鸣笛声与尖叫混杂在一起,玻璃再次炸开,只是这一次破空声响在他的上方。


    冲撞、疼痛、吵闹,天旋地转,现实与记忆不断扭曲到一起,无边的疼痛淹没了他,仿佛再也挣脱不掉。


    “醒醒!”


    掷地有声的声音闯入耳膜,耳鸣被短暂替代,麻木到消失的五感渐渐恢复,涣散的瞳孔聚焦,一张熟悉的脸闯入眼睛,逆着光,烙印在大脑。


    客厅的灯泡只是黯淡下来,并没有坏,郑玉峰可以看到所有事物的大概轮廓线。


    如同溺水一般,郑玉峰神经质地猝然抓住了张灵缘正托着他下巴的手。


    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跳擂擂作鼓,额头上布满冷汗。


    张灵缘看他缓过来,手掌松劲,从他下巴上撤开,也没收回去,任由着对方抓着她手腕。


    坦白说,张灵缘的手型很漂亮,指节修长劲瘦有力,摊开后能清晰看见指肉和手掌上的斑驳厚茧,糙得很,手劲又大,即使收着力道也给郑玉峰白皙的下巴留下了些许的红印。


    张灵缘俯视着郑玉峰。


    从这个角度,郑玉峰的任何细微表情都无可遁形,颤抖的睫羽,因为慌张快速眨动的眼皮乃至微微泛白的嘴角。


    “你怎么了?”


    咚、咚咚咚——


    郑玉峰仍旧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他犹豫着开口,一出声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咳,我不知道……”


    郑玉峰依旧牢牢攥着张灵缘的手腕,脸色白得随时可能晕过去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力道对张灵缘其实远远称不上“攥”,力道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张灵缘打量着他。


    郑玉峰这个状态……很像创伤后应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