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渐渐传出一些不堪入目的声音，云扶清嫌恶心，默默走到走廊另一头。


    这家酒楼位于繁华地带，来来往往不少客人。但二楼这个方向，无人过来打扰。


    一盏茶时间后，街上传来一些异响。云扶清透过窗朱窗看过去，是一队官差，急匆匆地往东而去。云扶清看着那个方向，眯了眯眼。


    有好事者跑出酒馆查探消息，不一会气喘吁吁跑回来。


    “似乎是出命案了。”


    这边话音刚落，又一阵骚动，一队官兵竟直直冲进来，为首的人一袭白衣，他朝二楼望了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云扶清不是很确定，再看去时他已经望向别处，挥了挥手。


    温修珩？


    “有人谋害二皇子，封锁酒楼，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是！”


    云扶清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还是她将他推下去的衣裳，上面还残留着灰尘。但碍于他的气势和周身的官兵，没人敢笑出声来。


    云扶清看了一眼旁边的阿玉，抬脚一脚踹到她的腿肚子上。


    阿玉猝不及防朝前倒去，原本紧闭的房门被撞开。苏风瑶的尖叫声和随之而来的怒骂声劈头盖脸砸来。


    官兵鱼贯而入，将包厢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怒骂声更甚，云扶清很自觉地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中，不让人发现。


    二皇子此时半眯着眼，早就待命在后的郎中被拽到前方来，替二皇子诊治。


    “将她押下去！”


    温修珩一声命令，立刻就有士兵上前去拽她。


    “我看谁敢！”


    二皇子腾地坐起来，拉过苏风瑶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攥紧。


    “谁敢动本皇子的女人！”


    说着竟双手撑在两侧，双目瞪圆，直直站起身来。温修珩闪到云扶清面前，遮挡住她的视线。两边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还有阿玉的尖叫声。


    旁边的士兵拿不准主意，纷纷将视线投向站在不远处的温修珩。


    “既然二殿下不愿意，那便先派几个人在这守着，等殿下清醒再说。”


    再回到锦绣坊，这里已经被官兵牢牢封锁，无人能够出去。


    一切都与前世一般无二，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被放走，而她则会被带回京去。云扶清坐在杌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除了阿玉，其余两人忙着收拾东西，眼神中隐隐有期待。被关在这里的人对自己的结局多多少少是有了解的，也有人想过要逃，云扶清刚来这时，正好撞上锦绣纺主人抓回一个女孩。


    那女孩十四五岁，衣衫破烂，好几处还在汩汩流血。后来那个女孩死了，被活生生剥去脸皮。那个场景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噩梦，没有人敢逃出去。


    直到现在。云扶清望向外面透着的亮光，意味着，她们有可能会被放出去。


    “若是我们能出去，你要去干什么？”


    阿翠有些兴奋，拉着阿月的袖子。阿月摇摇头，脸上却没有很开心。


    云扶清的视线移到床上，阿玉就侧躺在那，脸颊通红。她不愿管她，自从她背叛之后，她不愿再和一个背叛的人扯上交集。


    两楼夹层的院子里，温修珩坐在中间的石桌旁，李县令立在他的左手边，五步远外跪着的是这锦绣坊主人剩下的八个女儿。


    “少卿大人，”虽然这位左少卿看着年轻，可他此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威压并不小，“锦绣坊的人除了提前得到风声逃走的锦绣坊主人苏潇和留在二皇子那的苏风瑶都被控制住了。”


    李县令有些尴尬，藏在袖子中的手不停地搓着，说到苏风瑶时抬头看了一眼坐于上首的温修珩。


    涉及到皇子的问题，他这个芝麻小官不敢随便议论，若不小心说错话，他就是那个背锅的。


    左少卿虽然温柔笑着，县令仍觉得那笑容拒人千里之外。


    “这些人，都是那人的女儿。”


    八个人都被五花大绑，满脸气愤地望着他们。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药师竟然是官府的人，你倒是舍得出去在我们这里蛰伏这么长时间。”


    年纪最大的那个出言嘲讽，如今虽为阶下囚，眉目间却无半点害怕。


    “你想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呵，那你查啊，我们怎会知道。”


    周边安静得可怕，温修珩转着手中的刀刃，垂下眸子未说话。


    天空又开始飘雪，大片大片，地面很快落了白。


    “我只问一句，和你们接头的人是谁？”


    跪着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全都垂下头，看样子是不肯说了。


    “少卿大人，这……”


    “押下去，动刑。”


    伴随话音而起的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刀刃擦着其中一人的脸而过，直直钉入后面的墙中。


    “我的脸我的脸……”


    鲜血一滴一滴落下，砸红薄薄的雪。


    前面乱糟糟的响动很快消失，官兵来告诉她们，她们可以离开了。阿翠和阿月相视一笑，背起收拾好的东西相携离开。路过云扶清时，问她为什么不走。


    云扶清笑了笑：“我还要等人。”


    见她不愿意多说，两人也不再自讨无趣。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温修珩就走了进来。


    “你知道我的身份？”


    “有猜测，今日才确定。”


    温修珩看着她，半晌点点头。


    “我已送信与云太傅，太傅让你和我走。但我现下还有案子需审理，你若是现在想离开，我派人保护你。”


    “我和你一起走。”


    云扶清很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表明自己的决心。温修珩沉思着，终究是答应下来。左右不过晚两天，不会有事的。


    锦绣坊是不能住了，云扶清跟着温修珩，李县令给他们安排了住所。


    阿玉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云扶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阿玉。后者也停下来，直直与她对视。云扶清说不清她那是什么眼神，似是怨恨与不甘，却又不完全是。


    “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和一个背叛过我的人做好朋友吧？”


    “我知道我做错了，但你就没有利用我的心思吗？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所以你反将我一军，我如今这幅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所以呢？”


    “所以我们之间扯平了。但我以前对你颇多照顾，你必须收留我。”


    云扶清扯了扯眉，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现在还是白日。”


    “什么意思？”


    “白日做梦！”


    云扶清转头离去，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阿玉注视着她的身影，眸中闪过浓重的杀意。


    「系统，我要杀了她！我现在就要杀了她！」


    ……


    天色暗下，有婢女送来吃食。云扶清吃了两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据她前世对温修珩的了解，若是温修珩欠她一个大人情，那他就好拿捏多了。


    此事不急，云扶清渐渐有了困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还有很多年，足够她改变未来的结局。


    一连几天，云扶清都没见到温修珩。阿玉也不见了踪迹，想来是自己离开了。


    第三日下午，云扶清先去了医馆随后去见了李县令。李县令告诉她，温修珩急匆匆去了锦绣坊后山罗玉山。


    果真如此，云扶清丝毫没有意外，起身就走。李县令一头雾水，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看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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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绣坊后山，昔日的郁郁葱葱早已成枯枝残叶，大雪封山。唯一上山的小路上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绵延向上。


    云扶清沿着这排脚印一路上山，有松鼠跳出来很快又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最后一点天光泯灭，云扶清终于看见了温修珩。


    “你还真敢来。”


    云扶清脚步一顿，闪到旁边的树干后。


    一女子从另一边飞来，偌大的斗篷将她整个人遮住只露出尖尖的下巴。落地时掀起一地风雪，温修珩抬胳膊挡住大半雪粒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子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摄人心魄的脸。云扶清见过那张脸，前两天还和她说过话。如今这个人只能是锦绣坊的主人苏潇。


    云扶清捏紧袖中的手，苏潇果真不能留。可为什么苏潇大半夜要来见温修珩？


    前世的时候，温修珩在这受了很严重的伤，是阿玉将他带回去的。没过多久，有人在山脚下发现一具被雪半埋的女尸，经查证正是逃跑的苏潇。


    “你也知道，我们才是一路人。我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苏潇咧开嘴笑了，明媚的脸上是风情万种，与她略微沙哑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不是想要抓住我吗？放了我的女儿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要抓，那些人自然也是不能放的。”


    “大燕真是把你养成了一条好狗！你这样做，倒真是让人寒心。”


    苏潇忽地飞身朝温修珩扑来，尖利的指甲直冲他面门。温修珩抬剑格挡，连连后退，风雪大盛。


    “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体内流着谁的血。”


    苏潇怒目圆视，好看的脸上满是怒容。


    “你不应该出现在大燕。”


    温修珩怒喝一声，与苏潇对了一掌，两人皆被震得退后几步。


    云扶清皱起眉，只看见对面女子嘴唇一张一合。风声呼呼地，她离得并不近，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飘进耳朵里。她听得云里雾里，后面便只剩打斗声。


    “我新换的脸！”


    又听一声惊叫，紧接着一股寒气陡然升起，冻得云扶清打了个哆嗦。


    “原来这里还躲着一个小鬼。”


    那艳丽的面容直冲她而来，云扶清连连后退，一柄剑拦在她面前将对面的攻击挡了回去。


    “小心！”


    温修珩一把拉过云扶清，暗器直直射入他的肩头。苏潇愣了一瞬，她原本没想下杀手。就这愣的瞬间，温修珩抬剑插入她的胸口。苏潇大骂一声，踉跄着离开。


    这一剑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云扶清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


    脚下一滑，两人顺着山路往下滚去直到撞上一棵树。


    云扶清爬起来，拉着他两人靠着树干坐着。云扶清看着他，眸中既有焦急还有一丝无奈。


    她原本是想替他挡这个暗器，这样温修珩就欠了她一个救命恩情。如今救命恩情是欠上了，可却是她欠了他。


    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亏。


    “有我在，我会将你安全带出去的。”


    他的眼睛闪着光温柔地望着她，想给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刚弯唇，一口黑血猝不及防吐了出来。


    暗器有毒。


    “别说话了，”云扶清拿出袖中的瓷瓶，倒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塞到他嘴里，“我相信你。”


    可糟糕的是，他的体温越来越低，整个人也昏昏欲睡。云扶清从旁边找到一根碗口大的粗木棍，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他不会死的，云扶清想，他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该死，竟然被她抢了先！”


    阿玉躲在暗处，气得剁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