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水晶上的男人身穿玄色广袖锦袍，暗金色的丝线在襟口绣出云雷纹路。乌发如瀑倾泄而下，衬得面容越发清润如玉，一双狭长凤目微微上挑，即使紧闭双眸，嘴角也扬起些微弧度。


    而蓝色水晶上的男子则着月白色锦袍，衣袂间银白色的暗纹在幽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头发用玉冠高高竖起，面容冷峻，薄唇紧抿，高挺的鼻梁在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


    苏乔杨用精神力小心探测两人的生命迹象，发现两人都活着。


    “呼~”她长舒一口气，“活着就好，这个世界应该没有鬼吧。


    苏乔杨走到更靠近自己的黑衣男子身侧，轻轻喊了两声，又走到白衣男子身侧，戳了戳他的胳膊，不出意外，两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明明没有任何外伤，精神海也好好地，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却叫不醒，好奇怪的症状。”苏乔杨眉头紧蹙，对这种棘手的症状感到不安，“不管他们了，这地方肯定不安全，先出去再说。”


    没想到这宫殿进来时如此古怪，出去时却格外顺利，轻轻一拉，门就开了。苏乔杨看见在外面焦急等待的昭凛，心中难免升起对她的怀疑。


    “你终于出来了，”昭凛赶忙走到苏乔杨身边，围着她打转，仔细观察苏乔杨身上是否有伤痕，“你没受伤吧，我没想到你居然能进去圣殿，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什么意思？你进不去吗？”苏乔杨眉心微蹙，发现事情好似并不简单。


    “当然，不止我，自圣殿封禁以来，没有任何一只妖进去过。”昭凛看着面前安然无恙的苏乔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苏乔杨本想追问，但听到昭凛也没进去过，就明白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多余的信息，“算了，先回去。”


    夜晚，苏乔杨将夜明珠遮住，躺在床上准备入睡，脑海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大。明天去问问战爷爷吧，她心想道。


    “这算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苏乔杨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眼熟的男人，尴尬的嘀咕出声，“虽然你长得确实有点好看，但我也不至于想你想到梦里都是你吧。”


    说着，苏乔杨将手伸到眼前疯狂摆动，试图打散梦中的幻影。


    “不必惊慌，是我以元神入你梦中。”男人的声音如寒潭碎玉，清冷中裹着玉石相击的脆响。


    显然他不习惯安抚别人，即使放缓语气，说出的话还是硬邦邦的。


    “嗯？嗯？嗯？”苏乔杨的脑袋上幻似出现三个大大的问号。


    “吾乃白弦。”男人又解释道。


    “所以呢？”苏乔杨疑惑更甚。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两人相顾无言，气氛陷入一片尴尬。


    看着明显还在疑惑的苏乔杨，白弦很快想清原由：“你可是不信。”


    “我信啊，我为什么不信，所以呢？”眼前的男子还在打哑谜，苏乔杨却已然有些失去耐心。对于一个不修仙也不崇拜鬼神的人来说，随便入别人梦听起来还是有点不可置信的。


    原来自己已经沉睡这么久了吗，新生的小辈都不再识得自己的名姓。白弦误打误撞触碰到了一丝真相，他确实已被封印千年有余，但是他的姓名还是如雷贯耳，几乎每个修仙者都以他为修行目标。


    斟酌片刻，白弦缓缓开口解释道：“吾…我是千秋宗鉴天阁第二十八代阁主，数年前与魔尊苍堇应邀来此地商讨，后被妖族封印。阵法以我与魔尊为双阵眼，借彼此之力，相互制衡，彼此镇压。”


    这下苏乔杨明白了，怪不得叫不醒这两人，因为事情已经涉及到她的盲区了，阵法什么的从来都没听说过。


    “此番入梦是想与你缔结一场交易。我愿将毕生所学皆传授与你，而你须在修行有成之后，重创魔尊，以破此阵。放心，我会在魔尊手下护住你。”话闭，白弦静静盯着苏乔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似凝结着千年玄冰，纵使极力敛去锋芒，也透出一股淡淡的威压。


    听完他的话，苏乔杨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男人尚不知深浅，但是凭苏乔杨的感知，他的精神力极为强大，并非自己所能抗衡，不可轻易得罪。虽此人口中说着与自己交易，但他根本没给出拒绝的选项，为今之计只能先试着拖一下。


    十几年的流浪生活让苏乔杨习惯用最阴暗的心思揣摩别人，但其实白弦只是觉得没有修仙者会拒绝一个绝世大能的指导。他身为千年前的正道第一人，一直恪守律规，哪怕已修至渡劫期亦从未滥用权势，一直执守鉴天阁。这次的苏乔杨反而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多谢前辈厚爱，可否容我考虑两日。”苏乔杨换上一副恭敬又仰慕的态度，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向往。


    白弦闻言，如古井般平静的面容依旧纹丝不动，只从喉间逸出一个清冷的音节：“可。”


    说罢，白弦便如一缕青烟般消散，苏乔杨也真正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辰时，苏乔杨猛然从床上惊醒，想起昨天梦里的经历，她快速出门叫上昭凛，让她带自己去找战爷爷。


    “小家伙，今日怎么来得如此早啊。”看见骑着黑豹向自己奔驰而来的苏乔杨，木征笑呵呵的说道。


    苏乔杨刚从黑豹身上跳下来，便急促的向木征发问：“战爷爷，你知道南边宫殿里的两个人类是谁吗？”


    “你进去了？” 听到苏乔杨的问话，木征大惊失色，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焦急。


    “那里面关着的是我们妖族最大的敌人，你现在年纪还小，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我不想让你们这些小辈这么小就背负上振兴妖族的重担，不要再问了，快回去吧。”


    说完不管苏乔杨再如何发问木征都不再理会，苏乔杨只好无功而返。


    白弦入梦之事苏乔杨并没有告诉木征，她并不清楚双方到底是何立场，更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目前为止，只能让这谜团越滚越大。


    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情，苏乔杨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她究竟是谁，又究竟该作何选择。她私心里更相信战爷爷，但又不敢拿命去赌，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宝贵。


    一个选择就已经让苏乔杨焦头烂额，但她不知道今晚的梦里也有人，或者应该说魔在等着她做抉择。


    月上中天，平静的湖面在月光照耀下泛着点点银光。


    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黑衣男人，苏乔杨已经没有了昨天的讶异。


    也许她就是命苦吧，从小就是个孤儿，莫名其妙死了，又莫名其妙穿越，莫名其妙进去了一个别妖都进不去的宫殿，又莫名其妙被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缠上。


    想到这，苏乔杨表情越发颓废。


    “呵”黑衣男子低声闷笑，眼角弯弯，音色温润柔和，“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苏乔杨边说边摇头，语气抗拒。


    黑衣男子听罢轻笑道：“那我正式介绍一下，我名苍堇，是魔族魔…上代魔尊。”


    “白弦应当让你重创我来助她脱困，我知你们人族向来崇拜他，可他是否有考虑过你的安危。魔族一向记仇，你有想过重伤我以后的后果吗？”


    “停停停！首先，我还没答应他；其次，我不崇拜他，更不认识他。”苏乔杨听着对话内容越发凶险，赶忙打断道。


    “你不认识他？”


    “实话告诉你，我自小便住在这密林，既不知父母是谁，外界之事也一概不通。”苏乔杨赶忙补充解释，却又下意识对自己身世做了隐瞒。


    仿佛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苍堇嘴角微微勾起，眉眼间更是多出几分温柔缱绻，“既然如此你不妨与我合作，我观你早已筑基，想必也已修行多年。虽然人魔心法不互通，但我手中人妖魔通用法宝众多。现在我身上的锦囊中便有足够你修至分神的资源，只要你同意，明日便可去取。待我成功脱身，另有重谢。”


    好一个绝世大饼，跟苍堇比起来，白弦昨天的态度都显得真诚多了。


    苏乔杨心中冷笑，面色却假装出几分贪婪，“那我岂不是会得罪白弦。”


    苍堇面色越发柔和，字字句句都好似在为她谋划。然而那温柔话语的背后，却隐约透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白弦看似冷漠，实则待人族素来宽仁，你只需稍加解释，他定会相信。”


    “既然如此，可否容我考虑两日。”苏乔杨面露纠结，似乎对此极为心动。


    “那我们两日后再见，静候你的佳音。” 苍堇的声音渐渐飘远，身形如尘雾般消散，只余下几缕若有若无的余音在空中萦绕。


    清晨，从床上坐起，苏乔杨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苍堇看似温润随和，举手投足间却有种古怪的感染力，让她不自觉放松了下来，甚至透露出更多自身情况，还好她生性警觉，没将话说死。


    若说白弦的问题让苏乔杨如坐针毡，那现在苍堇介入反倒让她如释重负。债多不压身，所谓道法自然，两极往返谓之德。


    既然阵法能让他们相互制衡，那她为何不能这么做呢？顿时她心头涌起万般思绪，只待今晚从白弦口中套出更多消息便可确定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