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早已嘶哑，每一次张嘴，灌入的都是冰冷咸涩的海水。


    求生的意志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中顽强闪烁。


    我奋力挥动灌铅般沉重的手臂，朝着那个方向，用尽最后一丝意念驱动着身体，挣扎着，扑腾着…


    意识，在彻底的黑暗降临前，似乎看到那艘巨船侧舷放下了小艇，几个身影正顶着风浪朝这边划来…


    温暖。


    干燥。


    还有…淡淡的药草味和木头受潮的霉味混合的气息。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礁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缓缓托起。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山峦，费尽力气才掀开一道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质天花板，悬挂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鱼油灯。


    身体被干燥温暖的毛毯包裹着，身下是坚硬的木板。


    右腿和左肩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隐隐传来药膏的清凉和一丝麻痒感。


    丹田星核依旧沉重，但那种濒临崩溃的剧痛似乎缓和了一些，经脉的撕裂感也减轻不少。


    “嘎…主…主人？你醒了？”秃毛鸟惊喜的魂念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嘶…”白璃也传递来一丝安心的凉意。


    “嗯…”


    我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喉咙干得如同火烧。


    目光转动，打量身处之地。这是一个狭小的舱室，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床铺，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小木桌。


    桌上放着一个陶碗，里面是半碗清水。


    舱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皮肤黝黑、脸上带着风霜痕迹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木碗。


    看到我睁眼，他脸上露出朴实而憨厚的笑容：“道友醒了？真是福大命大！俺们蓝蛟号在鬼雾礁外海捞起你的时候，你都快没气儿了！来，先喝点热鱼汤暖暖身子。”


    “多…多谢…”我嘶哑着开口，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一阵龇牙咧嘴。


    “哎，别动别动！你伤得可不轻！”


    汉子连忙放下碗，小心地扶我坐起，背后垫了个硬枕头。


    “俺叫王海，是船上的水手长。道友怎么称呼？咋会一个人漂在那鬼地方？那地方可是出了名的凶险，海兽出没，还有鬼雾迷航！”


    “张…张铁。”


    我报了个假名，脸上挤出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恐惧，“海难…商船遇上了铁甲鲸鳌群…就我一个侥幸…”声音虚弱，符合重伤者的形象。


    王海不疑有他，唏嘘道：“铁甲鲸鳌啊！那可是要命的大家伙！难怪！


    张道友能活下来，真是老天保佑！你先安心养伤，咱们这趟是去奇渊岛的，路途还远着呢。


    到了岛上，找个好点的医馆再看看。这碗鱼汤是厨子特意熬的，加了点驱寒的草药，快趁热喝了。”


    他端起木碗，里面是奶白色的鱼汤，散发着诱人的鲜香和淡淡的草药味。


    我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如同甘泉滋润着干涸的土地，一股微弱的热流在胃部散开，驱散了一丝寒意，也稍稍安抚了翻腾的星核。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在这艘名为蓝蛟号的大型商船上养伤。


    王海是个热心肠的汉子，时常过来照看，送些吃食和伤药。


    从他的口中，我了解到不少信息。


    此地已是乱星海深处，远离天南。


    蓝蛟号隶属于一个名为“四海商盟”的中型商会，主要跑奇渊岛到外海几处资源岛屿的航线。


    奇渊岛是附近数十万里海域最大的修士聚集地之一，由星宫下属的渊城直接管辖，秩序相对稳定，资源也较为丰富。


    船上除了水手，还搭载着不少前往奇渊岛的散修和低阶修士。


    我一边默默运转《龟息藏灵诀》和《隐煞诀》，缓慢地梳理着体内混乱的气息，修复着经脉的创伤，一边利用王海送来的普通金疮药和食物补充元气。


    丹田星核依旧沉重如山，但吞噬了星辰砂和神药残液后，其本质似乎稳固了一些，强行催动带来的裂痕也在缓慢弥合，只是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力量在一点点恢复，但距离筑基巅峰的全盛状态还差得远。


    《敛息化元术》成了我每日必练的功课。


    此术精妙无比，晦涩难懂，但一旦入门，效果惊人。


    我尝试着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模拟成重伤未愈的炼气期五六层修士，连眼神都刻意变得黯淡无光。


    星核那沉重的本源气息，也被此术巧妙地掩盖在深处，如同蒙尘的顽石。


    偶尔有船上的低阶修士好奇地来探望我这个幸运的海难者，都被我以虚弱疲惫为由搪塞过去。


    他们探查之下，只感应到我刻意显露的微弱炼气期气息和重伤之躯，便也失去了兴趣。


    时间在单调的海浪声和缓慢的恢复中流逝。一个月后，蓝蛟号终于驶入了奇渊岛的海域。


    当那座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岛屿轮廓出现在海平线上时，饶是我心志坚定，也不由得感到震撼。


    岛屿仿佛一头匍匐在海上的巨兽，海岸线曲折蜿蜒，港口处桅杆林立，灵光闪烁的各式舟船往来如织。


    岛屿深处，隐约可见巨大的城池轮廓，以及笼罩在城池上空、散发着淡淡灵光的巨大光罩——护城大阵！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浓度，远非荒岛可比，虽然依旧混杂，但对干涸已久的身体来说，如同久旱逢甘霖。


    丹田星核似乎也受到了刺激，极其缓慢地旋转起来，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稀薄灵气，沉重的感觉似乎又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船靠码头，喧嚣的人声、货物的装卸声、海兽的低吼声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我换上王海找来的一套干净但普通的灰色布衣，将焦黑古剑用破布缠好背在身后。


    将重要的物品贴身藏好，扮作一个落魄的、重伤初愈的炼气期散修，随着人流，踏上了奇渊岛的土地。


    渊城，这座由星宫直接掌控的巨城，如同一座钢铁与灵光构筑的森林。


    街道宽阔，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两侧商铺林立，售卖着各种灵药、法器、符箓、材料，甚至还有专门出售海兽材料的店铺，门口悬挂着狰狞的兽头骨架。


    空气中混合着海腥味、灵草香、炉火气、以及淡淡的汗味和喧嚣的市井气息。


    筑基期修士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结丹期修士那收敛却依旧令人心悸的灵压掠过。


    炼气期修士更是多如牛毛。


    秩序井然，随处可见身着星宫制式青甲的执法修士巡逻。


    我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毫不起眼。


    找了一家最便宜、位于城市边缘、鱼龙混杂的“海蛇客栈”住下。